《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雾柊

66、B-001

　　冷。
　　很冷。

　　视线陷入黑暗，意识还存在着，身体却宛如埋在浸在海水里的冰山。
　　深不见底的海水传来底噪，像大海在吟唱。
　　用古老的、晦涩的语调给它唯一的听众释放诅咒，将她冻烂在冰山里，变成海洋的养分。

　　“我亲爱的孩子，妈妈会永远爱你。”灾难爆发前，温柔的女性对她的女儿轻声承诺。
　　彼时她的孩子不过刚会走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都会像她的孩子承诺永远二字。

　　“妈妈爱你，不要让妈妈失望。”
　　“只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应该做到完美。”
　　“要做到完美啊。”

　　以爱之名的枷锁，让陆七从出生开始负重前行，事事争第一，科科拿满分。

　　陆七有时会以为自己是个机器人，没有感情，就不必受到爱的钳制。

　　但陆染只要一哭，陆七就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陆染讲述生育她的苦难，抚养她的艰辛，培养她的用心。

　　陆七懂得感恩，于是当了24年的好孩子。
　　第25年，陆染亲手把她和丧尸关在一起，爱的枷锁彻底碎裂。

　　陆七没学过散打，那一天却像被激活了什么技能，硬生生抗住了丧尸群的撕咬，没有被感染活了下来。
　　而将她送进地狱的陆染，死于她逃出来的第二天，陆七就这样被剥夺了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

　　她在寂寥无人的城市独行、摸爬滚打、苦练格斗和防身技巧，最终成为一名末日特工。

　　在没有结识夏石前，陆七是个只打架的怪人。
　　后来她有了搭档，掺和到各基地的破事，被迫学会了察言观色，看过人间百态。
　　再后来在最信任夏石的时候，被他背叛，死于非命。

　　他们都想要她死。
　　但她偏偏都活下来了。
　　她偏偏……还活着。

　　她就要活着。

　　情绪失控、不愿回忆的画面一帧帧重复，陆七再一次感受到异变的滋味。
　　san值-221，她污染化了，这次幸运女神没有站在她身边，更糟糕的是这次异变比C-111那次更棘手。

　　身体仿佛坠入极寒之地，心都是冷的，冰川里只有她一人，海水在翻滚，未知的黑暗里走出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生物。
　　黑雾包裹着它，从它身体溢散的一抹黑色从外面贴在冰上，像一只手。

　　陆七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躯壳被埋在了黑暗里，唯有闭上眼睛用心才能窥探得一丝光明。

　　“……”你在寻找什么？
　　陆七感知到外面的生物问。

　　陆七回答：找出路，不想死。
　　她辛辛苦苦打工，好不容易来到异世界不愁工资，也不用像以前干刀尖舔血的活，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沉默片刻：没有出路。
　　陆七：……
　　寒冷快把陆七脑子一起冻成冰块了，陆七不想放弃：世上没有绝对的死路。
　　■■往陆七那边贴得更近了，在陆七看不见的地方，最初接触的冰的一小片融化出一个小小的凹槽。

　　■■：活着和死了有区别吗？我能感觉到，你并非恐惧死亡。
　　陆七沉默不语。
　　■■：你对生命的执着来自一次较劲。
　　■■：做我的食物吧？我等你很久了。
　　■■：死亡一点也不痛苦，你死了以后，我就能陪着你。

　　陆七：陪……我？
　　■■：对啊，你活得很累，也没有朋友，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的。我陪着你，你死了我也死了，我们之间不需要猜忌和谎言，我也不会背叛你。
　　陆七：……

　　陆七眼皮一点点掀开，耳边是咕嘟的气泡声，她恢复了一些力气，把手抬起，喃喃道：“不会背叛。”
　　■■：嗯。
　　陆七：“不欺骗。”
　　■■：嗯。
　　陆七：“朋友。”
　　■■：嗯。

　　陆七将手向前推，感受冰在一点点融化，仿佛是■■在将她救出来。
　　深海的嘈杂离她远去，她听到了海鸥的鸣叫、风声、嗅到了阳光。

　　指尖快要触碰到那一片黑雾时，陆七忽地停下，在黑雾靠过来时把手收了回去。
　　冰块重新将她封闭在里面。

　　■■贪婪的目光不甘心地盯着陆七：你在犹豫什么？
　　陆七踌躇不定，说：“……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我。”
　　■■：你一定是听错了，这里不会有除我们以外的人了。我吃掉你，我们就能永远做朋友。
　　■■：我还可以救你出来。

　　“废物局长，你是蠢货吗？！这种傻逼话也能信？！我看你是脑子炸了！”
　　是124的声音，陆七恍然醒神，即刻往后挪了挪。
　　她终于看清黑暗之下的东西，滚动的黑雾里有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散发出浓浓的渴望和嗜血。
　　她也没有从海里离开，头上根本没有蓝天，鸟鸣和阳光全是她的幻觉。

　　陆七盯着爬附在冰块外的庞大生物，不畏惧地与那双眼睛对视。
　　被她盯回去的■■蠕动着后退，阴寒的眼睛不甘心地看着陆七，消散在水里。

　　-

　　半响，趴在地上的陆七动弹了下手指，慢吞吞爬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干掉了领班，差点变异，听到了124的声音，然后醒了过来。

　　陆七现在浑身轻松，不困也不疼，根本不像异化了，她欲打开终端看一下当前的san值，低头面前出现一排白色文字。

　　【用户·1001，很高兴您能醒来。】

　　san值从-221居然变成了29。
　　什么情况？
　　陆七望着一排小字：“是你帮的忙？”论坛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功能了？

　　【不是。援助者为用户·250，该用户用5000积分为您购买了5瓶主动使用的san值回复药剂，但考虑到您正在被污染，我们选择先用几种您较为熟悉的声线干扰污染进度。】
　　【委托完成，您还有疑问吗？】

　　陆七头一次见论坛如此人性化的语言，问：“用户250为什么要帮助我？”
　　【该问题超纲。】
　　陆七：“吞噬冷却时间有办法缩减吗？”
　　【该问题超纲。】
　　陆七：“……”所以其实问什么都会超纲。
　　陆七：“没有了。”
　　【请记得给APP五星好评。】

　　陆七捡起地上的手术刀，金刚不坏的身体经她一躺，时间还剩下28分钟。
　　按照她的原计划，现在得回到那个秘密基地。

　　不过她晕倒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这里待着，污染物居然没有对她动手，旁白也从基地开始消失了。

　　陆七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在和领班打斗中早就不满足整齐要求。
　　由此可见，着装只对病患有影响。

　　这条路是从门出来后直行的一段，陆七直愣愣倒在路中间没被带走，也就是说她晕倒的32分钟里，那些秘密基地的护工们都没有出来。
　　但八点过了。

　　陆七加快速度，跑到门前一把推开门。
　　半小时前的那一批人全部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

　　轮换完成，白班的人没有下来，接受特殊培训的只有夜班那一批。
　　那黄雅丽和小帅刚才为什么会出现？
　　陆七直觉她会在这里找到答案。

　　她在实验台那一排试管里看了看，总共35根，标签上标注着不同的名字，小美不在其中。

　　旁边有一台巨大的机器，外表看是个方块，陆七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操控面板好像有点眼熟……
　　FMA负一层，那位医师用它抽空过观察室的氧气。

　　这个方块里面会是观察室吗？
　　疗养院用它做什么？

　　陆七点下开门按钮，舱门打开是释放出大量的气体，气体散后，里面冲出来一个怪物。

　　陆七光速闪避，怪物扑空后伸着胳膊再次袭来，漆黑尖锐的指甲从陆七脸边略过。
　　鼓起的肌肉让陆七立刻联想到黄雅丽。

　　她退了几步，彻底看清怪物的模样。

　　小孩子的脸蛋，头身比严重失衡，脖子上和肩膀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能看到很明显的缝合线。
　　活像被强行拼凑的尸块结合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排异，缝合处大片皮肤发炎溃烂。

　　它的速度算不上快，陆七抓到什么砸到它身上，它也抓东西砸陆七。
　　拉扯一番后，能轻易躲开攻击的陆七发现它学会了预判，速度也开始变快。
　　这家伙短时间成长速度惊人。

　　陆七和它拖了几分钟，它展现出来像个人造变异体而非爬行者腐尸那种污染物，陆七判断它还算是场景的NPC。

　　疗养院在造这种东西？

　　陆七得到肯定后不再和它周旋让它继续学习，抓住时机解决了它。

　　用患者的脑袋，护工的四肢。护工提供力量，患者提供……智力。

　　陆七突然想到1号房的那个孩子。
　　剥皮是为了模仿学习进步，比起虐杀护工，它真实的目的在于从不同人身上得到知识……不限内容、不限形式。
　　它称之为“学习”。

　　护工们手里的红册子不是为自己而看，而是针对各自的患者，帮助他们进步。
　　母与子在疗养院彻底被畸形化。

　　陆七感到恶心。

　　她在操作台找到了18台相同仪器的使用说明，它们专门用来篡改护工的记忆，给护工们洗脑，让护工们对陌生的患者产生母与子的羁绊。
　　这不是爱，是服务。
　　被套上母亲头衔的母亲为陌生孩子的进步服务，不顾一切保护“孩子”；被称之为“孩子”的患者从诞生开始注定要被塑造成无人性的冷血怪物。
　　护工和病患全部都在服务疗养院的畸形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