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城》潇潇湘水

8、try

　　寒假，柔曦回到家中，见全家人都沉浸在愁云惨淡中。柔曦问不到原因，只好去问王嘉宾。王嘉宾说：“你哥被开卷堂开除了，至于原因，你去问你哥。”

　　柔曦将一沓纸币递给梅氏，“妈妈，我得了奖学金，二十国币，我留一圆，其他都给你。”

　　梅氏接过钱，又向柔曦伸出手，示意她把剩余的一圆交出来。柔曦没有动作，梅氏开始翻白眼，继续将手伸向她。柔曦出了门去，梅氏开始点钱，发现有二十张。

　　梅氏问楚翘，“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被开除？”

　　楚翘被问得烦闷，“”

　　1

　　1

　　楚翘入县学的第三年，陈奉宣回到瑶碧湾，邀请众人前往深州做工。众人知道，他这是要赚取人头费，给他儿子交学费。当年，他劝说数名儿童前往乡学求学，如今，只有一人尚在学堂，其他人都坐不住，他们的父母也后悔浪费了许多钱。

　　陈奉宣只得跋山涉水，去往冯家湾，去找梅氏的妹夫冯叔沅，让他帮忙劝说村民前往深州发展。众人从未出过石岩县，不敢抛家舍业，冯叔沅的弟弟冯季深主动充当说客，先后说服了二十几人前往深州。众人凑了路费给陈奉宣，作安排车马、打尖住宿之用。

　　陈奉宣又说服梅氏跟着一起前往深州，梅氏说两个孩子还小，爷爷不爱，外婆不留，不知如何安顿，大的在县学住宿，只是小的非常淘气，让人头疼。二人去找陈思衡夫妇商议。

　　李莲香道：“你二人只管去赚钱，我每日按时送柔曦前往作坊。”梅氏放心不下，“你孙女从不听话，不好管，每天赖床，没有按时起床的。”李莲香道：“我往门口种几颗老虎刺，她不敢不听话。”梅氏道：“行，那你两位老人家多费心。”

　　柔曦心想，居然有人认为我不听话，算了算了，没一句有用的话，何必细听。一想到妈妈平日里从未与奶奶亲近，可怜两个老人家一把年纪，无人赡养。她多次向梅氏提起此事，梅氏每次都说：“全世界的人加起来不及你一个蠢，你们陈家果然有种。”柔曦反问：“你不怕我将来有样学样？”梅氏道：“反正也指望不上你，你本来也不可能孝顺我。”想到这些对话，柔曦头疼欲裂，她强行中断思绪，将注意力调整到眼前。她想放弃远行的主意，打算替父母略尽孝道。

　　陈思衡由于酿酒为生，每日挑十几担水，十分辛苦，因此不许柔曦多用水，柔曦便自己拿着桶去打水，十一岁的她低估了从井里提上一桶水的难度，差点被水桶拽下去，她拉住绳子不松手，僵持了许久，才打上水来。陈思衡和李莲香直夸她懂事，她十分受用，自此每日都去打水，没多久，她的力气就大了许多，每天除了帮爷爷挑酿酒用的水，还守在井口，专门帮老人打水。

　　有些五十来岁的村民不肯让她一个小孩帮忙，于是百般推拒。王德生累了一天，浑身酸软，累得话早就不想说话，见她一身牛劲无处安放，像极了陈奉宣，于是把水桶递给她。当陈柔曦往上拉绳时，王德生气得想骂人，她每拉一下，就把绳子贴在井沿上卸力，这样用不了几回，绳子就磨坏了。

　　“走开！”王德胜抢过绳子，把柔曦推开。柔曦犹自不解，王德生又添一句，“跟你爸一个德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见四下无人，往旁边唾了一口。

　　柔曦心想，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以后不理他。

　　柔曦每日在作坊挣上十五六七文，只上交十三文，李莲香浑然不察，因为多数妇女只能挣八九文。柔曦常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一些肉食，给老两口改善生活，这是她第一次摸到亲情，必需牢牢抓住。

　　一日，村里来了个外地的卖货郎，柔曦上前去看热闹，只见货箱里有几件大红色的棉袄，柔曦问：“满满，这是女孩子出嫁穿的那种衣服吗？”

　　众人笑了，纷纷纠正她，“这是寿衣啊，死人穿的。”柔曦笑了，心想，她犯了这样严重的错误，居然没有站出来骂她。柔曦这才知道，原来寿衣可以做得比嫁衣还要精美，她蹲在一旁听卖货郎讲“酆都鬼城”的故事，又知道寿衣分为“五领三腰”，五领为衬袄、棉袄、棉袍、罩衫、马褂，三腰有裤衩、棉裤、盖裤。

　　老人们跃跃欲试，将这个外地来的卖货郎团团围住。有个老妇人的眼中，闪着点点晶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寿衣好多钱呢？”卖货郎比出五根手指，那老妇人泫然欲泣，背着手，佝偻着身子走开。

　　陈思衡道：“莲香，你买一套，我就不用买了，我那套黑色的就挺好。”李莲香道：“哪有只买一套的道理？要买都买，要不买都不买。”

　　柔曦道：“你们买吧，我每天在作坊挣十三文，除去伙食费，还剩十文，三个月就挣到你们的寿衣。”

　　陈思衡夫妇都没有理她，继续争论。陈思衡道：“这个卖货郎是酆都来的，来一趟不易，以后不会来了，你快点买，一共就三套女衣，万一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李莲香道：“被人抢了我就不要了，一套寿衣而已，穿什么不是穿？”

　　柔曦道：“你们两个都买吧，将来我有出息了，几天就能挣回来。”

　　两个老人依旧没有搭理她，继续辩驳。最后，李莲香哭了出来，“你要是只买我的，我不穿，要穿就都穿。”

　　最后，陈思衡将压箱底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两套。两个人坐在家里又兴奋，又难过。陈思衡道：“从今以后，家里的酒水，十六两酒，只给十四两，掺二两水卖。”

　　李莲香道：“万一他们发现味道不对，以后不来买怎么办？掺一两水就行了。”

　　陈思衡道：“那能怎么办呢？只掺一两水的话，将来请八仙都请不起。”

　　这时，一个村民来买酒，李莲香连忙警告陈思衡，“这是隔壁村的，丢人不可丢到外村去，不能掺一滴水。”不多时，又来了几个村民，李莲香以“这个人第一次来”“这个人来了十几次”“这个人家里穷”“这个人论辈分是自家侄儿”等为由，一上午，居然没掺出一两水。

　　好容易又来了一个脸生的本村后生，因地形阻隔，这后生常去隔壁村买酒，再加上是个后生，不太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李莲香舀酒时，偷偷向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二两井水。

　　那后生接过酒壶，直接喝了起来，三人屏气凝神，静待他做出反应。后生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大喊：“陈爷爷，你家的酒果然好，喝起来有滋有味，难怪他们翻个山头也要来买。”

　　从此，夫妻二人每遇生客，每八份都掺一份井水。

　　一次，有人说柔曦头发里的汗变黑了，柔曦回到家洗头，李莲香只肯给她倒一瓢水，她想多要半瓢水，抢夺水瓢的时候，陈思衡闻声而来，不由分说扇了柔曦一巴掌，柔曦被打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第二天，柔曦一大早就赶往渡口，乘船前往雁州。

　　她的机敏很快就被人发现，有人将她送到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