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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围读 ...


  •   第一天的剧本围读,从早八点进行到晚八点,午饭都是大家或坐或站吃盒饭。余愈几乎是第一天就不动声色地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余导的高标准严要求果然名不虚传。

      虽还未正式开拍,《风卷》众人已经算是入组,剧组包了一层酒店供大家住宿。这里没有大佬,人人都住标间,几位演员能一人一间,已经算是高配。

      一结束今天的围读,众人都累得东倒西歪。演员们还要提防着摄像头,不能太过形容枯槁,除了仍有精神插科打诨的尔染,谁面上也难掩倦意。

      秦婉跟着经纪人黄婕回酒店休息,一路无话。黄婕以为她是累了,送到门口时要她早点洗漱休息,便离开了。

      *

      早点休息是不可能的,虽然身体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秦婉往床上一倒,点进微博小号,便看见唯一关注之人的消息。

      尔染:进组第一天,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配图:画得密密麻麻的打码剧本、认真看剧本的侧颜照)

      评论已经有几百条,秦婉点进去看了眼,“好想染宝”“染宝注意身体”“染宝工作辛苦”等妈妈粉的评论居多,“好美一人”“老婆侧颜杀”“好想老婆”等梦女粉的评论也不少。秦婉想了下,保存侧颜照,评论“染宝工作辛苦,期待新剧”后便退出微博。

      而后无声尖叫。

      回想起今天一天的场景,秦婉就无法自持地在床上打滚——

      见到我推真人了啊啊啊!

      我推真人比视频照片可爱一万倍啊啊啊!、

      根本不敢和我推对视啊啊啊!

      我推和我面对面说话了啊啊啊!

      我推捏我手(腕)了啊啊啊!

      秦婉双手捂脸,供血不足常年发冷的指尖为滚烫的脸颊缓缓降温,一种汹涌的幸福感在心里潮水般地拍打。

      没有人知道,秦婉是尔染的粉丝。

      秦婉开始知道尔染,和所有人一样,是在尔染参与那档全民选秀节目时。但与大众不同,早在第一次等级评定时,秦婉便喜欢上了尔染。

      那时的尔染还留着羊毛卷短发,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眉眼弯弯,萌得人忍不住心软。但最吸引秦婉的,还是她说干就干、永远充满热情的模样。无论训练期间还是舞台上,无论摄像机对准了谁,她都百分百用力地做好自己,不抱怨不松懈,永远露出元气一面。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她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而后认识,进而喜欢。秦婉也从开始时在别人的镜头里找尔染,到可以看到多角度多机位的尔染直拍。

      她在成长,所有人都看得到,从最初评级时的垫底老末,到节目结束时的前二十,她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人,但一定是成长最多的人。

      她越来越会唱歌,跳舞也越来越利落有力,不变的是她登上舞台时的认真,面向粉丝时的热情。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不知何时,奔跑小狗的表情包成了她的专属,带着狗塑滤镜看尔染,秦婉只觉得更可爱了——尔染小狗就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秦婉翻身坐起,掏出ipad,打开名为狗狗的文件夹,新建了画布。

      虽然脑中翻飞的是白日里尔染的一举一动,甚至对方拉住自己手腕时,两人的距离只隔了一张小桌,对方的睫毛都根根分明,但这些画面都只能存储脑海无法公之于众,秦婉有些惋惜,但还是导入微博的侧颜照,开始临摹。

      不到半小时,笔下的黑白线稿已经完成,失去了色彩,只余下利落线条的尔染,显得过分安静,秦婉想了下,又给她加上一对毛茸茸的立耳。而后保存上传微博小号。

      主页里,一条条微博翻下去,全是或黑白或上色的插画,全是尔染。

      *

      新的一天,新的围读。

      今天就开始正式走每一集的剧本了,地点也从有桌子的会议室挪到了训练房,众人除了不上妆,其他各方面——台词、动作、情绪都要按照正式开拍时进行。

      流程依旧是导演、编剧讲戏,演员揣摩后对戏,摄影记录,众人复盘。

      第一集基本全是秦婉的戏,开场便是安盛长公主动私刑审犯人,然后倒叙旧皇暴毙新皇登基的过去。用余愈的话说,第一场就要火力全开,至黑至暗,长公主要恶要狠,给观众压迫感,牢牢地拴住观众。

      这对秦婉着实是不小的难度,导演讲完戏给她二十分钟时间揣摩,她也早对第一场的剧本熟练于心,进组之前就看了不少同类型角色的演法,国内国外的作品都有,她自觉看的够多,也捕捉到一些台词动作上的技巧,但心中还是打鼓,因此,第一遍试戏,还没演完私刑部分就被叫停。

      “情绪不对。”余愈盯着她,“你是长公主,是充满野心长满獠牙的长公主,你现在像个丫鬟,奉主子命令来动刑的工具人。你自己说,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在追查父亲的死,但证据大多都被销毁,挖的最深的这条线也断了,我很愤怒。”

      “对,有愤怒,对谁的愤怒?”

      秦婉攥紧剧本,“皇帝。”

      “这是一场无用的追查,你从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抓到把柄,即使抓到把柄,也不能治皇帝的罪。与其说你愤怒这个用不正当手段谋得皇位的人,你更愤怒自己。”

      愤怒自己?

      “愤怒自己不够心狠手辣,不够狼子野心,没能先人一步。”

      秦婉浑身一凛。

      “安盛从来就不是德行著称的公主,角色理解不到位,浮于表面。”余愈话说得重,脸也黑,“别把学校那套技巧拿到这里用,还在用技巧就说明没入戏!再给你十分钟。”

      欧阳老师的人物小传,每一页都有画稿,安盛长公主只有一个背影,秦婉当时不解,问过欧阳老师,也只说当时没想好如何画她的面容,是威严,还是狡黠,是淡漠,还是热情似火。

      或者,兼而有之?

      秦婉盯着女子的背影,只觉得对方脊梁笔直。

      “再来。”

      *

      “三月一日当晚,你本该在逢春宫当值,却和其他人换了班,为何?”安盛长公主眉眼是淡的,翻着手中的供状,并不看跪在斑驳血迹中的小太监。

      “回……回殿下的话,奴婢……奴婢句句属实,别无半点隐瞒啊……”

      “没有隐瞒,好,”她把供状轻飘飘地一放,“也不求饶,很好。”

      “奴婢……”

      “想是心愿已了,再无后顾之忧。也是,指使你的人,能许你的,自然比我这个长公主多得多。”

      “不不……奴婢不敢……”

      “刀给我。”

      一旁的亲卫一愣,“殿下不可……”

      寒光出鞘,人头落地,地牢的尘埃被惊起,缓缓在空中漂浮。

      “什么时候,刀也有杀器与配饰之分了。”

      “这配饰当久了,自己都忘了,刀鞘原不是必须的。”

      *

      “卡。”

      秦婉握刀的手还紧攥着,稳了片刻才松开,交还给身边饰演亲卫的演员。

      “有点用力过猛,但比刚才好多了。”余愈在剧本上记着什么,“你想自己动手,动机是什么?”

      剧本上这段,是秦婉让亲卫解决太监,“用刀”指的是秦婉将身边的亲卫暗中培养为仅供自己使用的暗卫,“刀”的两种用途,隐喻着曾经装点公主威仪的亲卫成了嗜血杀戮的暗卫。现在被秦婉临场发挥,“刀”倒显得不再是亲卫的隐喻,而是皇子们的隐喻。皇女是皇家的门面,皇男则是真正的继承者。

      “安盛的成长线,我一直不好把握。她生母尊贵,做公主时没受过委屈,做皇姐时也因女儿身,不被忌惮。按理说,她不应该对皇位有所觊觎。剧本说她第一次动了心思,是在樊戈讲述西南王实际早已老朽、实权掌握在王妃手中时。但余导您刚才的话,让我想到,她或许一直就有这种野心,野心不是受挫才长出来的,越是享受过利益,越想要更多的利益。”

      或许是入戏还没出来,安盛长公主的余威犹在,秦婉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长一段话,也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就一股脑说出来了。

      余愈和一旁的欧阳品对视一眼,“有点意思,你对人物和剧本的理解。”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处理,让安盛从开始就臻于成熟,无需成长了。”余愈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不是批评,只是讨论。我们作为拍戏的人,知道故事的结局,自然有这样的底气去给角色撑腰,但角色身处故事发生的当下,天下还没有女子做皇帝的当下,我认为她自己也还没能这么清楚我就是要做皇帝,包括后续剧情,她们也是先扶植傀儡,垂帘听政,后来才暗度陈仓,慢慢动摇人心……”

      秦婉轻咬住嘴唇,余导说的有道理,原本的剧本前后也更一致,她想,可能是自己活在如今,女性的认知早已超前古代多少倍的如今……但还是别争辩了吧,导演和编剧比自己更能理解剧本……

      *

      “那个,余导,我可以举手发言吗?”

      秦婉扭头,是尔染。

      “我感觉,余导和欧阳老师是从剧本的创作者角度来看人物和情节的,虽然我们是一个架空历史,但还是有许多历史的参照在那里,大体上不能违背历史观念,也就是设身处地地看待问题。”见余愈面无异色,尔染继续道:

      “秦婉老师则更多从读者或者观众的角度,大家虽然知道这是个发生在古代的故事,但还是希望角色更有现代意识一点,看起来更爽,更不那么憋屈。”

      “当然,《风卷》本身就已经在努力融合二者了,我们的结局应该是同类型古装剧里最爽的了,至于中间,是表现古代人的意识觉醒还是现代人的在古代践行现代意识,我觉得可能老师们还要再协调一下,感觉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工程……”

      秦婉原本还想下意识移开目光,现在却完全被吸引住了,尔染站在那里,语气也不是笃定的,说得很慢,也会观察余愈和自己的表情,但她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像个小学生一样等着老师评价。

      *

      余愈沉默片刻,示意大家都坐。

      “尔染说得对,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得再协调。看来昨日人物小传过得还是不够细,一演问题就会暴露。问题暴露是好的,我们自己捋顺了,总比观众指出问题好。”

      “小秦刚是不是被吓到了?余导说完你都不反驳。”欧阳老师关心秦婉,拍拍她的背。

      “没有……我只是……不太确定我的想法对不对。”这是实话,秦婉之前参加的几部戏,不是校园恋爱就是都市恋爱,剧本简单,脑子都不用动的,导演和演员几乎没有分歧,拍摄如流水一般简单。

      “演员有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和导演吵,当然啦,导演如果觉得你不对,也会吵回去。敢吵架的剧组才是好剧组,说明大家都不想糊弄。”

      欧阳老师比余导温柔得多,秦婉备受感动,抬头看余导,对方正接住她这个眼神,“嗯,欧阳老师说得对,可以来战,欢迎来战。”

      大家都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虽然接下来又是痛苦的重读剧本、讨论乃至争吵,但秦婉觉得很温暖,和以往的流水线作业不同,这里的氛围,像是……家一样。

      而尔染无疑是那个从众人见面伊始,就努力运转,维系着“家人们”紧密关系的人。

      她怀着感激和佩服的心情看向尔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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