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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生气 ...

  •   游兆域来的那天,林莫正一只手撑着木拐,另一只手伸手去触碰一棵树芽的新叶。
      午后的院落,格外静谧。
      “林护卫。”游兆域提着药箱,连忙上前。
      林莫背对着,以为是少牢来了,不紧不慢忙着呼唤道:“我以为这树枯死了,春天都来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今日我出来走一走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冒了新芽,活了。”
      游兆域早已站在林莫身后一侧,防止林莫摔倒,林莫以为人没听见,一回头,就看见游兆域站在身后。
      林莫稳住身体,眼神带着诧异,快速澄清:“原来是游大人。”
      游兆域看了一眼林莫,又顺着新芽的方向看过去,这颗树瘦小,毫不起眼。
      是的,曾经他也以为这颗树就这么枯死了,如今它活了,正如眼前的林莫,目光闪烁,对这样的新生充满了活力。
      只是林莫一只手撑着自己,手指因为过分用力显得有些吃力,游兆域下意识皱了皱眉。“林护卫有些心急了。”
      林莫也注意到游兆域的目光停在木拐上,虽然知道游兆域是出自关心,却并不愿接纳,便道:“是有些急,但是我不想这么浪费时间。”
      游兆域怔了怔,呢喃道:“好好修养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林莫静静看了一眼游兆域,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来,看上去人依然清瘦,无论何时看过去,他都始终保持着一种与他人隔绝的清冷,想到这,林莫把头略埋下去,低语道:“大概是不想被这么束缚,不然感觉活着也没意思。”
      话一出,游兆域抬眸就看了过来,他嘴唇薄弱,眼里也带着一丝薄凉:“病去如抽丝,太勉强只会反复无果。”
      林莫抿唇不言了。
      感觉跟这个游兆域死对头一样,明明双方没有任何瓜葛,可是在他面前,林莫就感觉自己被游兆域处处约束,这身体是自己的,背后也从未否认游兆域治疗的付出,可林莫总感觉这个人对自己不满意。
      游兆域见林莫不吭声了,扶着木拐的手指依旧紧握着,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林莫不吭声的样子,一时间心里还想多说几句开导的冲动,好像又说不出口了。

      花妮端着刚刚切的茶,走到院落里便看见了站在树下的两人,一个低着头不知道思索什么,一个目光久久停在她的身上。
      怎么看都是一幅让人感叹的画卷啊。
      下一秒,林莫便瞥见了花妮,连忙招呼她过去。

      屋里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药香,刚刚坐下的林莫就接过茶水喝了,花妮赶紧给游兆域添了茶。
      屋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花妮把茶盘上的茶具摆放整齐后偷偷看了看林莫又看了看游兆域,林莫伸出手让游兆域把脉,而游兆域脸色平静的把着脉,缓缓思虑着。
      大案上除了之前那些的书籍,还多了几个小木头,还有一些刻刀。
      游兆域朝着那几个小木头多看了几眼,看不出来是要刻什么。
      林莫眼神很敏锐,立刻就说了出来:“不知道要刻什么?”
      游兆域看着其中一个脸部轮廓大致已经刻出,起身将药箱缓缓打开:“林护卫如果闷了,可以出去看看。”
      “不是。”林莫拿起那个脸部轮廓的木头,“我只是想多锻炼一下手指,可不能给游大人的医术拖后腿了。”
      “身体是大事,其余一切皆小事。”游兆域兀自静静站在那里。
      “游大人说的没错。”林莫表示认同。
      “林护卫,你恢复的很好,以后便不需要过多治疗了,只是后续要继续多加持久锻炼下去…”游兆域面色不变,但是语气里带着少许肯定,“…只是不能强求。”
      “谢谢游大人。”林莫脸上堆着笑意,耳朵却没有听进去。
      游兆域看着露出笑意的林莫,要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听说玉姑娘的事,已经解决了。”
      林莫点点头,“解决了,太子那日来过,问了几句,之后王大人便派人来告知玉树过几日便会回来。”
      林莫抬头便对视游兆域的眼神,平平淡淡,不起波澜。
      “今日游某还想告知林护卫一句,身体虽然会恢复,但是创伤依然存在,如若勉强,不可持久,任何修复,不过只是表面的一种粉饰,正如这世间种种因果,有借必有还。”
      这话落入耳中,总觉得刺耳,林莫追问下去:“游大人是何意?”
      游兆域不由微微蹙眉,却道:“林护卫是护卫,应做好本职…”
      林莫听了,瞬间就忍不住:“游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游大人一再劝告,他人之事,切莫强求,要看自己能力多少,可玉树不是他人,她于我,不只是丫鬟,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权利至上,于我,不是。我不想泯灭内心深处想要帮助她的冲动,给自己洗脑我无需在乎她,她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哪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因为害怕而不去伸出援手!游大人,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游兆域还想说什么,花妮已经将药端来了,林莫立马接过,这时一个身影很快就大步迈了进来。
      来的人急匆匆将一个点心盒放下,便催促道:“林莫,你喜欢的果子糕买到了。”
      游兆域抬头看了看他,竟然十分熟悉。
      “游大人一同来吃点。”少牢把点心盒打开,游兆域看见白色瓷碟上摆放整齐的几个各色的糕点。
      “游某不习惯甜食,多谢。”游兆域看了林莫一眼,林莫刚刚一口滚了药水,此刻正满脸痛苦的捏着鼻子呼喊着:“少牢你太及时了!”
      “那游某告辞。”游兆域转身离开,花妮看了连忙去送。
      “游大人!”花妮跑到游兆域跟前。
      游兆域看着脸色红扑扑的花妮,停下脚步。
      “有何事?”
      “花妮想替玉姐姐道一声谢,多谢大人。”
      “无事。”
      “游大人。”花妮有些支支吾吾,但是还是鼓足了勇气看着游兆域说道:“其实林姑娘她…她还不知道游大人给了我银子去帮助玉姐姐,我没有说的。”
      “不要说。”游兆域语气平和。
      花妮还是有些忍不住:“可是花妮不知,为何游大人不愿意让林姑娘知道?林姑娘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感激游大人的。”
      很明显,花妮听到了林莫那一番话。
      “不需要。”游兆域留下这三个字便匆匆离开了。

      门外,花妮远远就听见了少牢讲那些狱中发生的事情,花妮最初跟着听过几次,可是场面实在太血腥了,花妮每次听了晚上都要做噩梦,那些酷刑,那些撕心裂肺的死法,都让花妮逐渐对少牢这个人开始有了另一层不一样的看法,一个钟爱这些折磨人把戏的人,手段能如此残忍,定是个不好相与的。
      可偏偏林莫很喜欢听这些,花妮只好站在门外守候,不再进屋了。
      幸好,玉树不久回来了。

      玉树回来那天,虽然整个人瘦得不像话,但精神面貌还不错,只是她话更少了。
      只有在陪着林莫研磨时,她目光会停留在那个小木头上问一句:“林姑娘还没有想好要刻什么吗?”
      “嗯。”林莫握紧笔略微颤抖的手,缓缓地一遍又一遍练着。

      水牢里,有少许的光会透下来,一个身上衣衫早已被撕成碎片的男性身躯,他缭乱的发丝,湿漉漉和血液黏糊在一起贴在皮肉上,上身除了胸口上伤痕斑斑外,下身大腿内侧被割成细细长长的痕迹更是刺眼,空气中都拧着一股萧杀。
      少牢防守在一侧,齐纵慢条斯理从众多的刑具里抽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剃刀。
      “陈冠蒲,你可知,我多想你长命百岁?”齐纵露出诚挚的笑意。
      “要杀就杀!啰嗦什么。”陈冠蒲咧着嘴不屑道。
      齐纵近距离盯着,手中冰凉的剃刀稳稳贴在陈冠蒲的琵琶骨之处,齐纵带着欣赏的语气肯定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条汉子,真的。”
      “比起你,我是,哈哈哈哈哈…”
      少牢望着齐纵的背影,明明一动不动,但是陈冠蒲肆意张狂的笑声中,齐纵那股镇定却让少牢紧紧捏了一把汗。
      “是啊,如此才能吸引成为了太子妃的女人。”
      陈冠蒲立刻便收敛起笑容来:“我跟思瑶是清白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辜负过你!是我,强迫她把你的行踪告知我,好让我遣人埋伏你!是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是否苟合不重要。”齐纵一脸平静。
      “你想怎样?”陈冠蒲有些慌了。
      齐纵把剃刀从陈冠蒲的琵琶骨收了回来,脸上忽然闪烁着一股狡黠的笑容,他缓缓从衣袖拿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绣的几个字:思遥思君。
      下一刻,齐纵便把手帕用力往陈冠蒲满是腥血的口中塞去。
      少牢赶忙拿出一块洁净的手帕递上,齐纵仔细把手指上的污血擦掉,拿着剃刀的手指轻轻抬了抬,对少牢平静发出命令:“去内务把李刀匠找来,把东西都准备好。”
      少牢心一抽:“是!”

      少牢找到李刀匠时,刚刚看到一个被净身完被抬走的人,苍白的脸,整个人如同陷入深渊。
      少牢:“李师傅,太子有请。”
      李刀匠把手中的粘血的纱布丢掉,冷冰冰的目光投向少牢,“是谁?”
      少牢:“太子有请。”
      “容我收拾一番。”李刀匠转身进入一个屋中,半响后,收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提着一个工具箱走了出来。

      水牢中,齐纵仔细看着眼前已经晕厥的陈冠蒲,李刀匠缓缓把工具都收好,对着齐纵点了点头,无声退了出去。
      少牢站在一旁,看着齐纵站着,略微弯腰,一只手把陈冠蒲嘴里已经咬烂的手帕一丝丝扯了出来。
      有那么一刹那,齐纵眉尖蹙起。
      湿漉漉的手帕被齐纵随意丢在一旁,看着那材质上层的手帕如今被丢在脏乱的角落里,齐纵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刚开始是畅快的,可是逐渐笑意带着少许怒吼,最后笑声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嘲笑。

      好长一段时间,林莫都没有再见少牢。
      直到一天,一个陌生男子敲了门,说明来意后,玉树让他进门见了林莫。
      男子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数鹰,是太子的护卫。”
      林莫看着对方阴沉的脸,极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少牢呢?”
      数鹰盯着林莫,眼睛里充满打量,明明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眼神里却浸透着寒意:“少牢有事来不了,托我来送甜点。”
      数鹰把点心盒打开,依旧是果子糕,玉树切了茶,端给数鹰,数鹰看也不看,倒是留意靠在墙上的一副拐杖。
      他似乎下意识就会把自己隐藏安全的黑暗中,屋里安静极了,林莫在暗中默默注意着不吭一声的数鹰。
      过了半响,数鹰坐了下来,手指不自觉轻轻敲击桌面,“林护卫,距离你受伤至今,你可知外头都是如何光景了?”
      林莫淡然道:“不知。”
      数鹰带着少许笑意:“数鹰之前从未跟林护卫共事,因为我们负责的领域不同,数鹰从要死之人套信息,林护卫则跟各路不怕死之人打交道,但不影响数鹰对林护卫的欣赏之情,我相信少牢也是,如今外头光景变幻莫测,数鹰跟少牢身为太子身边少有心腹之人,事事缠身,实在抽不出什么时间去满足林护卫的口腹之欲。”
      林莫静静站在那里,数鹰讪笑了下起身就道,“那不打扰林护卫了。”
      径直就准备离开时,却被玉树堵在了门口,玉树清冷的眼对上数鹰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数护卫,如果玉树知道数护卫是如此不知礼数之人,玉树是不会让数护卫进入的,太子有令,林姑娘需要静养,玉树今日没有遵循,下次玉树一定要向太子请罪,是玉树一时只以样貌辨别人与狗了。”
      “你…”
      玉树继续:“数护卫也觉得玉树做得不好是吗?不如由数护卫带路,让玉树自己去请罪。”
      数鹰盯着玉树意味深长笑了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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