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青云路

28、《乌克兰拖拉机简史》——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沉重地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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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克兰拖拉机简史》，作者玛琳娜·柳薇卡，这真的是一本拿起来很轻松放下却比较沉重地黑色轻喜剧小说，虽然披着轻喜剧地外衣，而其实质上却是一部极为血腥的黑色小说，透过一桩极为荒唐的耄耋鳏夫迎娶乌克兰美娇娃的故事，背后揭晓的却是战争移民的饥饿史、血泪史以及战后生活的点点滴滴。

　　作者通过娜迪娅的眼睛和嘴巴，用极为细腻的笔触描述了家人之间的冲突、内心的挣扎，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家庭从战争中走出来，所遭遇的酸甜苦辣，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看完更是笑中带泪，放下书本心情变得会有些沉重，或许这就是一部好的作品带给人们反思和心灵的震撼吧。

　　生活在英国，出生在和平时期的娜迪娅是一位和平宝宝，她用看似诙谐而又轻松地笔触道出的却是上一代人的血泪人生路，这种创伤经历过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会主动告知自己的后辈们，希望这种可怕的记忆不要通过代际遗传下去，不要吓到孩子们。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们却喜欢刨根问底，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有些事情，真的是不知道的好。然而回眸历史，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需要的是一颗认真倾听的心灵。也许更需要一个契机，否则的话，有些事情很多人会选择带进坟墓。

　　其实一开始看到这本小说，是有些荒唐的感觉的。看到书名，觉得莫名其妙，但如果看过内容的话再看书名，就会会心一笑了。故事发生在英国一个乌克兰移民家庭之中，家中的老父亲已经八十余岁，是一位拖拉机工程师。他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分别成家，并且有了可爱的第三代。大女儿薇拉和二女儿娜迪娅因为母亲去世导致心结丛生，两人一直不合。然而一个乌克兰过来的非法移民瓦伦蒂娜扰乱了这一切。

　　瓦伦蒂娜年芳三十六，拥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生的貌美如花，前凸后凹，性感非常——完全大波妹的形象——而她要跟已经黄土埋到眉毛的老头结婚。这个消息震撼了两个女儿！虽然两个女儿因为母亲的遗产分配闹得不愉快，但看到年迈的父亲又有第二春的时候，而且还是这么一位一看就不那么正经的对象，一下子都炸了，两人一致决定不让瓦伦蒂娜进这个家门，甚至希望移民部门将其驱逐出境。

　　然而老年人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火，那是基本上没办法的，年迈的父亲完全为爱投入，不仅像年轻的愣头青小伙子一样写了一篇又一篇的爱情诗，还心甘情愿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退休金，替瓦伦蒂娜养孩子，还要与其结婚并且帮助瓦伦蒂娜移民到英国。在这个过程中，衰老的他，变得精力充沛，雄心勃勃，甚至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没过多久，老头如愿以偿娶到了美娇娘。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美娇娘瓦伦蒂娜一眨眼就变成了母夜叉，开始不停地跟老头要钱，要老头买电器买灶具，还要买时髦排场的汽车——她还跟亲戚们炫耀自己嫁了有钱人，有大房子有奢侈的生活，一旦不能满足就立刻变脸。甚至为了面子买了三辆车，且这三辆车一个破一个旧还有一个开不动，完全就是被人骗了的节奏。她自己打黑工，还要跟老头要钱，如果不给钱，瓦伦蒂娜就用破口大骂的方式将老头好一顿羞辱，甚至拳打脚踢，老头被迫从自己的大房子里搬到了锅炉的小屋子里，还经常被瓦伦蒂娜吓得拉在裤子里，只能吃苹果糊为生，在短短的日子里，就瘦成了一把老骨头。

　　老头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找二女儿借钱（他与大女儿关系很差，两人基本上不往来）。二女儿娜迪娅不忍心看着年老的父亲被悍妇欺负，想让父亲从这种畸形的关系中脱离出来。而老头陷于瓦伦蒂娜的性感和美色蛊惑之中，更陷于身为乌克兰人顾念故土的热情、想要拯救乌克兰人们的热忱中，他下不了决心，不想离开瓦伦蒂娜，更不想一个人孤寂地生活。不过他又无法满足瓦伦蒂娜的贪得无厌，挨了打就苟苟祟祟地给二女儿打电话，让二女儿急得冒火。在这个过程中，老头在挨打挨骂的空档，时不时地写一段乌克兰的拖拉机历史发展脉络，还将其念给其他人听（本书书名也是来源于此）。

　　随着瓦伦蒂娜不断地要东要西，老头真的要被榨干了。两个女儿都受不了了，联合各方，替自己的老父亲出头，终于用合法的手段让这个极端粗鲁的瓦伦蒂娜与自己的老父亲离了婚，而且还要限期离开所居住的房子（这个时候瓦伦蒂娜还没正式拿到移民英国的许可，严格来说还是非法滞留的状态，随时会被驱逐）。

　　离开老头之后的瓦伦蒂娜周旋各处，娜迪娅不放心还特地找私家侦探找到她，就是很好奇她到底会怎么生活，然后发现这位悍妇真的不简单，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甚至还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一日在老头的住处，娜迪娅发现了一位来自乌克兰的工程师，好巧不巧正好是瓦伦蒂娜在乌克兰的正牌老公，正好这个人还是老头的同事。老头与工程师相谈甚欢，工程师对瓦伦蒂娜爱的很深，虽然知道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依然既往不咎，十分宽容地接纳了瓦伦蒂娜，还恳切地希望她跟自己回乌克兰。

　　这场闹剧最终以瓦伦蒂娜带着两个孩子带着购买的物品汽车跟随工程师回了乌克兰而告终，最终老头被说服卖掉了空空的房子，搬进了老年公寓，事情总算落下帷幕。娜迪娅去看望父亲的时候，原来无比固执无比念旧的老头正在做瑜伽，看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新生活之中。

　　在处理老父亲的荒唐第二春这件事情的过程中，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娜迪娅发现了自己家庭深深的历史伤疤，揭开小小的一角，原来，这个家庭是从战争中走来，随着人民公社的建立沙皇被推翻，她的父亲和母亲家族都受到了战争的影响，母亲和父亲因为战争结合在一起，姐姐也是在战争中出生，乌克兰在苏联时期更是被人为制造的□□、大改造、大清洗折腾的喘不过气来，在逃命的过程中，父亲胆小如鼠，在材料中检举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岳母，说她们成分不好，甚至妻子还有一个潜逃在外的哥哥，从而导致岳母差点被活活打死。。。。。。

　　她的父母和姐姐都被德国人关在集中营里，分分合合，九死一生，甚至差点因为一包香烟而全家丧命。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家三口更是历经艰险，后来因为极为偶然的原因，一家人飞到德国，后来移民到了英国，然而战争留下的创伤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做事风格和性格，比如父母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融洽，也没有所谓的爱情，都是为了生存结合在一起，甚至母亲充满了特别多的委屈，而这些都是父亲带来的；深受□□的影响，母亲极端的节俭，喜欢囤积食物自己制作各种食物，还特别喜欢在自己家园的周围种满了蔬菜水果……她感受到了很多很多，也理解了姐姐薇拉为什么那么强势自私、甚至也原谅了父亲为什么那么放不下来自乌克兰的瓦伦蒂娜。

　　在这本书里，作者还探讨了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如何与老人相处的问题。让人觉得欣慰的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两姐妹最终冰释前嫌，两人相互理解对方了。人长大以后跟家庭的关系有时候真的挺让人无语的，可能渐渐地会发现父母只是极为普通的人，甚至会非常无知，所谓的无条件的爱也不存在，家可能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能包容你的一切……长辈的控制、固执以及无理取闹，兄弟姐妹为了钱财为了所谓的偏爱能相互仇视一生，有时候看上去好像谁都没有错，但是就是过得磕磕绊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其实，可能哪里都没有出问题吧。

　　虽然现代社会提倡个人独立，对于原生家庭更是鼓励脱离，最好一个人独立成长独自精彩，但是对于拥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来说，因总是拥有所谓的期待几乎没有人能不介怀家人的行为。更会为了保护下一代，会有选择性地将很多信息截留下来，下一代人接收到的信息极为零碎。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其实还有待商榷。

　　然而，我总觉得虽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一代的恩怨已经尽量少牵扯下一代人，但所谓羁绊就是割舍不断的亲情，如果没有羁绊其实也就没有情谊了，兄弟姐妹之间越过越淡几乎就是一定的了（比如现在的我，估计如果我的母亲不在的话，我就彻底割断了跟所有亲人的联系，觉得真的再也没必要了，那么再小一辈的人我也不会主动去透露这些信息，可能以后就会逐渐更加陌生了）。但一些共通的东西，比如战争、饥荒、瘟疫之类的灾难，其实不是这代人经历过以后就没有了，如果能把当时的心境和感悟传递给下一代，可能以后的发展会少走很多的弯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很不容易。

　　不管怎样，我们在和平年代里哭笑也好瞎闹也罢，其实都无所谓，战争才真的摧残人性，百害而无一利。

　　摘抄：

　　1、他将孤独地与全世界作战——孤独地，只有那个美妇人站在他的身边。他的言语几乎无法传达他的崇高思想带给他的激动。

　　2、窗户打开着，微风吹过飘浮的半刺绣的亚麻窗帘，带来前院里薰衣草的芳香。窗外有鸟儿啼鸣、街上行人的声响，邻家女孩与男友正在家门口调情。在暗淡、干净的房屋里，我母亲拼命地喘着粗气，一小时又一小时，她的生命就这样在悄悄流逝。我喂了她一茶匙吗啡。

　　3、终止生命比你想象的要难，她说。在你能宁静地离开前，还有那么多事要考虑。

　　4、那个时候，父亲还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他的批评反对还会轻而易举地让我受到伤害。

　　5、战胜饥饿的唯一方法就是贮存和积蓄，这样就总有东西可以让你吃喝，有些小东小西来打点贿赂它。我母亲拥有着非比常人的节俭的激情和门道。

　　6、于是我们以前从未说过的伤感情的话喷涌而出。而话一旦出了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7、于是母亲的那笔小遗产就留在了银行里，在那之后，我和姐姐两年都没再说过话，直到一个共同的敌人将我们团结在了一起。

　　8、他可以用自己的语言与他们交谈。这语言是如此之美，它能让人人都成为诗人。风景是如此美丽——它能让人人都成为艺术家。蓝漆的木屋，金色的麦田，银色的白桦林，缓缓流淌的宽广河流。用不着回到乌克兰老家，乌克兰将来到他的家。

　　9、比法律和秩序的外在崩塌更糟的是理智和道德原则的崩塌。

　　10、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那种伤害所带来的的震惊——在那之前，我一直相信父母的爱是无条件的。但它其实与政治无关，它关乎意愿——他的意愿与我的完全相背：他身为父亲对我发号施令的权利。

　　11、每当我给父亲或姐姐打电话，都像在穿越一道桥梁，在桥这一头的世界里，我是个肩负责任和义务，并有一定权利的成年人，但在桥的另一头，却是我的儿童时代，我任由其他人的意愿所摆布，而对他们的意愿，我既无法控制，又不能理解。

　　12、能最终找到这里的总是那些最坚定不移、最冷酷无情的人，随后，当他们发现找个好工作并不容易时，他们就会走向犯罪。

　　13、他已经变成了个八十四岁的少年人，只听得见自己愿意听的话。

　　14、在童年时代的阴暗王国中，我姐姐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我父亲是被放逐的王位觊觎者。

　　15、我有种感觉，过去发生过某种可怕的事，没人会告诉我这件事，因为即使我已经四十岁了，我还是小毛孩：太过年轻，所以无法理解。

　　16、我们曾经是一家人，妈妈、爸爸、姐姐和我——既不是个快乐的家庭，也不是个悲哀的家庭，不过就是那种大家凑在一起，孩子慢慢长大，父母渐渐衰老的家庭。

　　17、历史书籍讲述了将延宕不去的死亡痛苦强加于人的种种新方法，它们各个堪称奇思妙想。天才的想象力被嗜血的欲望所利诱，发明出前无古人的酷刑；过去的邻居反目成仇，认为对于彼此，仅用子弹枪杀都太仁慈。

　　18、婚礼，如同葬礼一样，为家庭戏剧提供了完美的表演场所：有各种各样的仪式和象征性习俗，并为趋炎附势提供了乔装打扮纷纷亮相的机会。

　　19、“不对，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一个样，薇拉。有时他们称自己是共产党，有时是资本家，有时是虔诚的宗教信徒——不管怎样，他们需要的就是紧紧抓住权力不放。”

　　20、“瘦是饿！瘦是饥荒！每个瘦子都会死！哈哈！”

　　21、我以为这故事会是出吵吵闹闹的滑稽剧，但现在我发现它正朝着吵吵闹闹的悲剧发展。

　　22、“无论你多聪明、多有天赋，也无论你可能有多爱国，你仍然会对某人构成威胁。假如你太聪明，你肯定是个潜在的叛徒或破坏分子；假如你太笨，你一定迟早会说错话。”

　　23、我过去一直以为在说起我父母的生活时，那将会是个快乐的故事，一个喜悦战胜悲剧的故事，一个爱情战胜不可能的故事，但现在我发现，幸福只是转瞬即逝的片刻，要在它们溜走之前抓住并好好庆祝。

　　24、“当你走进这个阴暗的罪犯世界时，你发现那里有一层又一层的谎言，你必须既聪明又坚定才能找出事实的真相。”

　　25、或许我姐姐是对的：可能有些事不知道最好，因为一旦知道了，它们就再也不会被人忘却。母亲和父亲从未告诉过我改造区的事，我是在对潜伏在人类心灵深处的黑暗一无所知的状态下长大成人的。

　　26、“唯一跟你作对的是你自己的愚蠢。”

　　27、每种造福于人类的技术都必须被心怀尊重地正确使用。

　　28、小时候，我希望自己的父母是个英雄。我以他的坟墓逃亡为耻，以他飞往德国为耻。我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罗曼蒂克的女英雄。我希望他们的故事由英雄救美构成。现在，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看到他们不是英雄。他们活了下来，就这样。

　　29、出色的士兵：无所畏惧、又小心谨慎，热爱生命，但尊重死亡。

　　30、他们都有一副面对丑行若无其事的嘴脸，身着盛装，得意扬扬。

　　31、“我为什么就不能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呢？”

　　“想想如果真是那样该多么无趣啊。”

　　32、拖拉机的早期制造者们梦想把刀剑变成犁头，但随着本世纪的精神变得黑暗，我们发现，正相反，犁头将变成刀剑。

　　33、“她是勃列日涅夫时代的产物。在勃列日涅夫时代，所有人的观念都是埋葬过去的一切，全部向西方看齐。为了建设这样的经济，人们必须不停地买新东西。新的欲望必须尽快得到培植，就如老的理想必须尽快遭到埋葬一样。这就是她总想买时髦东西的原因。这不是她的错，这是种战后心态。”

　　34、她是为了妈妈的缘故原谅他的。但妈妈从未原谅过他。

　　35、瓦伦蒂娜终其一生，都得有个人跟在她后头给她擦屁股。

　　36、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弥漫在房子和花园上空，像是被童话里的女巫施了咒语，沉睡的人在等待被一吻惊醒。

　　37、有爱的地方，就总是有足够的温暖让人的心灵绽放。

　　38、人类精神是卑劣而自私的，唯一的冲动就是保护自己。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纯属多愁善感。

　　39、他不了解与众不同的人会有何遭遇，那个引人注目的人，那个人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