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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四个包裹(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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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听我说话吗?”安且宁伸手在林讯面前挥了挥,“怎么呆了?”
林讯缓过神:“哦……听着呢,你说的对。”
“……”安且宁鄙夷地瞥了眼他,“行了,知道你自动屏蔽我发言了。”
“我刚刚说,我大概知道这次任务要怎么完成了,你应该问我‘要怎么完成’才对。”
林讯脸不红心不跳,配合地问:“要怎么完成?”
安且宁“哼”了一声,心骂林讯好敷衍,才道:“已知,我们前两次的穿越是魂穿,寄宿自己的身体,拥有自己的记忆。”
“因此,如果照着原有轨迹前进,重新经历一次完全相同的过去,我们就不会改变历史。”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们回到了自身不存在的时间点,代替了刘玉芳和李童,且没有属于他们的记忆,压根不知道他们当时该做什么。”
林讯顺着她的意思说:“只要我们回到过去,一定会让刘玉芳和李童做出不同的决定。”
“没错林小讯同学,100分。”安且宁赞许地竖起大拇指,“为了不改变历史,我们不能取这个包裹。”
“但是,”她话音一转,“‘游戏’不可能无解。”
“每个包裹都是一个未能送达的遗憾,可它们不是遗憾本身,而是象征。所以封束梅的遗憾不仅仅是‘儿子没等到她为他织新毛衣’。”
“加上梁正勋的死已经注定。结合这两点,我们还能为封束梅做什么?”
林讯说:“梁正勋自杀原因成谜,封束梅想要一个真相。”
安且宁用力点点头:“以前上语文课的时候,我们老师提过一嘴,说梁正勋的母亲不相信他会自杀。”
“重点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网上说封束梅还活着,如果我们现在查清梁正勋的死亡真相,也算了了她的遗憾。”
林讯不置可否:“要怎么查?”
安且宁咬了咬唇:“问人呗,一个个问。问你爸,问李童,问刘玉芳,问体育老师,问那个漂亮女生,问……远哥。”
“把他们都问一遍,总能知道些有用信息吧?”
林讯离开门框,站直身子。
这下他又比安且宁高出一大截了。
“不取包裹时间就会停止回溯。”他说,“一天查不出真相,一天不能弥补封束梅的遗憾,我们就一天不能出空气墙。”
安且宁说:“往好了想,万一今天就查出来了呢?”
林讯定定看着她:“封束梅查了半辈子都没查出来。”
安且宁想反驳,但欲言又止。
最后,她移开目光,垂下头不说话了。
林讯继续说:“其实存在既回到过去又不改变历史的方式。比方说我们第一次送拨浪鼓,第一次送毛线的经历。”
“想知道梁正勋为什么死,我们可以直接问他本人。”他说,“只要任务失败,那条时间线就会被‘游戏’清除。”
“?”安且宁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任务失败的情况有两种。”林讯顿了顿,说:“一种是时间到了但没有通关,另一种是手动退出。”
安且宁愣了:“什么意思?”
林讯不解释。
安且宁自行想起了在江边的那个夜晚。
她注意到某个细节,脸色煞白。
林讯是怎么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准确无误地卡点蒙她眼睛的?
是靠男人的第六感?还是……
“所以……”
“——好了!”安且宁打断他,把牛奶塞回他手上,捂住耳朵,“最近太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维持这个姿势走到床角,背对着林讯坐下:“麻烦你出去一下,谢谢。”
这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求。
这里是林讯家,他可以出现在家里任何地方,不需要她这个外人同意。
所以安且宁想好了,要是林讯不肯出去,那就她出去,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呆着。
花坛、枇杷树、菜狗驿站的垃圾堆,哪里都行,总之不要和他处在同一屋檐下。
然而,没等她想完再然后要做什么,一声小小的“咔哒”声响起,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林讯出去了。
无理取闹成功,可喜可贺,但安且宁并没有因胜利而愉悦。
她把手放下,呆呆地盯着自己脚尖,心里酸酸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么发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声玻璃杯碰撞桌面发出的闷响惊醒,下意识回过头。
林讯不偏不倚出现在她视线中,个高挺拔,身后是一扇紧闭的卧室门。
他一直在这里。
他走近,半蹲下来,视线和安且宁平齐:“距离11点18分还有三个小时,这次我不自作主张,商量商量?”
安且宁态度强硬:“我不想和你说话。”
林讯说:“好,那我和你说话。”
“和你想要早点回家一样,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不能再等下去。”他说,“是我不敢下赌注,不是你的方法有问题。”
“所以,求求你,陪我再回一次1993年。”
安且宁身体紧绷,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仔细想了想,以‘游戏’不顾他人死活的恶劣德行,当出现如此精彩的通关方法,它是绝不会安排第二种解的。
因此,她想的办法一定无效,林讯必然要再死一次。
而林讯不愧是从小到大的尖子生,骂她走死胡同都说得这么高情商。
但她不是因为这一点闹脾气。
“我在胳膊上划个口子,你凶得跟我抢了你钱一样,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天晚上却不痛不痒地,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个口子。”安且宁冷声说,“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林讯思考了一会,说:“对不起,不应该凶你,我知道错了。”
“……”安且宁气极了,拉过枕头,隔着它狠狠捶了林讯一拳,“是错在这吗?!”
“忘了你当时是怎么骂我的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怎么确定你死掉我们就能回来?万一你真的嘎了呢?”
人可以对感情麻木,可以对疼痛麻木,但是不能对死亡麻木!
林讯乖顺地说:“都错了。”
他把枕头丢回去:“别打了,手疼。”
安且宁气得疯狂跺脚。
不过不是在气林讯了。
她发现自己特别吃认错这一套,只要对方态度诚恳,朝前迈九十九步,她就会给面子地走完剩下一步。
“——我不想玩这个破‘游戏’了。我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弥补别人的遗憾?”
“我要回家!立刻马上就现在,回家!”
回家躺在自己软软的床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零点突然惊醒,不用管菜狗驿站的老板什么时候下班,也不会被寄人篱下掣肘。
林讯摸摸她头:“通关‘游戏’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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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狗驿站的后门内仍旧是一片空白,它白得纯粹,不含杂质。
安且宁从其中穿过,瞬时被春日凉风包裹,视线骤然矮了一截。
一颗足球在空中划出流畅的抛物线,直直冲她飞来。
她早有预见,侧身躲开。
等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喘着气跑来,她抢先开口道:“我没事梁同学。”
梁文涛说:“哦,那就好。”
他追着足球翻进树丛,伸手摸索着,只听身后传来枝叶沙沙作响声。
扭过头,戴着窄框眼镜的清秀少年面无表情,向地上丢下一盒毛线,问:“怎么又是你?”
“梁文涛”翻了个白眼,说:“你狗鼻子是吧,闻着味儿就能闻出来是我?”
林讯问:“你想干什么?”
“梁文涛”说:“和你想干的事一样。”
林讯问:“如果我不死,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梁文涛”说:“会在梁正勋本该死亡的时间点彻底崩塌。并且和上次一样,安且宁不会有对应记忆。”
林讯问:“我们不是不能改变历史,而是改变不了,对吗?”
“梁文涛”说:“对,在当前时间点,你们根本不存在完成任务的可能。”
“她想的没错,重点不在过去。”
林讯最后问:“你是谁?”
“梁文涛”笑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紧接着,他摸到足球,出脚凌空一踢,将球踢回草坪,并追着它跑远了。
另一头,安且宁捂着胃踉跄到体育老师跟前,有气无力地说:“老师……我……我可能胃病犯了,很难受,需要找班主任请假……”
体育老师怀疑地看她:“你不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吗?”
安且宁说:“哎呀,这种事情就是来得突然嘛……”
她“嘶”了几声,眉头紧锁,一副”你再不同意我就要交代在这”的样子:“您知道班主任现在在哪吗?能带我一块去吗?”
体育老师说:“你们梁老师忙着呢,不然这节语文课他能换给我上体育?”
她见安且宁表情扭曲,以为她真的疼得厉害,问:“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安且宁连连摇头:“不不不,咱们学校医务室我去过好多次了,不管用,得去大医院。”
她央求道:“老师……”
体育老师:“……”
“身体要紧,跟我来吧。”
学校一共只有两栋楼,大的那栋是三联体的教学楼,小的那栋是行政楼。
体育老师领着安且宁上了行政楼二楼,一扇木质的办公室大门出现在走廊尽头,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模糊不清的声音。
体育老师就要抬手敲门,安且宁忽然拦下,通情达理地小声说:“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我在这等等就行,您先回去吧。”
“咱们班某几个同学调皮捣蛋,您要是不看着他们,他们指定要搞破坏。”
体育老师想想,觉得也对,便说:“那你在这坐会儿吧。”
然后转身下楼了。
她刚离开,安且宁就偷偷凑近办公室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边的对话。
首先是梁正勋的声音:“主任,根据义务教育法,适龄的孩子们必须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说是这么说。”另一道老成的男声说,应该就是主任了,“那法律还不允许杀人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罪犯了吗?”
“咱们这儿是南州,是大城市,教育这块已经抓得很好了。你去大山里看看,你去草原上看看,有多少孩子没书读?”
“不是我危言耸听,就是再过个二十年,三十年,依然有像张……像张同学家长一样的父母。”
“正勋,你自己心里清楚的。自打她爸妈给她起了‘张骚女’这个名字,她这辈子就注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四个包裹(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