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一个菜狗裹裹》特辣面包片

14、第四个包裹（一）

　　点进短信页面，后半句话显现出来：「【菜狗裹裹】您的通通包裹已到小猫路007号菜狗驿站，请凭1-5-1993取件。」

　　1993？

　　看见取件码后四位数，安且宁愣怔片刻。

　　依照总结出的“游戏”逻辑，他们只要穿过菜狗驿站的后门，身体就会随时间变动发生变化。
　　变化大至外貌小至着装，唯一的原则是，属于未来的东西会消失。

　　简单点来说，他们完全变回了过去的自己。

　　可1993年距今三十年整，这个时点里，连他们的父母都还是毛没长齐，正在经历青春期的未成年人。

　　他们两人本身就是属于未来的东西。

　　想到这里，安且宁很茫然。

　　“游戏”的真正规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它不给明确提示，一切线索都需要他们自行探索才能获得？

　　它是人，还是某种现象，还是外星生物？

　　思考着，她蹙起眉。

　　就在此刻，一段不相干的模糊记忆划过她的脑海。她恍惚中看见了银色的气球，拥挤的人潮，昏黄的路灯，还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几个零碎片段走马观花地出现又瞬时消散，让人摸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安且宁突然开口：“我们一起跨过年吗？”
　　周围没有别人，这话是对林讯说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算小时候。近几年。有过么？”

　　某一刹那，她想起曾有人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那声音很耳熟，像是林讯的声线。

　　然而林讯想了想，说：“没有，小时候也没有，怎么了？”

　　安且宁“哦”了一声。

　　她怀疑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以至于大脑运转出现问题，将梦当成现实了：“没事，我就问问。”

　　-
　　在最靠近服务台的一号货架前停下，安且宁下意识在第一层寻觅目标。

　　5729、1648、3940……
　　奇怪，怎么没有1993？

　　她想要抬头告诉林讯，1993号包裹好像失踪了。
　　但没等她出声，只见什么东西黑压压地朝她袭来，紧接着，轻轻一声“砰”，它落在了她头顶。

　　“找到了。”林讯说，“你低头在看什么？”

　　“……嗯？”

　　安且宁想到什么，移开头顶的包裹，看见第五层货架空出的那块区域，语速极快道：“哦，就随便看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记错了包裹所在层数。

　　1993号包裹有点大，外面没套快递盒，用一个米色花盒子装着。
　　从裹着塑料膜的开口朝里看，里面装的是一捆捆正红色毛线。

　　快递单就贴在塑料膜旁边。

　　【皇后牌高级绒线】
　　收件人：封束梅。
　　收件地址：江南省南州市浦珠县秦巷镇仙草村。

　　包裹打印时间：1993/5/1。

　　“出库成功”的提示音一出，机械门弹开的咔吱声应时响起，安且宁和林讯不谋而合地朝动静源头走去。

　　这次他们没有提前商量对策。
　　有两个原因。

　　一是若非被那通电话误导，以为孙浩直到2023年都活得好好的，他们肯定会选择守在他身边，时时紧盯着他，而不是离开他去找何佳慧。

　　二是菜狗驿站的老板下班太过积极，此时此刻他又拎着红锁站起来了。

　　如果今天不取包裹，时间就会正常流逝，回家的日子又要延后一天。

　　安且宁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走。

　　穿过堆放满地的杂物和垃圾，小小的后门出现在眼前。
　　和之前两次不一样，门框里是一片空白。
　　一片不含杂质的，纯净的白。

　　安且宁将手伸进这片空白里，摸到一股惬意的凉风。

　　就在身子探出门框的那一刻，她骤觉视线矮了一小截。目光所及之处，一颗足球从斜侧方横空飞来，不偏不倚，正对着她脑袋的位置。

　　“快让开！”稚嫩的男声从不知何处传来。

　　大脑警示着安且宁避让，可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她整个人滞在原地，感到时间不断被拉长。

　　这时，一只手横过她腰，将她向后方猛地一带。
　　后背瞬时紧贴上什么，紧接着，足球擦着她鼻尖向后掠过，“咻”地一声，遁入旁边的树丛。

　　危机解除，拦在她腰上的手同时被主人收回。

　　“你没事吧！”一个身穿蓝白运动服的少年喘着气跑来，停在她面前黑色的煤渣跑道上，满脸关切地问，“刚喊你你在发呆，我还以为要撞上了。没受伤吧？”

　　安且宁惊魂未定的看着这个莫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摇摇头：“没事。”

　　少年松了口气：“那就行。”

　　他翻身进树丛，从里面摸出球，凌空一踢。球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度，一飞冲向跑道内的黄色草坪，几个相同穿着的男生循着球的方向追去。

　　嘈杂的人声与哨声此起彼伏，草坪另一侧，低矮的教学楼外挂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一面国旗飘扬在楼前。

　　环顾四周，身边空无一物，没有门，也没有类似门的东西。
　　他们凭空出现在了操场跑道上。

　　安且宁想，时空之门升级了，它现在兼具小叮当任意门的功能。
　　这大概就是那片空白产生的原因。

　　周围环境昭示着他们现在身处校园，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果然也穿着没有版型的蓝白运动服，袖口和裤腿向上弯折一圈，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转过头，身后的人也穿着同款，手里夹着米色花盒子，上面属于未来的快递单已经不见了。

　　林讯当下是少年模样，五官还没长开，秀气得像小姑娘。一副窄框眼镜架在他鼻梁上，显得眉眼格外精致。
　　这是他上初中时的样子。

　　不用看，安且宁知道自己也变成了青涩的初中生：“为什么1993年我们会在上初中？”

　　这分明是二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呀？

　　而且这所学校环境陌生，根本不是她的初中母校，也不是林讯的。

　　林讯说：“也许……”
　　是这个包裹的缘故。

　　语音戛然而止，他闭上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为时已晚，安且宁早已捕捉到这两个字。她眉头动了动，凑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你变声前是这种声音？好久没听到了。”

　　“怪可爱的嘞。”

　　“……”林讯浑身绷紧了，偏过头去不看她，耳廓一下子变得通红。

　　安且宁还想逗他几句，被一道流利的南州方言打断：“那边两个学生干嘛呢？现在是体育课上课时间，你们不运动发什么愣？搞早恋么？！”

　　体育老师带了个太阳帽，嘴里叼个哨子，从远处走来。

　　她看看安且宁，又看看林讯，再看看林讯手里的毛线盒，严肃道：“刘同学，李同学，上课不认真，绕操场跑十圈，现在开始。”

　　安且宁站着不动，露出古怪的表情，重复了一遍老师的话：“刘同学，李同学？我不叫安且宁，他不叫林讯？”

　　“？”体育老师睨了她一眼，“刘玉芳，这个惩罚让你不满意？”

　　“那行，二十圈，跑去吧。李童，你和她连坐。”她从林讯手里抢走毛线盒，“没收了，放学来找我要。”

　　她走回原先的位置，将毛线盒放在脚边，继续观察学生们的上课表现。

　　安且宁和林讯互相交换眼神，了然他们现下的身份变了，不再是自己。

　　既然如此……安且宁眯起眼睛，用别人的身份叛逆，对未来的他们不会造成影响吧？

　　在操场上运动的学生很多，体育老师眼神忙不过来，没有给刘玉芳和李童太多关注，只时不时朝跑道上扫一眼。看见两人速度慢下来，她就吹一声哨以示警告。

　　指点完一个女生操作双杠的技巧，她余光察到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接近。

　　一扭头，她对上刘玉芳无辜的大眼睛，后者手里抱着毛线盒，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

　　“快跑！”刘玉芳大喊一声，脚步唰地起飞，朝学校围栏跑去。李童紧随其后。

　　体育老师：“……”

　　-
　　下课后，教师办公室。

　　傍晚暖洋洋的光线透过蓝绿的玻璃照进室内，在不远处的木桌子上打上两道人形投影，安且宁和林讯已经罚站了整整半节课。

　　他们不再着急忙慌。
　　因为一副台历摆放在桌角，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日期：「1993年4月30日，周五，癸酉年闰三月初九」。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穿越会提前一天，但这显然是件好事，能帮他们适应陌生环境。

　　“咔哒”，是开门的声音。

　　一个年轻男人沉默地走进来，他细眼薄唇，穿着正式的西装，从发梢到鞋尖，一丝不苟。

　　他向他们看过来，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体育老师把他们丢在这里，撂下一句“等你们班主任来收拾你们”就走了，安且宁猜测这个年轻男人就是她口中的班主任。

　　她心说错就错在不该跟体育老师比跑步速度，表面却道：“哪里都错了，不该上课偷懒，不该带毛线进校园，不该偷老师没收的东西，不该上学时间公然逃课。”

　　多年当学生的经验告诉她，乖巧认错总是没错的。

　　可班主任除了认真听她把话说完，看不出情绪地点点头外，再没做出其他回应了。

　　他背对着他们，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翻开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又一行字。

　　安且宁绞着手指站在他身后。
　　她从那一手漂亮的行书中看出，班主任在收尾一部小说。

　　等到写满整整两页纸，他在末行打上一个句号，放下笔，把笔记本合上，轻声道：“放学了，该回家了。”

　　话音淡淡的，宛如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