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猪羊》扶一颗草

18、回来了

　　“母亲。”夏璟有些慌张的抽开被宋笞握住的手，又看到温妤身边的夏侯渊，喊了声，“父亲。”
　　宋笞唇上一空，听见喊声睁眼，慢慢站起身，脸上全无醉意。
　　夏侯渊扫视夏璟一圈，嘴巴动了动，未出声，被一旁温妤抢先。
　　她忙拉过夏璟，着急的上下看看，话里话外全是担心，“身上有没有受伤？我和你父亲听见出事，人都快没了。”
　　“没有。”夏璟摇头，她看见温妤和夏侯渊憔悴的神色就知道两人有多担心，“害得您担心了，我们被困在山上一夜，多亏了婶婶他们帮助才出山。”
　　王红萍和广彪两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边情况，听到提及他们，诚惶诚恐的摆了手，“小事小事。”
　　……
　　走之前，夏璟谢过夫妇两人，不顾他们推脱，将一袋子钱放进王红萍怀里，说，“婶婶就收下吧，就当给佳佳买糖吃。”
　　两夫妇实在拗不过，客气着收下。
　　目送着夏璟离开，王红萍松口气，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大妹子什么来头？这一袋钱快顶上我们一家人半年开支。”
　　广彪则跟她不同想法，拍了拍胸口，“还好没有招待不周。”
　　走过来时的路，温妤拉着夏璟一顿寒暄问暖，“阿珂也担心你，她跟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在另一边找，你沈叔……”
　　夏璟安静的听着，头却不受控制的往后看，宋笞一个人插兜走在后面。
　　刚刚她抽开手，他生气了吗。
　　温妤察觉到夏璟的走神，跟着往后看，一下反应过来，观察了眼旁边的夏侯渊，对夏璟小声说，“你们被困在山上，在哪过的夜？”
　　“山洞。”夏璟脑子里还在想着宋笞，浑然不觉温妤的不对劲。
　　不知不觉到了村口，一辆车停在中间，夏璟拉开后座车门，突然，夏侯渊走过按住，下巴抬向前座，“你坐前面。”
　　夏璟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温妤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前面视野好，坐着不晕。”
　　说着，她和夏侯渊一前一后坐进后座，宋笞被他们夹在中间。
　　夏璟这时候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她透过头顶的镜子看宋笞，镜子里的人发现了她，眉梢向上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夏璟微微放心。
　　下一秒。
　　向来沉默少语的夏侯渊主动开口，“你爷爷担心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
　　“好。”
　　温妤接了话，“小宋，听皎皎说你们是在山洞过夜，能睡好吗？”
　　夏侯渊：“洞里风大，晚上冷吗？”
　　“……那个。”夏璟转头欲开口。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话瞬间堵在喉咙。
　　车开了多久，后面的问答就持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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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缓缓停下，耳根终于清净。
　　夏璟手刚搭上门把手，听后方夏侯渊不由分说道，“你收拾好东西，我们晚上走。我等下和你母亲去你沈叔那一趟，小宋刚好也有事，你一个人下车回去。”
　　晚上就走，这么快。
　　夏璟眼睫抖动，神色不明，手半天没推开车门，她想往后探一眼，作最后的离别。
　　温妤看出她心思一样，及时打断，“皎皎，时间不早了，你沈叔叔还等着我们。”
　　留恋被终止，夏璟轻轻嗯一声，随即推门而出。
　　嘭一声，车门刚关，地面的尘土被车轮碾压。
　　后车镜有块黑布挡住，夏璟看不清里面的人。
　　当然她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此刻扭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布，像要透过它看见窗外的人。
　　先前还话语密布的空间，现下静默十足。
　　一声咳嗽，打破寂静。
　　夏侯渊正了正身子，拿出长辈的威严姿态，话语却很婉转，“你和皎皎……”
　　温妤原本看窗外的眼睛转向宋笞。
　　他们都不是傻子，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一眼就看出来。
　　尤其是那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宋笞自然清楚夏侯渊未说出口的话，他同样正了身姿，分外诚恳与认真，很简短的一句，“她很好，是我奢求。”
　　夏侯渊和温妤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
　　知道……还是不知道……
　　夏璟焉哒哒的慢走，内心不断思索着刚才。
　　突然，一声洪亮让她抬起头。
　　“来了。”
　　海子老远对着她摇手，旁边站着的人如道利箭冲过来抱住夏璟。
　　夏璟脚步往后退，稳住了些，缓过神来手一下下安抚道，“没事，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嗯？阿珂。”
　　抱着的人始终没撒手，闷闷的哭声从夏璟肩头传来，过了好一会，阿珂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夏璟，却什么话都不说。
　　仿佛只有看着，她才真切。
　　海子不敢走过来打扰，静静的待在远处，片刻后，夏璟过来，他终于可以关切。
　　其他问题夏璟都能回答，但在海子问到，“宋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沉默了，一言不发的推开身后的门。
　　海子意识到说错话，无措的挠头看了看阿珂。
　　阿珂同样一脸懵，刚准备进门。
　　夏璟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纸，中间用细绳绑起来，她递到海子面前，“帮我给宋笞，我可能等不到他，晚上就走了，麻烦你了海子。”
　　“晚上就走，这么快。”海子惊讶于夏璟说一半的话，手迟迟没接，内心又很犹豫该不该替宋笞接下，听到那句麻烦二话没说的接过，“不麻烦，不麻烦。”
　　阿珂不惊讶，一早就预料到了，她只是心疼夏璟此刻的反应，有种失而复得又亏空的落寞感。
　　夏璟东西不多，都很整齐的放在皮纹箱子里，一会便收拾好。
　　她提着箱子出门，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一个月的地方，然后关上门。
　　阿珂上前拿过夏璟手中的箱子，“我来。”
　　夏璟拗不过她，只能放手。
　　路过训练场，射击场，夏璟甚至都能想起她和宋笞经历的一幕幕。
　　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正式出了训练大门，有保安员问候夏璟，“走了？”
　　“嗯。”
　　天已经黑下来，头顶的灯亮起。
　　夏璟面无表情的等，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汽车在面前停下，车窗摇下，夏侯渊的声音响起，“上车。”
　　夏璟没反应，朝身后看去，什么都没有。
　　督促的喇叭声起。
　　阿珂手肘碰了碰夏璟，“姐，走了。”
　　“……嗯。”
　　车来车去，隐没在黑夜。
　　或许天意捉弄，一分钟后，一道高挑身影站在夏璟刚开始的地方，他微微低头喘气，背后的衣衫汗湿，一看就是狂奔过来。
　　虽然，还是没能赶上。
　　头顶的灯光生冷，毫无温度，宋笞站在那，好久没有离开，慢慢的摊开手中的画，上面赫然出现自己，白衣黑裤，怠懒着眉眼立在竹林之中，唇边却似有若无的勾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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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璟回到了生活的地方，好像一切又是刚开始的样子。
　　心里又觉得难受，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夏璟去了一趟学校，却无意听见有学生在讨论邹平。
　　那个曾经鄙夷夏璟的学生集会组织者。
　　他们说，“邹平真可怜，这么年轻就死了，还是当街示威被枪杀。”
　　一片唏嘘。
　　“什么时候的事？”夏璟皱着眉出声。
　　自己走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学生明显一愣，这件事在当下就是禁言，他们也没想到夏璟唐突的问出来，都摇头摆手，“我们不知道，不知道。”
　　几人惶恐的散开，夏璟看在眼里，没有去追问，匆匆去了趟任教处，从一位年轻女教师手里拿了信就离开。
　　昨天阿珂同她讲，肖鹤雪寄了封信给她，存在梁茹那。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寄给她，夏璟没有问，既然肖鹤雪选择这样做，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出来后，夏璟去了王记酒酿铺，一如既往，队列排很长。
　　她走进店里，八字胡忙里偷闲的扫一眼，语气平常，“回来了。”
　　夏璟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嗯，借位置一用。”
　　以往来，夏璟都是看书，这次却例外，她拆开信，认真的看起来。
　　十分钟后。
　　夏璟叠好信纸，重新塞回信封，表情比之刚才更加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光亮消失，旁边落坐一人。
　　夏璟知道，八字胡关店了。
　　“您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有邹平的事。”
　　虽然街巷依旧熙攘，但夏璟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八字胡抬手理了瓜皮帽，也只是转了个方向，微微叹了口气，捶着桌子气愤说，“你有阵子没来，我就猜到你走了，刚好那段时间，城里来了位艺术鬼子，好像官还挺大，自诩清高有涵养，意图让他娘的日本文化取代咱们中华文化，还到处炫耀宣扬他们多牛逼，放他妈的狗屁，这简直就是……”
　　八字胡脸都憋红了，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夏璟冷静的声音，“文化入侵。”
　　肖鹤雪在信中提过。文化入侵不是文化交流，前者是不平等，单项的，倾倒式的，强行灌输给对方的文化活动。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八字胡激动的重复夏璟的话，气愤的心情压不住，“屁大点地方，有什么文化，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叫板！”
　　八字胡虽读书少，但他基本的都懂。
　　夏璟沉默着，吐出一句，“他是不是经常去沣良？”
　　这回换八字胡无话。
　　答案夏璟都猜得到，一个推崇自己国家文化的人去的最多的肯定是这座城的文化之眼。
　　沣良，是书画协会所在地，夏侯渊便在那立身。
　　“那邹平是怎么回事？”夏璟换了个话题问。
　　八字胡听后，气愤的情绪转化成哀叹，“我不知道邹平是谁，但我想你问的是最近出事的学生吧，那个爱国青年，带着一众学生当街游行抵制宣日，没想到日本人没来，引起了巡检司的注意，最后就是杀鸡儆猴。”
　　说到后面，八字胡面上的讽刺再也掩盖不住。
　　夏璟心情也不好受，她没想是这样，其实好像也正常，邹平是个一腔孤勇的爱国人士。
　　夏璟了解完基本情况，准备离开，八字胡留住她，语重心长的道了句，“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你父亲也挺不容易的，前阵子……”
　　夏璟知道他要说什么，适时打断，“我知道，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