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得其宜》夜酒未苏

30、第 30 章

　　进来的人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浅咖色的职业套装，及肩短发，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嘴巴小巧秀丽，脖颈上系着一条国风图案丝巾，胳膊上挎着一只中规中矩的Prada包。姜琼雅以为叶擎的母亲会是一位严肃严厉的女性，没想到她的面相非常温柔沉静。
　　叶擎叫了一句“妈”，姜琼雅也赶紧从摇椅上起来喊了一句“伯母好”，不管叶擎和她妈妈会不会觉得她自作多情，情急之下只能先这么叫了。不然叫“李审计长”就把这个场域变成了工作环境，叶擎妈妈看到自己女儿和下属勾勾搭搭怒火肯定升级。
　　李明晓似乎隐隐叹口气，深深看了叶擎一眼，又冲姜琼雅点点头。
　　“你们年轻人别管我。我今天到单位去一趟，想着回来收拾一下屋子，没想到叶擎回来了，还带了朋友来，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儿。”
　　“啊，我这次回来时间短，处理些工作上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回去看看您和爸。”
　　李明晓点点头：“你年纪不小了，这些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有空多去看看你姥爷和姥姥。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在小院门口目送李明晓拐出胡同，姜琼雅脸都要笑僵了，李明晓没有要为难两人的意思，但姜琼雅相信自己给她留下的绝不是什么好印象。不过想想，干嘛要在乎她呢，自己又不会来首都工作，也不是真的要和叶擎谈婚论嫁。
　　“哎，回神了。”叶擎捏捏她的耳垂，“我妈吓着你了？”
　　姜琼雅笑笑：“你妈又不是罗刹，怎么会吓着我？”
　　“对，不用管她。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今天叶擎换了辆普通电车。看着窗边匆匆而过的风景，姜琼雅问：“你是不是从小就是一个很叛逆的小孩？”
　　“叛逆吗？反正我不觉得，我爸妈也从来没这么说过。”
　　姜琼雅八卦地问：“那你爸妈揍过你吗？”
　　叶擎咧嘴笑笑：“这我怎么好跟你说。”
　　“嘁。”
　　说实话，这一趟首都之行姜琼雅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叶擎冷不丁的为什么要介绍这么多好资源给自己？问叶擎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姜琼雅一度以为叶擎要让自己背锅了，不过被叶擎嗤笑一声，你这个级别也配？哦，她顿时放下心来。
　　没等她琢磨出什么，县委组织部的通知下来了，今年组织部有一项专项活动，急需补充人手。小兵小将好说，每年新招的人从来不缺，但需要几个能担起事来的领导干部。不知道姜琼雅为什么会被选中，她急忙跑去问黄千龙。
　　“书记，不是说基层减负，不让从基层调人了吗？”
　　姜琼雅还要再开口，黄千龙说：“谁知道啊，没办法已经通过常委会了，你去吧，反正就三四个月。再说了，在城里上下班距离近，你一个未婚小姑娘也方便。”
　　姜琼雅叹口气，组织委员杨红偷偷跟她说，是黄书记和栾镇长商量决定的，姜琼雅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叶擎总是来调研，给他们压力了？还是他们嫌弃自己是个女的，不好安排重活累活，既然总要有个人出来，就把自己推出来了？
　　姜琼雅其实不想去，组织部就像一个掌管酷刑的部门，工作结果如何不好说，中间的过程如果没有把人折磨到脱层皮就不叫完美。她思来想去还是打通叶擎的电话。
　　“现在方便吗？”
　　“方便啊，什么事儿？”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今天黄千龙跟我说组织部把我借调走了，我不想去，怎么办？”
　　“多长时间？”
　　“听说三四个月。”
　　“好事啊，怎么不愿意来？”
　　“我现在去就是白干活的，在海石镇的工作也推不掉，费力不讨好。而且没有成就感，不如在乡镇待着。”
　　“我是觉得，你可以多到几个部门体验一下，就跟轮岗一样。你以前没有和组织部的人深入打过交道吧？我个人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多结识一些人，对你以后工作有帮助。”叶擎语气突然温柔起来，“再说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乡镇吧，你当时非要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多么豪情壮志你都忘了？现在又怕苦怕累。”
　　“这不是一回事。”姜琼雅的语气也不禁变了，像是向长辈好友聊天撒娇一样，“再勇猛的战士也得审时度势，有意义的工作全年无休我都不吭声，这种内耗严重的工作还是敬而远之吧。”
　　“你说得也对，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无论怎么选择都是对的，我只是给个建议，最后我肯定都支持你。”
　　信你就有鬼了，姜琼雅冷漠无情挂断电话，要被叶擎这种“自作主张”气死，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方案已经通过了常委会，她姜琼雅的名字清清楚楚印在上面，怎么可能不去。
　　12月中旬，姜琼雅正式到组织部报道，听了副部长洋洋洒洒一段话，无非是什么坚持一盘棋思想，圆满完成工作任务。她心里有气，但是不能在这里发。
　　组织部向来是毫不客气的，借调来的人不是客，都给我实打实干活。姜琼雅被安排带着几个新人组织会务和活动安排，幸好不是写材料，不然真是能扒自己一层皮。就算这样，姜琼雅的喉咙也因为发炎说不出话，常常要顾及两三个同时进行的会议，再抽空处理下海石镇的工作。
　　姜琼雅在会场上见到过叶擎，但都装作很忙的样子避开叶擎的眼神，叶擎跟她搭话她也只是笑盈盈的，不说话。叶擎再问她就指指嗓子，“发炎了”。
　　哦。叶擎本来心里也窝火，但知道姜琼雅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理自己之后，心情缓和了一点，甚至特意让秘书李梦然去楼上给姜琼雅送菊花茶。
　　元旦，姜琼雅这边带着人还在布置会场，黄千龙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回去紧急处理公事，姜琼雅立即安排了一下，让另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大姐帮忙盯着流程，自己急忙往海石镇赶。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结果组织部那边的活动接近尾声，大姐看没什么大事就先回家接孩子放学去了，谁知道在这个空档湖市督查组来了，群龙无首，被湖市来的领导批评了一句。
　　上级领导批评了一句，那本级领导就特意在例会上重点批评了一段，姜琼雅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架不住有人喜欢夸大事实。自认极具重要性的卢晓星可算是盯上了姜琼雅。现在只要姜琼雅离开一会儿，十分钟后，卢晓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琼雅，你现在在哪儿啊？部长可说了，借调的人都是要和原单位脱产的，你可不能在上班时间回去干活了啊。”
　　姜琼雅默默翻个白眼：“晓星，我身体不太舒服，来楼下药店买点药，马上就回去了。”
　　“哦，买什么药啊，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先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这里有药，不用你买呢。”
　　“不用了哈，我很快就回去了。”
　　姜琼雅当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回去，她还没到海石镇呢，今天有班子会议必须参加。等再回到组织部已经将近六点快要下班了，一进门，没想到卢晓星像条阴冷的蛇一样从背后出现，不怀好意地说：“琼雅，去哪里了呀，时间这么久。”
　　“哦，你看我，身体实在不舒服忘了跟你们说。我去了药店，工作人员建议我去医院看看，我就又去了趟县医院。”
　　“有病历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姜琼雅手一顿：“什么？”
　　“这可不是在你们单位，我们部里请假都有严格规定的，你外出就医可以请病假，拿着病历本就可以补假，你有吗？”
　　本来就不愿意来的姜琼雅心里生气，但绝对不可以表现出来，她顿了几秒，笑着说：“哎呀我这记性，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把病历本忘在停车场了。我又没耽误工作，等领导问起来，你帮我圆一下呗。”县医院停车场出示病历本可以免除停车费，这个理由倒也合理。
　　卢晓星还是一脸严肃，点点头：“下不为例。”
　　呵，这人到底是真的死脑筋还是故意针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