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何至此野

9、第 9 章

　　周郁找了几个塑料盆端进厨房，又用木柴烧了一大锅水，纪陇雪看见锅里那盆冒油花的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嫌弃的别过眼，“不是吧？！你们平时都是这么洗澡的？”

　　“嗯。”周郁点头，“有钱的时候会用用热水器，没钱的时候就这样洗澡。”

　　纪陇雪要死了，“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鸟地方了！啊啊我要被气死了啊，这怎么洗澡呀，都是油，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周郁习以为常，“最后用冷水冲干净就好了。”

　　纪陇雪凶神恶煞的瞪他，“用冷水！？这么冷的天？我不得冻死？！”

　　周郁好脾气的摊开手，“没办法了。”

　　纪陇雪无奈的捂住脸，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这下她真没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郁将一盆烧好的热水倒进塑料盆，再端进浴室。

　　“好了。”周郁看向纪陇雪。

　　纪陇雪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她抓紧周郁的手，娇嗔着，“你先别走，你在外面等我。”

　　“啊？”周郁想拒绝，“我早上还要给我妈做早饭...”

　　“我不管啦！”纪陇雪不讲理的大喊道，“宋浩瑞都把你送我当狗啦，你陪我会儿怎么了？你要表现不好信不信我去告你状，我让宋浩瑞打死你！大不了今天你们家早饭我买给你们，谁知道这么洗澡我会不会出事？万一我死在里面谁管我！？”

　　周郁：“.....”

　　结果纪陇雪刚进浴室没一会，开始嗷嗷叫。

　　周郁紧张的敲门，“你怎么了？”

　　“没，没事...水太烫了。”

　　过几分钟，浴室又传来纪陇雪的惨叫。

　　周郁赶忙敲门，“怎么了？”

　　“这水里有只死蚊子！”

　　“你把它打死就好了。”

　　“它已经死了！”

　　周郁松开扶门把的手，“那扔掉就行。”

　　“啊！！周郁！！”

　　周郁耐心，“我在。”

　　纪陇雪在里面大喊，“你快进来！！”

　　周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让你快进来！浴室有蜘蛛！！救命啊！！！”

　　周郁傻了，纪胧雪....应该没穿衣服吧？

　　由不得他多想，纪陇雪三步两步跳到门口替周郁打开门，混乱中周郁只看见一抹白。纪陇雪把他推进浴室里，指向墙角边，“好大一只蜘蛛！你快打死它！”

　　周郁慌忙拿起浴室拖把将墙角的蜘蛛摁死，再用纸巾把它包起来扔进下水道，蜘蛛一除，纪陇雪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你别动！”纪陇雪赤身站在周郁身后，她迅速找了条浴巾将自己包起来，周郁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自在的抠抠脸，又抠抠手，氤氲的浴室雾气涨的他耳朵通红，“我，我先出去吧...”

　　“你别走！”纪陇雪伸手拦他，她身上湿漉漉的水滴到周郁的手上，周郁条件反射像被开水烫了一般甩开纪陇雪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纪陇雪脸也红了，她指向浴室门，“你去那边站着，背对我，我怕等会还有虫，你等我洗完了再...再走。”

　　“我，我还是先...先...”周郁慌的说话都不利索，纪陇雪烦躁的尖叫一声，“我让你去站着就站着！”

　　周郁不反驳了。他老老实实背对纪陇雪站在门口，跟军训罚站一样站的笔直。身后纪陇雪也没声了，一瞬间浴室安静的诡异，过了好几分钟，周郁听见身后铁架子有放东西的声音，再然后是零星的水声，沐浴露滚动的声音，还有窗外的鸟鸣。

　　周郁浑身紧绷，手心的肉几度被他抓烂。他背脊落下大颗汗珠，两眼就死死盯着面前那扇斑驳的木门，眼珠连往旁边转一下都不敢。

　　这时纪陇雪又在后面发出一声警告，“周郁你敢回头你就死定了。”

　　“不...不敢。”

　　浴室小，水温高，雾气将墙砖上贴的镜子模糊成一片，空气里满是沐浴露的香味。

　　这个味道就是平时纪陇雪身上的味道，平时闻起来淡淡的，今天格外浓烈。周郁难受的吸了好几下鼻子，纪陇雪赶忙呵斥他，“你吸鼻子干什么！”

　　“痒。”
　　嗓子有点哑。

　　窗外金灿灿的太阳高高升起，周郁的大脑严重缺氧，眼前不断出现过去一些分支的画面。

　　碎裂的，昏暗的，在夜晚被曝光的定格画面。

　　接着，脚边传来了温热液体的触感。

　　周郁低下头，看见浴室的水从纪陇雪那边慢慢溢过来，带着白色泡沫，潮潮的，湿湿的。有种错觉，像是纪胧雪的身体贴了上来。

　　周郁忍受着地上的水浸湿鞋底，一格又一格被朝阳分开的光打上墙砖，他静静看着那些浮动的金光，直到看见墙壁上纪陇雪的影子。

　　在那些网格状的金色光芒里，纪陇雪那一小团黑色身影格外耀眼。她擦拭手臂，后背，脚踝，挽头发，挺起的胸脯，曼妙的曲线.....

　　周郁的心就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忽地窗外一阵凉风吹过，周郁如梦初醒。

　　接替的是，他那颗起伏的心脏跟着窗外凉风一齐炸裂了。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跟分支画面摇晃。

　　周郁摔门而出。

　　纪陇雪的呵斥不重要了，呼喊声也不重要了，他需要立刻把缠绕他的香味抛之脑后，剔除某些夜晚的画面。

　　*

　　纪陇雪一边抹身体乳，一边对电话那头的李叔抱怨自己的生活近况。

　　李叔听了，问道，“纪小姐，下礼拜我会安排人把新的热水器送过去，另外你冬天的衣服我也为你采购好了，还是之前那些牌子，可以吗？”

　　“好，顺便把门锁也换成电子锁，带钥匙麻烦死了。”纪陇雪闷闷不乐的抓抓脸，想了想又说，“李叔，有什么热水器比较省电吗？你送过来，我认识个人，他....”

　　“纪小姐在落镜交到朋友了？”李叔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笑道，“恭喜。”

　　“才不是朋友！”纪陇雪一下坐正了，身体乳一扔，别扭的反驳道，“落镜村的人也配跟我做朋友？他只是我在这边养的一条狗而已！”

　　早习惯了纪陇雪的嚣张跋扈，李叔并不介意，他温和的顺着纪陇雪的话往下说，“好的，纪小姐，我明白了，他只是你的狗。纪小姐放心，下礼拜我会安排人多送一台省电的热水器过来。”

　　“那就行。”纪陇雪轻哼一声，将翘在桌上的腿放下来，“对了李叔，我爸最近在忙什么？”

　　“纪总是大忙人，我们手下不配知道行程。”

　　“你装什么，我是问你官司的事。之前那自杀鬼父母不是闹到法庭要跟我打官司吗？这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

　　纪陇雪得意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他那对穷酸爸妈请不到好律师！”

　　“是一级律师和三级律师都被纪总买通了。”

　　“北京一级律师本来就是我爸律师所的，但我爸买通三级律师干嘛？”

　　李叔呵呵笑道，“纪小姐还是要多学。”

　　“切。又没人教我，我学什么？”

　　李叔提醒，“夫人算是个明白人。”

　　“你说范竹殷？”纪胧雪不屑，“就她？李叔，你这墙头草倒的快，夫人夫人叫的熟练，她一个天天去skp消费的蠢女人，她懂什么？买个东西被别人坑钱了还笑眯眯的，说是来落镜照顾我喝得烂醉人几天没影，得了吧。”

　　“夫人应该快回落镜了。”李叔说，“之后人不会再消失了。”

　　*

　　早川沐子从厨房探出头，将剩余的饭菜递给周郁，“你早上干嘛去了？”

　　周郁撒谎，“跑步。”

　　“跑步？”早川沐子眼神怪怪的打量周郁一番，“你看起来不像是刚跑完步的样子。”

　　周郁转过身，并不是很想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早川沐子，“我先去送饭了，今天谢谢你。”

　　“小事。”早川沐子摆摆手，看着周郁离开的背影，追上去，“你早上是去见北京那位大小姐了吧？”

　　周郁脚步一顿，看向早川沐子。

　　早川沐子指指楼上，“我看见你从她家跑出来了。”

　　周郁收回眼神，“她家有事。”

　　“是，吗？”早川沐子犀利的眯起眼，“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周郁蹙眉，双眼渐渐蒙上一层冷冽。

　　“好吧。”早川沐子识趣的止住话题，秀气的眉毛舒展开，“周郁，如果你想做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周郁没说话。

　　早川沐子摆摆手，示意周郁回去，转身，余光瞄到水泥路上纪陇雪的身影。周郁也看见了，他揉揉眼睛，确定那人真是纪陇雪后立马打开家门，闪身躲了进去。

　　一套动作快的一气呵成，纪陇雪全收眼里，她气的大老远就叫，“周郁！你跑什么跑！你给我滚出来！”

　　早川沐子回头，看到了传说中来自京城的大小姐。

　　一头半干的长发，白色连衣裙和裸色毛衣，虽然脸上没化妆，但嘴唇仍旧红的要滴血。

　　纪陇雪的目光，也从追捕周郁的身影转到了死盯她的早川沐子身上。

　　一个短发，穿老旧棉麻衬衫的朴素女孩。

　　此时，漫天旧黄色枯叶投下大片阴影，她们彼此站在树荫里对视，海浪声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