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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伴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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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于将军有救命之恩,为着这恩情,他暂且也得随着你,本郡主还是劝夫人尽早看清事实,我还是那句话,这里是上京,不是什么梵幽谷,或许你现在不明白,可往后也要明白的。”楚寻芷漫不经心抽回手。
楚君悦笑着说:“好了,阿漓也是生性单纯,不懂这些的,阿寻莫要再说了,先生待会就来,大家且回到自个儿位置温习吧。”
众人这才不紧不慢散开回了自己位置,忽而身后传来桌椅移动的声音,阿漓起身坚定说:“我知你们不喜欢我,可阿拾喜欢就好,他并非因着恩情才要与我成婚,这是他说的。”
楚君悦也没想到她性子这么执拗,只能点头回以一笑,“嗯,自是如此。”
楚寻芷那头适才居高临下的笑也没了。
太阳坠下西边时,先生的课才讲完,阿漓心里装着药材,可宋听时已经在前殿等着了,等了好半个时辰,也不见着人,他是特意来接她下学的,一连几日他都不曾缺席。
见迟迟等不到人,只想亲自去寻,许是先生拖堂了也不一定,正好这时宫女来传话,先是朝他欠身行礼:“宋将军,宋夫人让奴婢来传话,让您再多等片刻,她去去太医院便来。”
宋听时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转而噙着一股笑,长风朝宫女摆了摆手,便退下了。
她到底还是念着太医院那些草药。
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阿漓这才从太医院出来,只见她那袖里兜着不少药材,宋听时见她出现后,走前接过她袖中的重物,宠溺说:“这下可满足了?”
阿漓朝他粲然一笑,“嗯,我在学堂坐了一日,便只等着这一刻,你可等久了?”
“无妨,再久都等得的。”宋听时抹了一把她脸上蹭的泥,“怎么拿那么多,明日不还来吗?”
阿漓挣脱了他手臂,独自走在前面,自顾上了马车。
许是累了,回府一路也不说话。
回府后宋听时先去了书房处理政务,阿漓自个回了院子沐浴后只穿了见单薄的寝衣,披着外衫,发丝全然散着,见宋听时还未回来,自己便去了书房。
沉浸在政事里的人没察觉屏风外有人在窥视,阿漓也不知怎的,一时间驻足不前,只敢躲在屏风后,又不舍离去。
指尖百无聊赖地沿着屏风的山水画轮廓划着线,弄出的声音扰了正认真的宋听时。
他寻声抬起头,这才瞧着屏风后的人影,微微一笑,“阿漓,来了怎么不进来。”
阿漓从屏风探出半个头打量他,有些温吞,“你,你忙完了吗?”
“且要一会呢,你可是等得累了?”宋听时放下笔,伸出手让她过来。
阿漓顺势走过去,没坐他身侧,而是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落坐。
宋听时将文书挪成一堆,紧出一个位子给她,阿漓便这么双手一摊,趴了下去。
他便又执起笔批阅着手里文书,只是批阅的速度比适才快了些。阿漓就这么瞧着他,许久才开口:“阿拾。”
他忙着手里的事也不忘应道,“嗯?怎么了?”
“我不想去宫里了……”她注意着宋听时的反应,生怕他不答应。不知为何,这些事上她总是在意几分,也许她也会害怕宋听时不悦自己的任性。
她也想学着去做,可有些事她就是不喜,强装着自己不开心,便不能这么下去,她得说。
“怎么了?不好玩?进宫了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他仅仅扫了一眼阿漓,又注视回手里的文书。
“不是……就是,就是不想去了……”
“若是真不想去,”他再次搁了笔,抬眸凝着她,想从中看出点什么,“那便不去了。”
阿漓阴郁的神情瞬间消散,替代的是那张久违的笑脸,“当真?阿拾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宋听时轻捏了一把她的脸,“让你进宫,本就是想着你可交些朋友,打发时日,若你不想去,便作罢。”
宋听时见她这几日与往常有些不同,虽从宫里下学回来拿了药材是高兴的,可他总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愁容。见她第二日又是满怀期待地入宫,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今夜她这么一说,定是忍了几日忍不住了才来开口的。
想到此处,宋听时忽觉不对劲,又问:“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漓一时好似被猜透了心事,反倒是犹豫起来,宋听时抓过她手腕追着问:“是谁?”
阿漓起初眼神略带躲避,想了一会才开口,看着他说:“她们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抓着腕的手掌慢慢下移,将她手攥进掌心。
“笑话我写你的名字……”阿漓沉了片刻,又说,“我在纸上写了阿拾,她们说我不识字,是时辰的时,说上京里没有这个人,只有宋听时,是这样吗?”
阿漓这么一问,他本想回答不是,一时竟然噎住了说不出来。
“可我们在梵幽谷成亲时,婚书上写的就是阿拾。你就是我的阿拾,怎会没有这个人……她们好似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来自山野,而非上京,对吗?”
宋听时起身坐到她旁边,“世人总会因为旁人的出身,地位,权势而去衡量,评价一个人,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无法改变,能做的就是不把旁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只做自己便好,只要你自己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没有,我也从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不喜欢你,你就是你,无论在哪,又或者叫什么名字,都是我爱的阿漓,是以,我是阿拾也好,宋听时也罢,你都会爱我这个人的,对吗?”
阿漓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喊什么都可以,阿拾,宋听时,夫君,郎君……”他搂紧了人,附在耳畔说,“都成。”
许是被搂得紧了,阿漓挣了挣,“忙完了吗?”
他望了一眼案上的文书,“嗯,忙完了。”
说着书房里的灯不知被窗外打进的风吹灭了,还是屋里的人熄灭的,偶然只听得里边桌椅磨擦的声音,似乎,似乎还有沉重的喘息,夜过子时,书房的灯才又亮起,紧接着,主屋内的浴池热气升起。
连着两个月,阿漓没入宫伴读就宅在府里,她将太医院里拿的草药种子都栽在后院了,一门心思全在这,白日宋听时下了朝就去军营,与阿漓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虽说如今虎符在陆鸣珅手里握着,可陆鸣珅隐约觉着这兵权怕是握不稳了。
楚君屹对宋听时尤为看重,甚至比他回来之前欲甚,许是因为原本属于他的兵权交由陆鸣珅的缘故,总觉得是亏欠了他。
恰逢上京之外的临城山匪肆虐,打家劫舍,当地官府镇压不住,这事本意随便指派一个武将前去即可,可这山匪猖獗,不似一般匪患,朝廷斟酌再三,楚君屹也有意要宋听时立功,这才有由头将兵权交回给他。
他既然要带兵剿匪,自然得将兵权交回他手。
“临城匪患欲盛,地方知府多次上书请求朝廷出手相助,百姓怨声载道,许多良家也被匪患刀架着颈侧参与劫舍之中,无奈沦为匪徒……”御史大夫递着折子愤愤道。
楚君屹端坐龙椅,珠帘微晃,“临城官府既管不了,那么朝廷就不能坐视不理,匪患猖獗,既要平乱,就得派个能将,还得是对山匪作战有经验军队前往,确保减少伤亡,早日平息,还临城百姓安宁。”
“陆将军与大朔交战荣胜归来,带兵能力自然毫无疑问,此番不如便由陆将军前去剿匪,再适合不过。”曲阳王率先举荐。
楚君屹有意无意瞥着宋听时,见他丝毫没有动作,心底也是急了几分,倒是礼部尚书开了口:“陆将军英勇善战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剿匪并非是在战场屠戮,这些匪徒若能招安自是最好,倘若激怒了他们,怕是以城内百姓为质,咱们的剿匪计划恐怕就不能顺利进行,还得处处被威胁。”
楚君屹接过话,“爱卿说的是,那必然是得派一个有剿匪经验的人来做,朕若是没记错,三年前宋将军分别在甘州和中州都剿过匪,且百姓伤亡为祸及甚小,若此次临城,宋将军亦能将这匪徒招安,减少兵戎相见之局。不知宋将军可愿意接这差事。”
“微臣定然幸不辱命,只是,臣有一个请求。”宋听时拱手站在大殿中。
“你说。”
“陛下既然要臣去临城剿匪,臣想请陛下将宋家军拨给臣,一来,这些士兵都是臣带惯的,自然与臣相得益彰,二来,以前剿匪时也是宋家军出的力,要论经验,当属宋家军。”
这二人明晃晃的打着宋家军的算盘,曲阳王和陆鸣珅还不能反驳,到底还是他们二人有手段。本就内定宋听时去剿匪,今日非要在朝中演这一出戏给众人看。
“如此,那便只能借陆将军手中的宋家军一用了。”楚君屹道。
宋家军有立功的机会,陆鸣珅本就是半道接手的,军营里不服者众多,若此刻再压着,别说改变不了局面,就连宋家军那挣回来为数不多的尊严,此刻也怕留不住了,他只能陪笑着,“这北齐是陛下的,军队自然也是陛下的,臣岂敢当得起借用二字,陛下尽管差遣就是。”
“陆将军深明大义朕甚是欣慰。”楚君屹笑得爽朗。
曲阳王拳头攥进朝袖里,大家都知道这兵权一旦交出去,可若想再拿回来,却不是易事,况且这宋家军本就是他宋听时的。
换句话说,他陆鸣珅鸠占鹊巢也不为过。
皇帝是铁了心要把兵权还给宋听时,眼下又是匪患当道,争论过多反到不合时宜,曲阳王再不顺,也得先忍下。
也好,宋听时没能在边境丧命,那么临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就这么想着,那攥紧的拳头才稍作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