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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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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颂当即起身要走,楚寻芷上前挡了去路,“和颂你与阿时不是手足情深?他的前程如何,他该是要走什么样的路,你不比旁人清楚?你甘愿看着宋听时因着阿漓自毁前程了?”
自毁前程,她这话是否说得太重了些,和颂定身看着她:“阿时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不过是一个女子,他总要娶亲的,怎么就说到自毁前程了?”
“你刚从西境回来,许多事还不清楚也不见怪,可想必也回过宋府了,阿时给她造了个小院,从前后院他是那般珍视,一直留着老将军生前的布置,可阿漓来了之后呢?你定是也瞧见了。他如今能为阿漓做到这个份上那么往后阿漓不想在上京,想回去她的梵幽谷,阿时若愿意为了她解甲归田,又当如何?”楚寻芷知道和颂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和颂原本松快的心底,被她这番话搅动得越显紧绷,乘着酒意,心里也乱了起来,可面上仍是风轻云淡。
“郡主这番话,好似特意讲给我听的。”说罢她侧身绕过去,没再理会她。
楚寻芷也不急,有些事情急不来,得先种下种子,悉心灌养才能生根发芽。
***
夜色沉下来时,御花园的宴席也散完了。和颂走在街头,陷入烟火里,这上京的热闹从前都是她与宋听时一块感受的,如今孤单影只的,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来要求他什么。
直到喧嚣落尽,百转愁肠,她只身隐匿于巷口。
翌日他们一同往日上朝,散朝后和颂叫了宋听时一块去校场,可他竟然说得回府同阿漓一块用早膳,事后校场也没再去,连着几日都是如此,楚寻芷的话在和颂心里犹如一颗绿芽,潜滋暗长。
可宋听时不去校场也不只是因着阿漓的缘故,他从临城回来,那虎符还未归还陆鸣珅,可明面上还是他的,校场里有陆鸣珅便罢,他倒无需再去。
倒是陪着阿漓一起种上了新草药,好不容易府里头忙完了,便带着阿漓出去散心,隔着长安街,烟雨楼落座最繁闹的地段,上京大多富贵人家皆会来此。
二人上了三楼厢房,长风候在外边,宋听时点了许多阿漓爱吃的菜,席面吃到一半,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只听得长风在外边与人说着话。
“和颂将军,怎么今日也得空来烟雨楼了,校场没去吗?”长风同和颂已是很熟了,说话并未过多客气。
“长风,你怎得也在此?”和颂与身后的将领们点头,众人齐整整地往隔壁厢房去了。
和颂瞥了一眼房内,“阿时在这?”
长风定然是跟着宋听时的,他在这,那宋听时定然也在。
“嗯,主子同夫人一块儿来的。”
“将军可要进去打个招呼?”
和颂牵起笑,大方说:“自然是要见的。”
还没等长风敲门,里头宋听时说道:“长风,请和颂进来吧。”
长风这才推了门,和颂步入屋内,先是扫了眼,果真只有二人,阿漓也朝她微微点头。
和颂自顾坐在阿漓对面,玩笑说:“今日营里的弟兄们非要说请我喝酒,推不掉便来了,没成想碰着大忙人了。”
长风进来倒着酒给和颂。
“你知道我为何不去军营的,无需拿话堵我了。”宋听时举起杯朝她碰了碰。
阿漓有样学样,也要去碰和颂的杯,还没到跟前,酒盏就被他大掌拦下了。
“你今日喝得不少,勿要贪杯。”他声音柔了起来。
阿漓伸出去的手只好收回,“哦。”
和颂浮起一抹笑,“军营里的弟兄们一直念叨你,正好今日也都在,若是得空,过来一叙?”
宋听时也没端着,爽快应下,“成,不过他们喝起酒来就失了度,若是招架不住,你可得想办法,我这还有人呢。”
“阿漓不一起来?”她主动抛出橄榄枝,邀约着阿漓。
阿漓正要开口,宋听时先她一步:“阿漓不喜欢人多的场子。”
“你在此处等我回来,长风就在门外,若有事就尽管唤他,我很快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阿漓点着头应下。
出了厢房,和颂不禁调侃起来:“怎么这般不放心?你往后若是带兵远行,难不成还带着?”
“她在上京只有我了,自然得上心些的。”宋听时淡淡说。
和颂已经推了门进去。宋听时素日不喜出席酒席,都是长风挡下的,和颂不一样,哪里人多她就爱往哪钻,军中兄弟与她谈得来,是以从前那些酒席上她没少给宋听时打掩护。
军营里的人也都粗放豪气,喝起酒来一壶接着一壶。
醉意上来时,嘴也没了把门的,其中一个说着:“陆鸣珅是曲阳王的鹰犬,若不是宋大将军在北境受了埋伏,杳无音信,这宋家军的虎符他也配拿?”
还有人也说:“是啊,将军从临城回来,陆鸣珅在军营与我们虽表面和善,可军需用度却不比从前,以前什么好的东西不都是紧着宋家军的,可现下呢?”
他们真是醉了,宋听时捏着酒盏,克制着说:“诸位今日喝了酒,有些话说了就说了,大伙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就当没听见,可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宋家军的狂悖之言,往后陆鸣珅要怎么拿捏诸位,我倒是爱莫能助了。”
“将军怎地回来之后与宋家军倒是不亲近了?”其中一个校尉章亭舟站起身,身上浸着酒气,这话有些责怪之意,“宋家军是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当初老将军战死,我等肝脑涂地跟随将军打出名堂,旁人都以为将军是仗着老将军的威严才撑起这支军队的,可只有我们知道,您是受了多少苦,做了多少事,才不让宋家军没落为旁人口中的废军。”
章校尉是个直率的,他一开始是跟着宋老将军打天下的,后来再是宋听时,如今也三十来岁了,看着宋家军从一支小军队茁壮繁盛,再屹立不倒二十年,眼下这栽成的树旁落别人,他心里哪里痛快。
“还是说,将军当真是娶了妻,只顾着儿女情长,不顾兄弟们的死活了?”
这话也就他敢这么说,那些乘着醉意的将领们哪还敢出声,面面相觑,不敢直视宋听时,面对章亭舟的质问他仍是端坐于此,未露半分情绪,旁人猜不着他的喜怒,就连和颂也未打断章亭舟的话。
这就是她的意图。
末了屋里静了些许,和颂先打破了宁静,“诸位酒喝多了,宋将军谨慎,有些话确实不该说,可弟兄们心里有气,不吐不快,从前在军营里不也都是如此,都消消气。我去让掌柜的上些醒酒汤,诸位喝了再回营里,免得被底下的人看了,扰乱军心。”
宋听时仍是风轻云淡:“有劳和颂了。”
待和颂关了门,他往跟前那杯酒盏里倒茶,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听他缓缓说:“诸位也觉着我是耽溺色欲之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过命的交情,可连我宋听时是什么样的人,都得从旁处听来,那往日的情分怕也是跟这酒一样,掺了水。”
那群人不敢再吱声。
“阿漓可久等了?”阿漓的宁静被打破,她朝隔壁方向侧头看了看。
“阿时还没出来,与将领们喝了酒,正谈着事情,此刻你若去怕不合时宜。”和颂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他说很快就回来了。”阿漓道。
“适才隔壁的争执声你可听见了?”
没等阿漓回话,她又说,“正如你所听所见,阿时的身份是北齐大将军,即便他此刻没了兵权,那也是大将军,宋家军是他的命脉和退路,也是他的靠山和盾牌。”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和颂语气逐渐阴冷,“阿漓,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上京,你只是因为阿时在这里,你才愿意待在这里,可若是有一日你厌弃了上京的一切,你要走,便只能是你一人走。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阿漓不明白,那双眸子里藏着淡漠与不谙,“阿时说过,会将我带在身边,若有一日,我不喜欢上京了,那大可去别的地方,阿时想必也会依着我的。”
和颂嗤笑一声,“你太天真了阿漓,在你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朝堂争斗的暗流涌动,你不懂,你的世界只有安宁,只有与阿时的安稳日子,和你那一无是处的药园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阿漓面露不悦,死死盯着和颂。
和颂撑起双臂,俯视着她,“如若有一日,你不再想待在上京,你是否会要他放弃一切随你离开?”近乎质问的语气。
“我们自然是要一块的,我若走,他就得走。”
和颂笑了,笑阿漓太过天真,“宋听时的归宿与宋家军是绑在一块的,生生不息,只要宋家军一日在,他就不会放弃上京的一切,与你远走高飞,他的前程应是在北境或是朝堂,而非闲云野鹤。”
“你的存在只会阻碍他北伐征战的脚步,阿漓,你压根不适合他。”
“这是你认为的他的选择,不是阿拾的,”阿漓声音小了些,可眼神里的坚定没有收起,“阿拾有他自己的路要走,这条路不是别人强加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于我适不适合他,也无需和颂将军你来说。”
和颂知道阿漓不会轻易被拿捏,那行军多年的威压覆上去,犹如一只杀红眼的鬼厉,她双手撑在桌前,俯身靠近阿漓,警告一般说:“倘若你影响了他的前程,弃宋家军而去,我就杀了你。”
“你尽管将他哄好了过你们的小日子,可若想离开上京,只做你的阿拾,且掂量掂量你这小命。”
阿漓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的敌意,丝毫不惧,学着她的模样,撑着桌面,“是嘛?我的小命,得看将军有没有本事拿去?”
“一无是处的药园子?掂量?我的小命?将军可瞧好了。”说罢她收回目光,屋外黑影越来越近。
待她坐回椅子时,门推开了。
“你不是去拿醒酒汤了?说好给我挡酒的,怎么倒成了我给你挡酒了,跑到我的厢房躲清净。”隔着距离只能看见和颂的背影,阿漓倒是笑盈盈迎着他。
那笑不是笑给他看的,是笑给和颂看的。
和颂转过身时,方才的阴狠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笑:“路过见阿漓一个人无聊,与她说了会话,我瞧你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训人的时候还是没变。”
“我先回去了。”
宋听时点头“嗯”了一声。
和颂离开后,他走近阿漓,“让你久等了,带你回府。”
阿漓起身去就他,回府的马车上,她又问着奇怪的问题,“阿拾,宋家军对你很重要吗?”
“为何这么问?”宋听时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和颂说那是你的退路和盾牌,是你的前程。”
“她说的没错,宋家军与我是同气连枝的关系,没有宋家军就没有现在的我,同样没有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宋家军,所以我得把它拿回来,那是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阿漓鲜少瞧见他身上的戾气,此刻的他与厢房的和颂像极了。
“那我呢?我于你呢?重要吗?”阿漓那双清澈的眸子浮起伤,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自然是顶顶重要的。”宋听时伸出指刮着她鼻尖。
“那若要你在我与宋家军之间,选一个呢?”阿漓步步紧逼问。
他笑着答:“我自然是都要。”
“那,那和颂呢?她与宋家军同样重要?”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多问题。”不止今日,宋听时察觉这些日子她总会问一些没由来的问题。
“和颂与我是一样的,她说宋家军是我的后路和盾牌,而她也是宋家军的后路和盾牌。”
阿漓还是不明白,可也没再问了,因为她已经有了答案。
至于宋听时说的,宋家军不会一朝败落,就算他不在了,宋家军也会有新的主将,就好比陆鸣珅,可陆鸣珅不是他给宋家军的人选,如若他在扶持楚君屹这条道上败了,和颂就是他留给宋家军最好且唯一的后路。
只有在她这里,宋家军不是争夺权势的棋子。
他们是紧密相连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