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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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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盛京城内又下了雪,薄雪洒落在檐下,化作泥泞的一团,车轮驶过,留下两道斑驳的车痕。
下了马车,红殊抬眼瞧了瞧檐上挂着的匾额,刑部二字被轻雪遮了些许,却仍能看见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红殊把怀中的腰牌扔给守门的侍卫,道:“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就说镇南侯府云安郡主派人来访。”
侍卫应了一声匆匆赶去,不多时,红殊便见一老者身着红色官服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手忙脚乱的下人。
“这雪天路滑,秦大人您忙着些!”
下人的喊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老者却仍旧健步如飞,见了红殊先是一笑:“臣听闻云安郡主前些日子方才回京,便想着去拜访,可惜这到了年底公务繁忙,便一直耽搁着,实在是对不住郡主啊。”
“秦大人这是说得哪门子见外话,大人身为刑部尚书,日理万机,能得大人挂念,已是镇南侯府之幸。”红殊笑起来,摆摆手,身后的小厮从马车内拿下两个匣子。
“马上就到了年节了,府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师姐听闻大人近日偶有咳疾,特备了些草药,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这……这真是让郡主费心了,老臣感激不尽!”秦昭忙要躬身行礼,手臂却被红殊一把扶住,“秦大人不必客气,刚好我师姐也想请大人帮个小忙。”
“好好好,我们进去说,进去说。”秦昭点点头,侧开身将红殊向里面请。
刑部内人多眼杂,一路上两人客套了几句,倒也没说什么正事,直到进了屋内,红殊才缓缓道:“实不相瞒,我师姐想劳烦大人帮忙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这是什么人竟需要郡主亲自打探,又需要刑部帮忙呢?”
“只因那人曾经是个罪人。”红殊指了指自己的脸侧,“此人脸上留有刺字,想必是有过牢狱之灾,且此人极其擅长使用双刀,武功身法可谓上乘,不知大人对此人可有印象?”
秦昭闻言低头思索了会儿,手一下一下地捋着胡须。
“照姑娘这样说,此人特点鲜明,应当不难找。”
红殊点点头,又见秦昭摇头道:“老臣虽掌管刑部,但却并未见过全部的犯人,这样,老臣这就吩咐人将都官郎中寻来,他既掌管俘囚,定会将此人记录在册。”
“那便有劳大人了。”红殊起身行了个礼,秦昭忙起身搀扶,命人给红殊上茶点。
红殊在师门待惯了,师门不比京都富裕,她也未曾吃过什么精致的茶点,况且她十五岁的年纪,仍有着孩子的好奇心性,见上的都是些造型奇特的糕点,自是吃得更为高兴。
红殊高兴,秦昭心情也不错,红殊同他孙女年纪相差不大,见红殊胃口好,他便也想着下次给孙女尝尝。
秦昭正想着,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侍从,被门槛绊了一跤后,忙往前爬了爬,跪在秦昭面前:“禀,禀告大人,着火了!外头着火了!”
“着火了?!”秦昭拍案而起,红殊也连忙跟着起身走到外头,只见刑部大宅内的一处火光冲天,周遭官员和下人正来来回回地运着水往上泼。
“怎会如此!”秦昭的声音发紧,抓了身边满头大汗跑去救火的侍从道,“再去喊些人来,那里面的卷宗若是都毁了可就麻烦了!”
“是是是。”侍从连躬了几次身后匆忙跑开。
红殊从秦昭的话中听闻卷宗二字,也立刻来了精神,忙道:“秦大人,那里是……”
“正是存放犯人卷宗之地。”秦昭摇了摇头道,“眼下这情况,姑娘今日怕是等不到答案了,不若姑娘先请回,老臣若有了消息再派人去镇南侯府告知。”
眼见着火势起来,红殊也知道秦昭此刻心中焦虑,自然也不愿多留,便点点头:“那就劳烦秦大人了。”
送走了红殊,又花费几个时辰平定了火势收拾好残局,秦昭总算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脑中渐渐反应过来。
说来也是怪了,怎么这卷宗库平日里没事,偏偏今日镇南侯府的人一来就着了火呢,莫不是有人不想镇南侯府找到这人?
如此,他究竟是该帮还是不该帮,这纵火之人又到底是何人?
秦昭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便见又有侍从急急忙忙地跑来。
“又怎么了!”秦昭无奈地站起身,只见侍从将令牌奉于手上,“禀大人,定国将军府的叶小将军来访。”
定国将军府?这可是稀客。
秦昭捻了捻胡须,双眼一眯。
今日这一遭先是镇南侯府,后是定国将军府,当真是热闹,只是不知这定国将军府所谓何事,别也是为了寻人。
若真是为了寻人,他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既然对方能把他刑部的卷宗库烧了,多半是在刑部有眼线,恐怕势力不弱,他若卷入其中,只怕难以脱身。
但……镇南侯府的背后是大皇子,若是定国将军府也为此事而来,则说明此事事关重大,若他找到了线索帮了他们,可是卖了大皇子或是将军府的面子,那可是大功啊!
秦昭在屋内来回踱步,总算定下心神,急忙对属下道:“我先去迎叶小将军,你速去寻都官郎中过来,就说本官有要事同他商议,让他去偏殿候着。”
——
镇南侯府内,红殊正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到卷宗被烧之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下桌子。
“师姐,你都不知道那火烧得有多旺!”红殊叹道,“你说怎么就能这么巧!”
“是啊,真巧。”沈银粟一边将写好的信拿起来端详,一边不紧不慢道,“但这有些事若是过于巧合,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红殊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派刺客来杀我的人也很着急,他知道咱们看见了刺客的脸就一定会去刑部找线索,于是一把火既把卷宗给烧了。”沈银粟摇了摇头,“不过时间太紧,依我看他们也是剑走偏锋,这一把火烧得看上去毁尸灭迹,实际上漏洞百出。”
“怎么说?”红殊不解道。
“很简单,原本他们刺杀我时未留下任何可调查的踪迹,可眼下这火一烧,说明他们在刑部有眼线,必然涉及官场,而他们急着毁掉卷宗,也说明咱们找人的方向对了,就算如今卷宗被毁,但见过他的人不是没死嘛,哪个牢里关过什么样的人,哪个囚犯见过他,他又姓甚名谁,这些东西只要肯查都能查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撒这么大的网去找他在狱中接触过的人,这必然需要刑部帮忙啊!”红殊为难道,“这么费力的事,刑部真的会帮吗?”
“这就是这把火烧出的第二个问题。”沈银粟道,“眼下秦大人必然也知道有人在阻挠我们找那人,且这人多半有眼线埋伏在刑部,那么他是选择置身事外,还是帮镇南侯府,这就决定了他这人到底可不可用,能不能交,刑部需不需要让大哥放一个自己人。”
“大哥?大殿下?”红殊愣了一下,见沈银粟正轻轻吹着信纸上的墨迹,便探过身去瞧,“小师姐,你在给大殿下写信吗?”
“是啊,上次给大哥写信还是刚出师门那会儿,他这回信也是才到的。”沈银粟把写完的信叠好,对上红殊欲言又止的神情,笑着道,“怎么,你也有话要和大哥说?”
“有是有的。”红殊小声道,“师姐,我方才在刑部吃的糕点不错,我问了那秦大人是怎么做的,他说这糕点乃是由离州特产茶叶制成,所以才有如此清香,我上次听你提到过,瑾玉哥哥就在离州,能不能求他帮我带些回来。”
这人人都知道云安郡主沈银粟自小在宫中长大,却不知她少时认生,到了宫里逢人便哭,唯独对着大皇子洛瑾玉很是亲昵,甚至吃饭睡觉都要洛瑾玉陪着,一旦不顺心,便在洛瑾玉面前满地打滚。
好在洛瑾玉是个脾气温和的,不但骄纵着她直到六岁,哪怕她离了京也怕她想家,每月都会给她寄去书信,这一寄就是十年,十年中只要沈银粟提及喜爱的吃食衣物,不日便会一同寄来,甚至因为沈银粟在信中提及过红殊,他也会特意关注,连带着红殊一同照顾。
红殊知道洛瑾玉对她们二人向来有求必应,看向沈银粟的眼神顿时更可怜了,“师姐,真的很好吃,你让瑾玉哥哥带回来一点,一点就成。”
“这倒是没问题,就是这信传过去也需要几日,届时不知他还在不在离州。”沈银粟这边说着,却还是下了笔,红殊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毛笔,看到桌上洛瑾玉的回信,突然好奇道,“小师姐,瑾玉哥哥这次回信里都说了什么啊?”
“没什么,不过是回复了我上次问他之事。”沈银粟淡淡道,“你还记得我出师门之时曾向他问过京中局势吗。”
“记得,不过那会儿急着下山,就也没等来回信。”
“没错,我当时本想着京中势力众多,回京之前一定要摸清京中情形,可我六岁离京,在京中除了大哥没有熟人,便打算同大哥问问,谁承想大哥的回信迟迟未到,我们便稀里糊涂地回了京。”
沈银粟说着,红殊点点头,又听她叹气道:“而今,大哥的信到了。”
“既然到了,师姐你为何还叹气?”红殊不解,见沈银粟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瞧瞧,他告诉咱们的像实际情况吗?”
红殊拿着信瞧了一会儿,困惑地抬起头:“瑾玉哥哥说京中一切安稳,师姐你不必担心。”
可……可就按照他们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京中也不怎么安稳啊。
红殊把信塞了回去,认真分析道:“可能他们也都很喜欢瑾玉哥哥,所以瑾玉哥哥觉得京中很好。”
“要真像你说的那般就好了。”沈银粟摇了摇头,轻叹道,“大哥他之所以觉得好,是因为他太过良善,不屑于卷入斗争,自然也就不晓得这暗地里的勾当,以为京都如表面般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