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之月》有舟同渡

3、第 3 章

　　南锦帝再不济也曾是白兰的枕边人，他知道白兰即便是伪装得再与世无争，那也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暴烈脾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亲自走这一趟南锦帝心里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深知白兰如今看似转了性整日默默无闻，但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底线，如果只用一道圣旨贸然命令她远嫁唯一的女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即便挽月公主肯听话远嫁，但若真是她的娘亲以死相逼，那么公主又如何能安心远嫁？
　　所以南锦帝在心中盘算，今日一定要面对面敲定此事，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让挽月心甘情愿为国效力，也要让白妃接受这个事实。
　　而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一国帝王的威严胁迫她去妥协，若是她不遵旨意，那便给她扣上一个不忠于国的帽子，到时候白家一家老小的性命也就难逃死劫，相信白兰再不肯也是没有办法了。
　　只是这一步实在不是南锦帝的上策，他不愿去为难曾与自己生养女儿的白兰，更是舍不得白家每年的进献，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也不会选这条路，希望白兰能够好自为之吧。
　　“月儿都长这么高了，快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南锦帝招了招手笑得一脸慈爱，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女儿，心里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
　　挽月公主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儿家最好的年岁，她的容貌酷似白兰，明眸善睐皮肤白皙，巴掌小脸流畅的轮廓线条恰到好处收拢，精巧圆润的下巴比起她母亲的明艳又多了几分秀丽，黑羽似的睫毛低低地垂着，此刻乖巧行至父皇面前站定等着他接下来的问话。
　　南锦帝越看越满意，挽月完美融合了平洲大地上北方美人的明艳与南方佳丽的清新，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
　　实在是难得的美人，这样的女子即便不是嫡公主，想必北遥国的帝王与那位被指婚的将军也不会不满意。
　　南锦帝欣慰之余连连点头，本想转眼看看皇后，却一不小心对上白兰审视的目光，他心中不免一虚。
　　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月儿长这么大了，却从未细细了解过你母妃来自何处吧？”
　　“爱妃可曾与月儿说过你的故乡？北遥国可是个实力雄厚的大国，平原辽阔地大物博，那里的一事一物都与咱们南锦千差万别，真真是个好地方啊。”
　　白兰心中疑惑，嘴上却不得不应付着：“臣妾跟月儿说的不多，但北遥的确是不错。”
　　当着南锦国帝后的面去夸赞别的国家好处多多，那不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这人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这些日子你们不常出门，估计还没听说，我们南锦就要和北遥联姻了，本王想来想去，觉得月儿便是最好的人选，正好，还能代你回从小生长的地方看看，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啊。”
　　南锦帝声情并茂说书似的话语是对着白兰讲的，他的神态无比自然，就好像真的是在为她考虑一样。
　　白兰愣住了，六公主也是一怔。
　　挽月回头看看母妃，又看看满院子各怀心事的人，众人的表情皆在此刻映入她的脑海。
　　皇后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慈爱的面具下包藏祸心，她的女儿，嫡公主陆凌霜更是装都懒得装，小脸上的尽是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的冠冕堂皇。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从白兰脑海里闪过，北遥国这个名字早已是深藏在她记忆深处，自八岁起她便远离北遥土地，跟随父亲母亲一路迁居，算起来她人生大半的日子明明是在南锦度过的。
　　然而此刻北遥二字骤然翻腾出来竟然是被帝后打着为自己考虑的幌子，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却是要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
　　“不行！这事我…臣妾不同意！”
　　终于明白眼前之事，白兰有些慌不择言，她以为谨言慎行四个字早已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但情急之下她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她。
　　白兰骤然起身不小心连带着石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清脆之声响彻梵月宫。
　　但她此刻着实顾不了许多，一把拉过懵懂的挽月护在身后，白兰面对一群上位者也是丝毫不显畏惧。
　　她怎能让自己唯一的孩子远嫁？北遥山高路远，若真是如他们所愿，那岂不是就要母女二人死生不复相见！
　　南锦帝显然是料到了白兰会有激烈的反映，被如此反驳也不见恼怒，他只收敛了笑容微微直起身子，也不开口，他知道皇后会替自己解决这个难题。
　　“白妃，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怎可如此态度和陛下与本宫说话？”
　　皇后的声音严肃端庄，一国之后的气质尽显无疑，此刻的她丝毫不见先前在自己宫里那般失态的模样，事不关己自然是无甚情绪可言。
　　“身为南锦国的宫嫔你就要以大局为重，和亲一事关乎两国交往，更何况北遥本就是你的故土，让六公主嫁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皇后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你要想想你的家人，为国联姻是大事，若是做成了，你和你的家人自然会得到陛下的封赏，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功劳啊。”
　　白兰的眼眶微微发红，皇后明面上是在说此事办成了的好处，她没有说的是。一旦抗旨不遵不仅自己和挽月要受罚，就连皇宫外的白家人也一样逃不掉劫难。
　　皇后母家实力雄厚，即便不愿意送女儿和亲皇帝也不敢对其家人发出责难，可是白兰不同，她的母家说到底也只是商户，皇家的威胁对他们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想到此处，白兰的泪水终于缓缓滚落。
　　南锦帝侧过头心中微有不忍，年轻时的他也曾真真实实为白兰心动，只是那份心动逐渐被时间与帝王的凉薄磨平了，如今想来也是万分唏嘘。
　　“既如此，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一个月后就是月儿启程的日子，你…好生为她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