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弥冬》Winterr

1、重逢

　　临城一中，临城而建，西处倚河，东南环林。如果这不是一所高中的话，那应该是很多人的梦中情处。但是很可惜，它是一所高中，还是临城最好的高中，所以尽管景色宜人，却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没有人会喜欢高中的，特别是在读高中的高中生，比如李泽野。身为临城最好的高中里极少数的学渣，李泽野凭借自己时不时就闯个祸惹个事的行为在各位老师面前都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而在这其中，影响最深刻的莫过于李泽野的班主任——徐班。原名徐攀，因为读起来很像徐班，又是班主任，于是叫着叫着便成了徐班。
　　李泽野敢笃定，徐班以后可能会忘记班里他很喜欢的几个班干部，成绩好的那几个学霸，但是绝不会忘掉他。
　　无他，唯事多尔。
　　因为经常惹事闯祸，他是徐班办公室的常客。
　　这不，刚开学一周，他又进了办公室。
　　“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徐班看着眼前胳膊一片擦伤的李泽野和不知道哪个班的黄毛，气的手直抖，这开学才一个礼拜，李泽野就进办公室了。
　　他气的脑袋都突突的疼，如果不是碍于这是在办公室，他觉得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动手揍李泽野这个混小子的。
　　“报告，他动手，我正当防卫。”相对于班主任的气愤，李泽野则很淡定，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他都习惯了。
　　“扯你妈的”剩下一个淡字还没出来，黄毛余光瞥见徐攀变黑的脸色，把没说完的字咽了回去，不服气的瞪了李泽野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说，“是我先动的手。”
　　倒不是他是什么诚实的人，只是学校到处都是摄像头，即使他想抵赖也会被摄像头拆穿。何况，这回打架还是被人看见了告诉班主任，他俩才会被叫来办公室的。人证物证一个不落，他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撒谎。
　　“那你为什么动手，为什么！来，给我说说，我听听。”徐班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头杂乱的黄毛的学生，肚子里的火更大了，那一头黄毛成什么样子，高中生染什么头发，还染个黄色，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外面混社会的精神小伙呢。
　　他气的感觉人都要昏厥过去，拿起水杯喝了口茶压了压怒火，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结果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就在下一秒听到黄毛的发言。
　　“报告，看他不顺眼。”黄毛说着翻了个白眼，明显很不服气。
　　虽然是他先动的手，但是还没打两下他便被李泽野按着打了。那家伙力气奇大，动作又很灵活，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按着在地上打了。狗登西还精的要死，竟挑着看不见的地方下狠劲，妈的，他现在腰和肩膀都疼的要死。
　　无语死了，他不就是说了林辞宜几句话吗，又没说他，他上来凑什么热闹。妈的，结果还没打过。自己何时这么窝囊过，被人按在地上打，还被人看见了。他越想越气，但是碍于徐攀在这里又不好发作，只得在心里暗暗咒骂李泽野。
　　看他不顺眼?看他不顺眼！徐攀气的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两眼一翻就想死在这里算了。他气的握住水杯的手指关节都发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开口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因为看同学不顺眼所以就要打人家？”
　　他越说越气，甚至于站了起来伸出头来，大声叫道:“那你现在看我顺眼吗，你要不要把我也打了！”
　　再看看一旁低头不说话的李泽野，火气更是突突的向上升。别人他不了解，李泽野他还能不清楚吗。还正当防卫，肯定是他拿什么话刺激人家故意让别人先动手他好动手。但是现在双方都承认他是正当防卫，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就这样过去也不可能。
　　办公室里除了徐班还有十八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李泽野班里的物理老师，名字倒是挺好听，叫王奕然。这个名字说实话不是很好起外号的，但是对于高中生来说，每个老师没有自己专属的称号那都是他们的失职。因此，他也有自己的外号，许是十八班同学很喜欢他，他甚至有好几个外号。有叫王决然或者王two然的，因为毅然决然。还有叫他王爆炸的，因为易燃易爆炸，他们甚至还亲切的给自己也取了名字，叫易燃物。
　　他和徐攀关系很好，两个人一直互相带对方的班，王奕然教徐攀班里的物理，徐攀教十八班的化学。
　　虽然王奕然叫王爆炸，但是脾气暴躁的其实是徐攀。也可能他带的班总是不省事，他经常发火，这时王奕然就会出场安抚各方的情绪。
　　就像现在，看见徐攀站了起来，脸都气的通红，他终于端着他那万年不离手的水杯走了过来，拍了拍徐攀的背示意他坐下，道:“徐老师别气了，先坐下，缓缓。”
　　又转身意思意思说了打架的两位几句:“你说你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打什么架，又不是小孩子不懂事，都这么大的人了。看把徐老师气的，还不赶紧道歉。”
　　李泽野于是很有眼力见的鞠躬，诚恳的道了歉。他表情和眼神都真挚的很，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本来就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着就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眼下又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更是极具欺骗性，若不是徐攀当了他一年班主任，早就清楚他是什么德行，可能真就信了。
　　他没信，但是这副欺骗力极强的样子成功骗到了办公室里的另一位女老师，那是今年才来教书的年轻老师，对学生还属于满腔热血的状态中，一看李泽野这诚恳的模样当下便心软了下来，跟着王奕然劝道：“徐老师，别生气了，你看那孩子，愧疚的都要哭了，肯定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愧疚的要哭了？徐攀看了眼李泽野，这家伙一脸悲伤愧疚带着诚恳，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眼下正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后悔与难过。
　　但是徐攀教了他那么久，李泽野什么德行除了李泽野父母就他最清楚了，这小子仗着自己长着一副讨人喜欢的脸蛋，每次闯祸又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脱身，天天让自己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擦屁股。
　　他真的，徐攀两眼一黑就想晕过去，看看眼前还没处理的两人又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徐攀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发烫的额头，缓了缓情绪才开口处罚:“你，回去给我写个八百字检讨，明天上课前交给我。”
　　“是。”李泽野也不多说，说让走立刻就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拜了。”李泽野故意从黄毛身边经过，挑衅的冲他扬了扬眉，颇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黄毛本就因着被摆了一道憋着气，一看李泽野这挑衅的表情火立刻就冒了出来，只是徐攀还在这，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见徐攀警戒的视线扫来，只得狠狠的看着李泽野离去，把刚冒出来的火憋进肚子里。
　　嗷真疼，李泽野一出门就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把脸皱成了一团。打架的时候没注意，胳膊上被那水泥地搞的全是伤。这破学校真是穷死了，不装瓷砖就算了，水泥地还搞的那么粗糙，弄的他胳膊惨不忍睹。
　　还有那个黄毛，这家伙最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不然他非揍他一顿不可。他本来都想好了这学期开始要当个小透明再也不惹是生非了来着，结果开学才一周就进了办公室，还是打架这种事情。要不是徐攀向来不喜欢把班里的事情捅上去，学校非得给他搞个通报批评不可。
　　老天，他可不想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检讨报告，他虽然没皮没脸的，但是在全校学生面前丢脸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接受无能了。更何况他的死对头兼姐姐林辞宜，一定会偷摸录视频然后疯狂嘲笑他的。还有他的朋友娄北也不会放过他的。不行，他不能再想了，那画面过分美好了。
　　烦死了，李泽野越想越不爽，要不是徐攀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得在全校人民面前丢脸了。这该死的黄毛，他骂骂咧咧的，气的只想把黄毛从办公室里拖出来再打一顿以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李泽野听见徐攀的声音，好像是在骂黄毛。活该，什么人，追不到人就开始造黄谣。要不是碍于徐攀这家伙的处事方式，先动手的人会被叫家长他早就动手了。他并不想他爸妈因为自己打架被叫过来挨骂，只得按下怒火。好在他没激两句那黄毛便动了手，让他得以动手揍了那家伙一顿。
　　真是活该，李泽野在门外听见徐攀说要黄毛请家长，满意的离开了。就该这样，让他长长记性，省得以后还干出造女孩子黄谣这样肮脏下流的事来。
　　但是真的好疼啊，被水泥地狠狠摩擦过的手臂还在不停歇的疼痛着。李泽野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一点小伤他都能在那嗷嗷叫半天，更何况今天这一胳膊的挂彩，直痛的他嘶牙咧嘴的又碍于面子不敢叫出来。
　　算了，他摇摇头，先去医务室消个毒包扎一下再说。不然带着一身伤回家，他妈又得心疼死。还有他那个杀千刀的姐，非得嘲笑死他不可。
　　于是他骂骂咧咧的捂着胳膊前去医务室。
　　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这确实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见到沈择言真人。不得不说，这位以长的好，成绩好，性格好出名的三好学生看起来真的和传闻中说的一模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看着书，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显得他温暖而又和煦。
　　而且长的真的，好看。说实话，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不胜其数，什么风格长相的他都见过，再加上家里那位漂亮的人神共愤的姐，看惯了的他对于长相其实并不怎么感冒。只是眼前这位，他词汇量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搜遍了脑海，翻来覆去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咚跳。
　　李泽野只顾着欣赏对面的漂亮脸蛋，冷不防对面一个转眼撇向了他。那眼神冷冷淡淡，像是二月的风，清且冷。
　　李泽野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会是我。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这句话，下一秒，消毒水就倒在了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上，猝不及防的疼痛直接让他一嗓子嗷出来了。
　　医务室里安静的很，于是李泽野猝不及防的一嗓子响彻了整个医务室，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听到了回音。
　　等李泽野疼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只看到对面的沈择言微微侧过头看向了他。他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看不清对面的眼神，但直觉告诉他对面一定是在嘲笑他，毕竟倒个消毒水都能疼得叫出来，也是没谁了。
　　疼痛只是一时的，但丢脸是一辈子的。李泽野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痛苦的感觉来。
　　疼可以忍，但脸不能丢。李泽野努力忍住想要把脸皱成一团的冲动，咬紧了牙关。
　　等医生消完毒包扎好，李泽野终于松了口气，停止了面部的扭曲。总算是结束了。
　　他抬眼看向床上的沈择言，对方坐在床上靠着墙，正在看书。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嘴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五三很好笑吗？”李泽野看着沈择言手上的书，疑惑道。
　　他本就是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可能是医务室太安静了，沈择言转过头来，哦，他听到了。李泽野想把自己头打掉，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出声。他是真的会尴尬。
　　“也许吧。”他声音很好听，像雨落山泉，溪水浅流。本来就长的就讨人喜欢，唇角还带着笑，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在嘲笑而是在逗小孩一样。
　　但是落在对自己怕疼这件事很敏感的李泽野眼里，哇，这是在笑他吧。
　　李泽野气愤的瞪了对方一眼，像只炸毛的猫。
　　只是，对面唇角的笑意好像更大了。
　　“你很怕疼啊。”李泽野走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是沈择言。对方那恍然大悟的语气仿佛后知后觉才发现李泽野怕疼一样。
　　……他收回认为沈择言是个三好学生的话。
　　李泽野回头看了一眼医务室，沈择言半靠在白色被单铺盖着的病床上，他不知何时带上了眼镜，深邃的眉眼在白玉般的脸上如墨般蔓延开来，又被镜框束缚住，银色的镜框在医务室暖白的灯光直射下多了几分暖意，连带着那张脸都温柔了许多。实在是，不像话。李泽野瞬间就没了气，闲的没事长成这样干嘛。转念一想自己竟被美色耽误于是更加气愤了，最后只得愤愤的冲紧闭的大门做了个鬼脸以表自己的不满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都怪这家伙，一个男的长的那么符合他审美观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