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光年以外》梅酒八两

59、拆信

　　洛晏清顺利离开了蓝星，跟随沃克斯和坎贝尔暂时在中子星落脚。

　　在飞船上，洛晏清一直没有打开言克礼给他的那封信，等到飞船在宇宙中漂泊了半年之久，他才终于在一个安静宁和的夜晚，坐在只有一个人的床头，点着昏黄的夜灯，极其小心地拆开了那封信。

　　不过，打开信封后，先跃入眼底的是里面的一枚玉佩。洛晏清不是不知道信封里装着东西，但又的确是没料到言克礼居然会给他送玉佩。

　　这枚玉佩呈圆形，青绿色，质地细腻，摸上去温润光滑，是块十分上乘的翡翠，上面还雕刻了一些繁复精细的图案，整体看上去贵气十足。

　　放好玉佩，洛晏清开始看信。
　　【致，嗯……，可爱的晏清:
　　哎，开头就把我难住了，仔细想来，好像我们很少有喊对方名字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直接沟通了，所以怎么称呼对我来说都有些别扭，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最想喊你宝宝。

　　不知道你是否会惊讶于这封信的由来，我想说，我已经随身携带着它很久了，防的就是你突然离开的这一天，希望你不要不告而别，我害怕带着它过一辈子。

　　好了，言归正传，动笔写下这封信时，你正躺在我床上，睡得好香，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又实在可爱，所以我偷亲了你很多下，不要介意（当然，介意也没用了）。

　　大概你的身份并不难猜，第一天你的基因检测就出了问题，再加之你独来独往，对这里的环境都表现出了过度的陌生和好奇，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个七七八八。

　　还记得元旦前夕，我带你去RH的天台吗？其实那次我是想让你从天文镜里找找自己的家乡，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现在回到家乡了吗？有没有开心一点呢？回去之后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别再动不动流血了。对了，那块玉佩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我一个军营里混的，怕把给它弄脏弄坏了，就一直没戴，现在就当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你好好戴着，它很衬你。

　　记得你曾问过我，说为什么我会喜欢你，这个问题，说实在的，回答起来可能有些困难。我们都知道，喜欢是一种情感，情感这种东西，有可能是日积月累，也有可能是瞬间迸发，我说不好，对你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情感对于人类来说，往往都处在不可控的范围内。

　　对我来说，我也是一样的。

　　比如以前理智尚存时，我还能劝自己与你保持适当的，正确的距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感的加深，理智逐渐让步于情感，我还是无法避免地跨越了那条朋友与恋人的那条界限，尽管我们并没有正式地成为恋人。

　　说到这，我不得不提一下我名字的由来，言克礼，克礼克礼，老爷子希望我为人要克己复礼，做人做事都要学会克制，符合社会礼制，符合他的礼仪，但很明显，我从小就跟这两个字不沾边。叛逆、自我、死犟……，总之，这辈子做过的最符合名字的事情就是忍着没有当面和你捅穿这层窗户纸。虽然有些行为已经越界，但又实在很难开口，怕你会拒绝，更怕你会因此而为难。不过，这一年是我洗内裤最多的一年，浪费了联盟挺多水，而且，讲真的，实在难熬。

　　哦，再谈回我喜欢你这件事，虽然没有确切的契机表明，但我认为，我喜欢你，是因为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同等的孤独。

　　我和你说过的，我亲生父母过早就离开了我，我是在老爷子的陪伴下长大的。诚然，他尽到了一个爷爷的义务，并且，做的还不赖。但我想，这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因为我的眼睛。

　　我遗传了奶奶的眼睛，爷爷最爱的就是我的这双眼睛，很多时候，他和我待在一起，为的就是能透过我，看到我奶奶。

　　我奶奶是原北欧人，与我爷爷相识于大学，那时候她作为一名交换生来到中国学习，我爷爷大她一届，通过一次社团活动两人对上了眼，然后迅速开启了恋爱模式。但，没有想到的是，干柴烈火过后，奶奶意外怀孕了。原本默认为露水姻缘的他们，双方居然为了这个孩子领证了，但也仅仅只是领证，等孩子出生，上了户口之后，他们便又迅速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并非其他，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了，所以都不舍得对方做出一丁点牺牲，我爷爷不会去北欧生活，我的奶奶也不愿意留在中国，所以他们选择让对方自由，但他们依旧隐秘地保持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恋爱关系。

　　后来奶奶毕业后回了北欧，她的职业和我母亲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一名画家，她喜欢到处飞，三五个月就会换个地方，然而，她每年又会为了爷爷来中国旅居一段时间。两人都在等着这段关系变淡，破裂，可神奇的是，他们就这么维持着这段关系，直至我奶奶去世。

　　她的去世是一场意外，来中国的航班出事了，飞机中途坠空，尸骨无存。爷爷那天还在家里等着奶奶，结果就等来这条新闻。至此，爷爷再未娶过一人，守着我父亲长大，结果父亲去当了试飞员，又死在天上，而我，又命运般地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可想而知，我爷爷得知我报考空军那天，该有多生气，我是不孝的，他那天真的被我气到了医院，想来我也是十分对不起他，后来老人家身体就越来越差，没多久就走了。

　　所以，我曾经很多次都以为，我会和奶奶，父亲一样，我们的归宿就是死在天上，就像某种诅咒，但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这一天。

　　在你来到之前，我常常认为，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爱我，我的到来是因为母亲对父亲的爱，父亲走了后，母亲便也走了，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照顾我，也全因为我生了一双他爱人的眼睛，我是多余的，我也应该死去。

　　为此我做了十足的努力，我参加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任务，可并没有一次能顺利死去。诚然，我理想中的死去并非自杀，我希望我是真正地，能够带着绝望死去，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我还是苟活着，直到你来之后，我的想法才发生了改变。

　　很多次，包括在车上我和你倾诉家里人的那次，我都祈望着你也能主动地和我谈谈你的事情，但你好像总是无话可说，仿佛寡淡的像一杯白开水，可我却在你那里品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味。

　　我一边希望你回去，一边又阴暗地想着，或许你在家乡没有很幸福的经历，所以你从来不对外谈论这些东西，那就让我来慢慢填补你，让你产生可以为了我而留下来的念头，但蓝星条件这么差，我又舍不得你在这里吃苦。

　　所以，爱真的是一件特别的矛盾的事情，想牢牢抓住我的爱人，但又不得不为了我的爱人而放手。

　　好了，说了这么多，最后总结起来也只有一句话：我爱你。茫茫宇宙中，你要记得，你有一份来自数光年之外的爱。

　　希望我的爱对你来说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希望好多人爱你，希望你最爱你。

　　不求再见，至死，你永存我心。
　　by言克礼】

　　洛晏清的阅读能力没有任何问题，这封信他却看得极慢极慢，最后合上信封，洛晏清把玉佩挂上脖子，茫然望向窗外，看见无数星光在眼底划过，他开始思考回去母星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