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光年以外》梅酒八两

12、计划

　　洛晏清陪着祝平安输完液就被赶走了，他说什么医院里飘的全是病毒，稍有不慎就会被感染，他留在这也帮不上忙，不如赶紧回去休息。

　　洛晏清表面应下，出了医院，没再耽搁，转身却朝着外城区的反方向走了。

　　他打算去一趟研究所。

　　研究所在医院的斜对面，他先要直行穿过主干道，经过士兵宿舍，往上才能看见这栋恢宏的，外壳仿造DNA双螺旋结构建成的大楼，这栋大楼无疑是代表了蓝星最高的建筑工艺。

　　通过门口的识别系统，入眼就是主楼傥阆的大厅。大厅两侧墙上悬挂着历届研究所的能人，有发现细胞核重编辑技术的、有发现细胞自噬机制的、有发现负性免疫调节治疗癌症的疗法贡献的，还有发现各种病毒以及提炼新药物的等等，这些都是他在一开始来研究所时无聊的时候观看的，大部分内容他都熟悉，毕竟他在专业学习天体物理之前，是需要对所有必修内容进行考核的。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门口北面的那道墙壁，上面有一行由朱砂镌刻的标语：生命因庄严而美妙。

　　向右穿行至电梯，正出八楼就和路过的程助理打了个照面。程助理步履匆匆，手里还拿着实验本，见到他出来后，猛地刹住脚，停下来主动和他搭话：“找赵博士吗？他不在哦。”

　　“这样啊，”洛晏清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不久的话我就在这等会。”

　　程助理：“我也不清楚，他好像有说下午可能去一趟外城那边，估计没那么快回。”

　　“好吧，没事，我在这等他吧。”

　　“在这站着多累啊，要不你去他实验室坐着等会？”

　　洛晏清露出为难的表情：“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的，你都去多少回了，”程助理一手揽过他的肩，又把他带进了电梯，“走吧，我去给你开门。”

　　程助理说的实验室是赵博士的私人实验室，平时他在八楼搞研究，但如果是给洛晏清抽血做检查什么的，一般都在他的三楼私人实验室进行。那个实验室平时除了赵博士和程助理的ID卡和指纹外，没有人能解锁。

　　程助理把他带到实验室就忙去了，洛晏清独自在里面站了一会，便决定动手实施自己的计划：提取血清。

　　这个步骤挺简单的，洛晏清以前在母星就动手实验过，无非就是采血，离心，最后分离出血清就好了。难的地方在于自己给自己采血，操作不太方便。

　　第一步绑压脉带就费了点时间，还是手口并用才勉强绑好。接着确定好采血位置后用碘酊棉签消毒，乙醇棉签擦去碘迹，再用穿刺针进行采血。采血的位置也不难找，这多亏找赵博士隔三差五就给他来上一针，加上他肤色白，青筋明显，三两下的功夫就采好了两管。采好血后又将血样移至离心管中静置半小时，然后放入离心机中，调好时间，转速。十五分钟过后，洛晏清取出机里的管子，最后再用移液管吸取出上层的黄色血清到冻存管里就算彻底结束。

　　做好这些，洛晏清迅速处理好了那些废弃用品，分类丢到垃圾箱里，又从中顺走了一个针管、一瓶七氟烷和碘伏等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再用生物袋装好后塞进了前面卫衣口袋。

　　稍微等了一会，赵博士还是没回来，他在实验室里转了几圈，找到一本记录数据的废本，在末尾撕下小块纸张，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写了几句话后，把它放在赵博士最常用的操作台上就离开了。

　　地下一层台球厅。

　　洛晏清总觉得今天坤哥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坤哥是地下一二层的头儿，他当时在蓝星待了两个月，为了方便打听消息和找些稀缺材料，思来想去，就到传说中的城区“销金窟”找工作去了。

　　地下三层的大致分区功能当初他是听祝平安说来的，二层是个纯粹的烟花之地，他并不打算下去，三层是接私活的地方，什么标本订做，充气娃娃定制，还有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情〡趣服装，情〡趣用品，全都是按照买家意愿进行订做。洛晏清干不来这活，且下面的保密性较高，没什么好聊天打听的地方，便只是下了一层找活。

　　地下市场的位置在自贸的东南角，入口只是一扇极其普通的铁门，铁门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代，上面爬满了黄绿色的铁锈。推开铁门就是一道蜿蜒幽深的石灰梯，视线也跟着狭窄昏暗起来，只有土墙上悬挂的三两暖黄壁灯照着前路。下了楼梯，紧接着就是一条百来米的廊道，廊道尽头是一扇富丽堂皇的双开门，门口有两个寸头糙汉把守，身量比起他，足足要大出一倍，看面貌、瞳色，估计也是个像弗拉米尔的外国人。和他们说明来意后，他被带到了厉生坤面前。

　　厉生坤那年才三十岁，以前靠当打手为生，胆量颇大，因此才能一手把这个地下市场弄得有声有色。本来来这种地方消费的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好说话的人，若是碰到让自己不顺心的人或事，什么争吵打斗自然是少不了。但，只要厉生坤出面解决，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尽量以钱息事。

　　洛晏清初次见到厉生坤就被他名副其实的威容给暗自惊了一跳。这人脸型偏长，双眉皆有断痕，狐狸眼又带点下三白，窄而挺的鼻子下是极薄的两片唇。

　　其实是过分风流的长相，可惜这人眼里杀气太甚，再配上那副下三白，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意料之外，他竟然十分地好说话。他亲自给洛晏清介绍了这层所有的职位，酒保啦、陪玩啦、收银啦、看台啦等等一大堆，然后又花了半小时讲了它们的弊处，最后热心肠地邀请洛晏清给他当助理。他那时候不懂事，还以为给厉生坤这样人当助理指定要接触很多人，处理各种事，想着这样肯定能打听到各路消息。结果没料到，到头来这就是一个闲职，每天要做的就是陪他喝茶下棋，到处逛逛场子，看看有没有闹事的。说看就真的纯看，即便有人在打架也轮不到他上场。

　　干了两个月他实在受不了了，和厉生坤请示过后就跑到台球厅里当看场的去了，顺便兼职了棋牌室的安保，既陪玩又当教练。毕竟理解这些游戏规则对他来说很简单，台球多打了几杆过后也有了手感。甚至厉生坤首回和他切磋球技时，还怀疑他以前是不是早就接触过这些东西。而后没过多久，他的名声就在地下一层逐渐传开了来，人人都说这台球厅里出了个盘靓条顺，活好性格好的台球一哥。

　　然而，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来台球厅的人逐渐从台球爱好者变成了酒吧调情者，之后又加入了二层纵欢者。可台球厅就那么大，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先来者先得，后来者只能在门口等待里面的顾客消费完时长才能补位到自己。

　　因此最开始那段时间，台球厅门口时有发生争执的事情出现，厉生坤派人解决过几次，效果不佳，便想出了让洛晏清带上面罩营业的想法：台球厅预留一张空桌供挑战者使用，如若有谁要观洛晏清面容，须得和他本人比试上三把。

　　如此一来，那些看热闹的人慢慢地也就少了下去，但每天依旧有那么两三个不死心地来挑战洛晏清，有的是想看他长相，有的只是单纯想和他比拼一下技术。也有好男色的佣兵在看到洛晏清身材时就想拿钱和厉生坤做交易，可惜对方并不买账。所以，一两年过去后，整个地下三层见过这位台球一哥的人寥寥无几，挑战者无一例外皆以失败收尾。

　　不过这并不能打消那些人的好奇心，就在城区病毒爆发前日，来了一位要和洛晏清比试的佣兵。他进了厅里却改口说自己是个新手，非要洛晏清亲自教他两把，洛晏清没多想，耐心给他讲解完规则后又上杆示范了几次动作。轮到那人实践时，他又让洛晏清手把手给他调整姿势，便宜占尽，奈何洛晏清丝毫不察，厉生坤底下的人却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正打算过来赶人时，这两人就打了起来。

　　原是这位佣兵趁着洛晏清俯身靠近时，便看准了时机出手去摘他的面罩，不过洛晏清只是对身体接触不太敏感，但不代表他没有防人之心，佣兵的手只在半空就被他给拦了下来。这一拦，佣兵瞬间起了兴致，捉拿擒打，佣兵前几招占了体格上的优势，后面不下十个回合就被洛晏清掐着脖子翻身压倒在地。

　　佣兵被这么一打，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更被洛晏清激起了内心的征服欲，赔笑着拍拍坐在自己身上的人，让他放了自己，然后留下一句“下次再来找你”就麻溜地跑了。

　　洛晏清虽然是这附近棋牌室的安保，但真正和别人交手的次数近乎为0，这下他不仅把佣兵给打服了，还让厉生坤底下的人大吃一惊。毕竟洛晏清也才178高，骨架不大，衬衫下的腰身细的一只手都握的过来，只有那一身薄肌让他看起来勉强算得上是个中等水平的身材，这怎么能让他们往「打手」这个方向想？

　　厉生坤得知此事时，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火急火燎丢下怀里刚点的男模就往台球厅跑，一路上都在念叨“别出事别出事”。等见到了人，拉着他转了几圈，再三确认洛晏清没受什么伤才彻底松了口气。

　　要知道，联盟中将言克礼可是专门为了这个洛晏清亲自上门找过他。那是在洛晏清刚来地下市场工作没多久的事情，言克礼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穿着军装打开了他休息室的大门，目的只是来说上那么一句话：“如果洛晏清的人身安全在这里得不到保障，那么，我会代表联盟军方，接管整个自贸市场，包括地下三层。”

　　古话说得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贸市场虽是私人衍生之物，但却并非是灰色地带，只不过管制确实比别的区域要宽松许多，除非是涉及到人命关天的事情，而且还是要有人主动“报官”，否则一般军队都不会过问里面那些深水交易。因此，市场里的流水也不必经军队之手而直接落入到他们的囊中。如若真按照言克礼所说，军队要接管市场，那么，他们这些“地头蛇”将会一夜成为无业人员。

　　厉生坤以为洛晏清没受伤，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言克礼并非不找他算账，只是刚好碰上那段时间他在外面执行任务，这会才刚回来。言克礼听到安插在那边的人报告了这么一出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地下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