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谈离别 ...
-
望着他脸上的泪水,宁长庚说:“你在哭,是为了高通?舍不得他?”
合漪不清楚自己的眼泪为谁而流,高通罪有应得,他该死,可是合漪忍不住想起最初的高通,他如个翩翩君子,笑起来带着暖意。合漪曾经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后面友情变质,两人渐行渐远。
许掩率兵来到府邸,宁长庚手里握着斩妖剑,眼神冷冷地望着合漪,合漪垂眸不语。
看到这一幕,他差点误会宁长庚要伤害合漪,转头一想,他们间气氛虽然不算和谐,但斩妖剑收在剑鞘里,未曾拔出来,不像要动手的样子。
许掩重重地咳嗽一声,把二人视线吸引过去,他问宁长庚,“樊应秋抓住了吗?”
宁长庚说:“死了。”
许掩找寻一圈府苑,没有看见樊应秋尸体。
“你不是说他死了,尸体在哪。”
宁长庚指着一块漆黑地面,惜字如金,“他死在这里。”
“啊!”许掩很不解地,看着那块仿佛被烧焦的地面,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樊应秋现在是妖体,死在斩妖剑下,自燃成灰烬。”意思便是,他死的连渣不剩,哪来的尸体。
许掩知道宁长庚孤僻,他们共同在拓拔韬麾下效力,宁长庚与其余人关系冷淡。
宁长庚确实能力出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够预测天象气候,懂得地图勘探,在行军打仗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许掩敬佩有能力的人,他是拓拔韬营中,少有的能够与宁长庚走近的人,二人之前关系不错,但也时常被宁长庚说话呛到。
“行吧。”许掩无奈地盯着烧焦地面,有的妖死后,是会经历自燃,真没想到,樊应秋竟然是妖。
他疑惑,“樊应秋不是樊家子嗣吗,怎么会变成妖?难道是樊氏家主偷偷在外面与妖生下樊应秋,再抱回府里。”那未免口味太重。
宁长庚瞟了下许掩,任他离谱地猜测,樊应秋是高通还魂这件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拓拔韬也不行。
借尸还魂早已超出常理,若是让人知晓,总会有人在生命将尽时,走歪门邪道。帝王拥有无上权力,他同样害怕衰老死亡,在死神面前,与俗人没有差别。
“妖孽已除,我先回去了。”
宁长庚转身之际,地底一缕黑气飘上来,从背后飞进他的身体。
他脚步停顿,眼睛闪过一丝红芒,刹那间,他想起师傅临死前,叮嘱他务必要杀了合漪。
师傅拉着他的手,宁长庚发誓,之后一定帮师傅杀掉合漪,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宁长庚摸上斩妖剑剑柄,强行抑制住当场拔剑的冲动。
“哎——”许掩还有许多关于樊应秋的细节要询问,宁长庚要是走了,他找谁问啊,总不能找合漪问吧。
他看向合漪,合漪宛若傻了般,站在原地不动。
许掩担忧地跑上前,走近了发现合漪在默默流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轻轻滑落,十分地惹人心疼。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宁长庚……”
“并不是,宁大人没有伤害我。”合漪擦了擦眼角,“是风太大,沙子进了眼,弄得眼睛疼。”
许掩才不相信是风沙入眼导致的流泪,合漪既然不愿意说,他不能勉强。
“京城作乱的妖怪已除,你什么时候回宫,我送你回去。”
“我还想在宫外待上几日,许久未曾出宫,想多瞧瞧宫外的热闹。”
许掩点点头,“行,我会跟陛下讲。”
主谋樊应秋已死,乌桓大王子审岐被禁卫抓起来,容慧她们在芦苇山遭遇的刺客,便是乌桓王派来的人,樊应秋用妖气控制这批人,把他们变成傀儡。
之后,京中吃人的妖怪,同样是樊应秋放出来,在京城捣乱的。
许掩带兵把妖怪们一个个除掉,宁长庚杀死背后操控者樊应秋,审岐与乌桓使者全部投入监狱严刑拷打。拓拔韬派人送信去乌桓,谴责乌桓王背信弃义,乌桓自知理亏,什么都没回复,连审岐都不管了。
可怜审岐不知道自己被父王当做弃子扔掉,还在监牢里等父王救命。乌桓王被樊应秋欺骗,樊应秋最开始答应帮他打探魏军情报,他才同意让樊应秋来京城。
结果,樊应秋来到京城,不仅没有帮他打探情报,还操控他的人,刺杀拓拔韬的妻子,连累审岐与乌桓使团,一群人被拓拔韬抓起来。
乌桓王想不通,樊应秋刺杀拓拔韬妻子有啥用,要刺杀干嘛不去杀拓拔韬,拓拔韬要真死了,他要对樊应秋感激的五体投地。
拓拔韬想用审岐作为人质,让乌桓王大出血,若要把审岐赎回,乌桓必须拿出大量良马交换。
乌桓王认为拓拔韬狮子大开口,拓拔韬让信使传话,乌桓包藏祸心,假借恭贺名义,却进京刺杀新朝皇后,没有立刻宰了审岐,已经是拓拔韬宽宏大度。
乌桓王语噎,他让审岐带人进京,确实不是为了庆贺,他想看看中原的实力。
如果中原兵力空.虚,他会率兵入侵边关,趁机抢夺城池领土。要是中原兵强马壮,乌桓暂时蛰伏起来,先对中原俯首称臣,等待时机再出手。
结果,情报没有打探到,自己的长子反而沦为人质,还要高价赎回。原本被审岐斗下去的庶母庶弟,趁审岐不在,重新获得乌桓王宠爱,怂恿乌桓王不要为了审岐,损害乌桓利益。
乌桓王心里是不愿意救审岐,儿子他多的是,若要为了审岐,给中原送大量良马,然后中原人再用他送的马组建骑兵,反过来攻打乌桓。呵呵,那他非得被乌桓其他人喷死。
有了妾室吹枕边风,乌桓王心安理得不去救审岐,就如他妾室所言,中原人最是狡猾,万一他们拿审岐,一而再再而三敲诈勒索,岂不是要把整个乌桓赔进去。
对于拓拔韬派来的信使,乌桓王客客气气把人送走,直言刺杀乃审岐个人所为,与乌桓无关。对审岐如何处置,随拓拔韬决定,乌桓绝不插手,摆明了不会管审岐,不可能为审岐上交良马。
拓拔韬听完信使的回话,冷哼一声,果然绝情,为了摆脱干系,连亲儿子死活都可以不顾。
拓拔韬挥了挥手,让信使先退下,对屋内的许掩道:“妖怪的事已经了结,合漪洗清嫌疑,我亲自去容府接他回来。”
许掩上前,说:“属下有问过合漪公子,他说许久没有出过宫,想在宫外多待几日。”
拓拔韬很想见合漪,听见许掩的话,把心思按捺下来。他在皇宫待了这些日子,宫廷虽然富丽堂皇,却也感觉束缚甚多,出一趟宫太难了。
“先让他在宫外多玩几天,最近发生的事多,估计让他心情疲惫,等我处理完乌桓的事情后,再去容府接他回宫。”
容府中,合漪与容鉴面对面坐在凉亭里饮茶。
容鉴轻轻啜了口茶水,语气平淡地说:“樊应秋已死,京中作乱的妖怪尽数铲除,陛下很快会接你回宫。”
合漪的视线,移到容鉴脸上,问道:“容大人打算何时把我送走?”
容鉴放下茶杯,浅浅叹息一声,“宫中繁华无限,陛下视你如珠如宝,回去浮山,你终日只能面对山山水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单冷清的很,当真舍得离开?”
合漪笑了笑,“容大人不必试探,宫廷的繁华我享受了十年,日日面对着红墙绿瓦,仰头只能看见那一方小小天地,总觉得度日如年。”
他开了句玩笑话,“当然,若是容大人舍不得我,我也不介意为了容大人留下来。”
容鉴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苦笑,“私心里,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但你对陛下太重要,关心则乱,我不能让你影响到陛下。”
“容大人说话真实诚。”合漪笑道,许是要离开京城,他心情轻松不少,舒适地与容鉴闲谈。
“我这一生不算太长,在浮山时活的简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相同的风景,却并不觉得单调,也不向往外界生活。
在京城,荣华富贵招手即来,几十个宫人伺候,只要我想要,世间珍宝都会送到面前,奈何就是开心不起来。”
容鉴想起一个故事,是关于庄子拒绝楚王邀请。
在故事中,庄子正在濮水边钓鱼,两个大臣前来向他请教。庄子向他们讲述了神龟的故事,告诉他们神龟被楚王珍藏在竹箱里,覆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
但是庄子问他们,神龟宁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还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两个大臣不约而同说,神龟应该活在泥水中曳尾而行。
那么合漪的处境,与楚国珍藏的神龟一样,宁愿游走在山野间,也不愿高高供奉于宫楼中。
容鉴身穿麻布做的大袖衫,衣袖宽大,看上去洒脱闲适,不像朝廷高官,更似隐居的名士。
他们在凉亭中饮茶,凉亭前有一汪池塘,今晚月明星稀,月亮倒映在池塘,平静的池面像块光滑的镜子,偶尔微风吹过,荡起点点涟漪。
容鉴静静坐于凉亭中,凝望着池塘里月亮的倒影,仿佛陷入了沉思。
他颇有些感伤,道:“等你回去浮山,有生之年怕是难再见面。”
此时此刻,容鉴涌现股冲动,只要一想到,合漪一旦离开,他再也见不到合漪的面,不免后悔答应送他回去。
“合漪。”容鉴放在茶案下的手握紧。
“容大人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合漪转过头,轻声问道。
容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最终还是理智战胜私心,半晌后,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多保重。”
合漪稍稍有些怔住,他看容鉴眉心纠结,没想到最后只是为了跟他说一句保重。
他回以微笑,“您也要多保重,我会在浮山向山神祈祷,让它保佑你们平安康健。”
容鉴望着他笑靥如花的样子,落寞地低声回道,“好。”
“不过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办。”合漪摩挲手心玉佩,聚魂玉在他手里发出温热光芒,“我要去见一个人,送他一块玉佩。”
容鉴没有询问,合漪要见的人是谁,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在最后相处的时光里,陪伴合漪去做他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