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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奇怪的女孩。

      明明前一秒还在躲藏,现在却敢于直面他,是因为知道他手枪里的火药打完了吗。

      正蹬,2.1秒;压肘砸头,1.9秒;反锁喉,1.5秒……速度提高得很快,动作却毫无章法,应该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

      他用手接下对方的直拳,同时膝顶腹,女孩轻飘飘地飞出去了,发出一声闷响,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她像商店橱柜里的洋娃娃,他儿时远远地见过,白嫩的肌肤,可人的脸蛋,火红的卷发在彩色灯球下散发着光芒。

      他曾经很喜欢那个洋娃娃,就像少爷手里晶莹的硬糖,可当拿到手后,他品尝咀嚼,发觉这只是一堆廉价的色素与糖渣。他失手将布娃娃摔在地上,将那个女孩摔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额头滴落到鼻尖,她脸庞如同玩偶一样温顺,四肢无力地垂下。

      他提着匕首,走上前去。说来可笑,他缝不好他的布娃娃,就想让这个女孩完整地死去。他用刀比划着,思考最完美的落笔点。

      女孩睁开眼,明明她的面容依旧平和,气氛却悄然改变了。她仿佛看不见脖颈上架着的匕首,直直地抓住他的手。

      “咔嚓”

      整节小臂被撕了下来,他疼得面目扭曲。断臂手上攥着的匕首顺着女孩肌肤落下,所经之处绽开了朵朵月季。

      女孩没有给他留反应时间,她白皙的手掌已经放在他另一半肩膀上。他冷汗直冒,只得用手肘挡开,同时提膝,逼迫女孩收回手防御。

      女孩试图用另一只手抓住他膝盖,但这一击他用了十足的力,骨骼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从圣卡特琳娜大教堂的彩窗里飘出来的音乐。

      女孩闷哼一声,她的手指软软地贴在掌心上,像布料里缝的棉花。她只好用手腕勾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抓紧他的肩膀,将他投掷出去。

      耐受,优;力量,优。

      他重重地砸在地上,喉头一股腥甜。女孩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掐住他脖颈。

      喉结上下滑动,胸腔里的空气逐渐减少,他两条腿胡乱瞪着,整具身体剧烈弹动,女孩险些压不住他,又加大了手上力度。

      他完好的手抓住女孩的手,试图将它们拔离。女孩一脸苦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还有力气。突然,一股魔力从她掌心冒出,钻入他爆起的青筋,整只手都仿佛烧起来了。

      他也调用魔力,可惜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他四散的魔力很快就被女孩毫无章法的魔力撞碎了。

      魔力控制,不合格……

      昏迷前,他仍下意识地评判每一个对手。

      他死了。

      斯黛拉做出这样的判断,但她不敢松手。她与这具瘫软的尸体搏斗,又像在与自己搏斗。

      夜色沉沉地压了下来,天际线处的金光迸发,斯黛拉脸上光影斑驳,看不清表情。

      终于,她脱力似的倒在尸体上,心脏仍在怦怦直跳,她伏在身下安静的胸膛上,感到十分安心。

      我要去哪儿?哦,安德烈斯,我要回旅店找安德烈斯,费拉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要制定接下来的计划——费拉,好想听她和玛雅的故事,不行,不可以浪费时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制定计划也不急于一时……

      她转身向孤儿院走去。

      ……

      往常这个时候,孤儿院不该这么安静。她会碰见许多比费拉还小的孩子,他们最开始还很怯生,熟悉后就会自发过来向她讨要糖果。起因是斯黛拉总爱抓人问路,后来她实在过意不去,就会给那些孩子几颗硬糖。

      小孩们十分喜爱这种廉价水果糖,因为在孤儿院里只能吃营养餐,所以眷恋这种不健康的味道吧。斯黛拉喜欢看他们磨磨蹭蹭地凑上前来,告诉她玛雅或者费拉的位置——本来她想找玛雅,可玛雅常常忙于唱诗班的事情,不得已只好找费拉解闷。然后他们会用湿漉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拿出糖果才雀跃起来。

      但现在,斯黛拉没看见任何一个小孩,整座孤儿院静悄悄的,倒像是教堂。窗户明暗交错,但费拉的窗子散发着明亮的橙光,仿佛夜晚的灯塔,给行人引路。

      斯黛拉加快了脚步,她熟练地从窗子翻进,而比费拉更先迎接她的是费拉的拳头。

      斯黛拉后仰,左手轻松地接住了她的拳头,“是我。”

      费拉却听不见似的,又挥出右拳,“你杀了她。”

      “谁?有人死了?”斯黛拉敏锐地反问,“玛雅?”

      但费拉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着这几个单词,斯黛拉没了耐心,她反剪了费拉的双手,把她压制在地上,“亲爱的,冷静一点。”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触动了她,费拉剧烈地挣扎起来,仿佛在进行生死一线的搏斗,她那双温和的若草色眼眸里闪烁着疯狂,“*卡拉粗口,听听,听听,‘抱歉地通知你,玛雅昨日因地湿滑摔到了头部,不幸逝世,请节哀。’这套、这套可笑的说辞,你自己相信吗?”

      她明明看着斯黛拉,目光却仿佛正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憎恨与狠戾。

      红发少女安静地看着她,费拉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应该感到荣幸,费拉,你被选为唱诗班领唱了,这难道不是代表着玛雅与你同在吗?’医神在上,你一定是脑子被劣质香水熏坏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我真想用皮鞋狠狠地踢你的屁股——如果我有皮鞋。”

      伴随着话语的是她身体幅度越来越大的弹动,斯黛拉一时大意,竟被她挣开了。

      费拉起身时撞到了一旁的小木桌,桌上的莎纸、墨水瓶、玻璃杯甚至没吃完的汤羹砸了下来,她脸上黑白相间一片,睫毛还挂着玉米粒与火腿肉,十分滑稽。但她感觉不到似的,又朝斯黛拉打来,“我不明白,明明上一次选拔你们选定的领班就是我,为什么要中途换成玛雅?死的人应该是我……玛雅如果活着,会帮助更多的人,换句话说,她有更大的价值,不是吗?”

      浑浊的汁水溅到斯黛拉衣角上,她拧起眉,嘴角抽动几下,却没有说话。费拉抓住她的衣领,暴怒使她的面容变得凛冽,她的声音却依然缥缈,仿佛随时散去的云,“我请求你,让我代替她吧。是她把我领回孤儿院,是她带我走出死亡的阴影,她像一轮太阳,她的生命会照耀更多人,我保证。”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常怀悲悯的蛇神,我慈悲的父亲,我向你祈愿……”

      她又突然激动起来,“玛雅不是你从王城领回来的养女吗?她家族覆灭后被你收养,你为何置她于死地……我要杀了你,O子养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拉扯中,两人一同滚到地上,桌子、椅子、凳子在混乱中碰撞得乱响,让人怀疑它们下一秒就会散架。斯黛拉心里有股不妙的预感,正想赶紧脱身,门便“砰”得一声打开了。

      门框狭小的空间里映着好几个人的投影,她看见一位面容焦急的老妇人,这应该是院长妈妈。老妇人旁边站着她曾经见过的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最前面是两个高大的魔导士,想来应该又是谁的私兵吧。

      站在后面的两位领导者——或者说一位领导者与一位贵妇低声商量片刻,最终男人比了一个手势,其中一位魔导士见状念了一句干涩的咒语,压在斯黛拉身上的女孩便骤然失去力气,瘫软在她身上。

      又是几个轻快的单词,一股魔力从她魔杖顶端钻出,围绕着费拉,费拉就像蒸发的水珠一样消失在这个房间里,与此同时,一把巨刃裹挟着灼热的魔力向她斩来。

      斯黛拉向后翻滚,热气燎着她的鬈发而过。这两人和她之前交手的魔导士不一样,男人用大剑先攻,女人以法术为后手,两人默契非凡,每当斯黛拉挡住巨剑时,魔力就会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钻出,再以跟随咒语的格式在斯黛拉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烙印;有时她挥舞手杖,抵消了这一次的咒语,巨剑就会直直地砍来,让她不得不四处窜逃。

      她妄想同时运用手杖与短匕,但拙劣的技法使她在两位魔导士眼中如同跳梁小丑,轻易间便能抓住破绽。

      血,正在向下流,仿佛是她的红发拖到地上。斯黛拉感到有些疲惫,无法破局的压力与持续的失血正在消耗她的精力。

      用手杖来施咒还不如用它来砸人。斯黛拉赌气似的收回了手杖,她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的释放魔力。刀刃与魔力都从心而动,斯黛拉不再被动,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血管与经脉传来灼烧感,因为她的身体素质还没有高到可以承受如此大量的魔力。对面的魔导士显然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们只是拖着斯黛拉,让她无法脱身,等她被魔力反噬时,便可以轻松拿下。

      痛疼使斯黛拉的头脑更加的兴奋,她的魔力越来越暴躁,刀刃越来越狠厉——她带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进行这场战斗,哦,或许不是无人生还,她始终坚信自己能在废墟中活下来。

      在魔力隐隐要波及到房间外时,一阵枪声响起,魔导士分别向左右两侧躲闪,避开了极速的子弹。随后是一阵浓雾,斯黛拉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闭上眼,感受到有人轻轻地将她驮在背上,她远离了这个房间,远离了孤儿院,她远离了所有纷争。

      她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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