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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迷局 ...

  •   阿灿在甲板上等着,一边看那黑色的江水出神。他在这里等着收燕窝的碗,那都是最好的瓷器,一个就是他半月的工资。等客人们临睡前,还要再送一次安神茶,能让诸位客人夜间安眠,早上醒来面如桃花。

      有钱人就是能在这些事儿上讲究。他在码头上做苦力,从不喝什么安神茶,每天也睡得跟死人一样。总归是不一样的人,他平日早上连脸都记不起要洗一把,可接了这单活就提前被安排着每天沐浴,在身上喷洒香露,绝对不能有男子的汗臭味。今天早上还格外认真地剃了须,刷了牙。那回春堂的伙计反复强调,这些客人都是顶级贵客,一定不能怠慢了,就算只负责送东西的杂工也必须干净体面。

      干净点也没什么不好,再说,这活计报酬丰厚,内容也不难,就是送送茶点、跑跑腿,可以说是“轻松”,至少这半天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除了一开始他敲错了门,被一位夫人瞪了两眼。那位夫人不是回春堂的贵客,但也住在头等船舱,在房里还戴着软巾帽子,不知道是不是早生了华发,或者有其他原因。管她呢,等到了浦港,领了工钱,家里田地的债就能还个大半,再熬个半年,或许就还清了。那时就可以回乡,万汇港虽然繁华热闹,终究不属于他。

      “有火么?”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灿回头看,见是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年纪大概比他大几岁,耳朵上悬着两枚硕大的耳饰,镶嵌了多种宝石,流光溢彩,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个紫檀杆银锅银嘴的细长烟袋。她向他笑了笑,鲜艳的红唇中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黑色的长发随着夜风飘摇,像传说里海上的女妖。他记着这位小姐是贵客之一,不敢怠慢,从兜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是最便宜的款式,火焰在风里摇摆,总之是点不燃那烟袋。阿灿只好用双手拢着,弯腰送到那烟袋上,那女人凑近吸燃了,抬起那沉沉的睫毛来看他,眼神也沉沉的,他不敢抬眼,只盯着手里的火。那女人慢慢直起身子,向另一侧长长地吐了口烟气,笑着问:“上次去浦港的人,好像没有你?”

      “是,我第一次来。”阿灿不敢不回答,却又担心自己跟贵客说话,被回春堂的伙计责骂。

      “我说呢,终于有张新面孔。”那女人抽了一口烟,说,“每次都是那些人,看都看腻了。”

      阿灿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人接着问,闲闲的,一边笼一笼头发,风里都是玫瑰露的香气。

      “大家都叫我阿灿。”阿灿如实回答,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多大了?”

      “二十。”

      “不是国都本地人?”

      “嗯,我家乡是在江南,最近田地上有些麻烦,我就出来做些杂工,多赚点钱,贴补家用。”

      “像这样在船上做杂工,一个月能有多少钱?”那女人笑着问,像邻家姐姐,随口关心他的生活。

      “码头上做苦力,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二吊钱。这次出来,回春堂给得更多些。”若是在家乡种地,可赚不了这么多。

      “两吊钱,一吊一千文,也就是二两银子……可够花么?”

      “当然是够的,还能留些寄回家里。”

      “那,想不想赚点零花钱?”那女人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零花钱?”阿灿下意识地问,但突然醒过神来,想起同伴们讲的故事,胃上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酸水和怒气一股脑地反上来,他忍了忍,艰难地说,“我不要。”

      “那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明天到了下一个港口,我带你下船去看看,买件好衣服,再选些饰品,你长得这么好,穿成这样,可惜了。喜欢玉佩么?我觉得玉佩衬你,你觉得呢?”女人笑着说,声音依然温柔和蔼,单听她的口气,只是跟借个火一般平常。

      “我说了,我不要。”阿灿压不住声音里的怒气,转身就要走。

      “你别误会!我有个朋友是开服装铺子的,经常需要一些身材匀称的去店里帮忙展示服装,这不是快要冬天了,想是又要招人。你家里既然有用钱的地方,我看你还算高大,想帮你买套体面衣服,推荐你去试试。那工作虽然也挺辛苦,但是一天就能赚半吊钱,是不是比做杂工好些?”那女人叫住他,耐心地解释道。

      阿灿呆了一呆,脸先红了,说:“我……我……”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大。也罢,我们素昧平生的,突然就要给些好处,也难免你多想。”那女人笑着说,敲了敲烟袋,大度地说,“你且考虑考虑,要是愿意去,我给你写封信,待你下船去国都的时候自去找她,至于她用不用你,就看你的缘分了。”

      阿灿感激不已,忙说:“当然愿意,多谢多谢。”想了一想,又忍不住问,“不知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女人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有些妩媚的意味,却并不答言,似是拒绝了他的报恩之意,又问:“你们晚上吃饭了么,饿不饿?”

      阿灿摇了摇头,说:“我不饿,等客人们都休息了再吃饭也来得及。”偏肚子不争气,这时凑巧“咕”了一声。

      那女人了然地笑了笑,说:“我房间里有吃的,你进来吃点。”

      “那不行,不能进客人的屋子。”

      “这会儿又没有人看着,你就进来,被伙计看见了,有我呢。”

      “那也不行。”阿灿脸有点红,说,“哪里能随便能进小姐夫人们的闺房?”

      那女人歪着头看看他,颇有些玩味地,说:“既然这样,我给你拿出来,总不要紧了?”说完不容阿灿拒绝,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

      阿灿看她屈尊降贵地去取吃的,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自己却误会了她,把她想得那样肮脏,不由得十分惭愧。他平时心思单纯,本来想不到许多,只是这几天听了同伴讲了太多故事。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呢。

      正琢磨着,这时那穿着华丽的姐姐已经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装了精致的点心烧卖,另拎了一小壶酒,笑着说:“吃点吧,别饿坏了。”

      阿灿不能再拒绝,连声道谢,怕回春堂管事的伙计随时上来,赶紧三口两口地吃了,将酒也一饮而尽。那女人笑吟吟地靠在栏杆上看他吃狼吞虎咽,一边随口问他江南的风景,阿灿应了几句,就觉得那酒意翻涌,眼前竟有些发花,忍不住晃了晃头,心想果然有钱人喝的酒也不一般,这么容易就醉了。

      “怎么?喝醉了?你酒量这么浅?”那女人笑着转了个身,看着他说道。

      “平时也能喝一些的,可能是今天……“阿灿话音还未落,就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平时并不是没有醉过,但不是这样的晕眩无力,手脚发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只是不敢相信,脚下不由得踉跄了一下。那女人伸手扶住他,身上玫瑰露的香气直涌到阿灿鼻子里,那酥软的身子顺势依到了他胸口上。阿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日里碰不到女人时候还不觉得,这时候软玉温香地贴上来,身上立刻就火烧一般热,不由自主地向她倒了过去,连着下半身一同紧紧抵在女人身上,脑子里昏昏的,手也不听使唤地乱摸。那女人格格笑了,低声说:“着什么急呢?”

      阿灿本迷迷糊糊地,听她这口气突然灵光一闪,后背上涌出冷汗来,挣扎着推开了女人,想要呼救,舌头却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逃,小腹上的热又一阵一阵的,像是有团火烧。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了阿灿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她看阿灿已经落到了自己手里,便肆无忌惮地直接伸手摸到他小腹上来,满意又得逞地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脸,说:“还没见过这么难得手的,也罢,总算不枉费了我花了这么多功夫。”

      阿灿绝望地看着她,在失去意识之前,突然耳边响起同伴说过的话。

      “若是真的有人看上你,怕你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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