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市千灯欲花桃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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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俞！谢迟俞！”梦中的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回头了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明月楼醒了。
唤他的人不是别人，是萧故渊。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猛的推开想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的萧故渊，他看着她深邃的眼，一时间慌乱起来，手都快晃出残影了，说：“我我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相信我！我只是进来给你送蜡烛！”
她像是刚刚缓过神，紧绷的后背松了下来，说：“我知道的，谢谢你啊萧宗主。”
“啊？啊！不打紧的！我扶你起来吧。”
“有劳了。”
“咕噜咕噜”明月楼的肚子偏在这时候不争气的叫了，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萧故渊讪笑着松开拉着她的手，道：“今日晚宴的菜不怎么合我胃口，我都有些饿了，明宗主陪我去夜市逛逛吧。”
“这个自然是行的。”明月楼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萧故渊拉了回来，为她系上自己的斗篷：“遥山不比洛阳，夜间天气凉，当心着了风寒。”
“那你怎么办？”
“我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小风算什么，根本不带怕的。”
言罢，又贴心的为她戴好帽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拽着她出门。
“诶等等！我们不叫墨姐姐一起吗？”
“哦她啊，去沐浴了，没、空！”
“诶？！那他不去——”
“哎呀走了走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萧故渊连拖带拽的弄出了客栈。
年少时，他以谢迟俞的身份和萧故渊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只觉得秋高气爽，舒服极了。不曾想，十年后再来正直春季的这里，竟是这般寒凉。
二人漫步在青石板路上，四下一片寂静，只有田间、草丛里传出虫鸣阵阵。
山间的月色是美的，这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仿佛伸手就能碰到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走着，像对趁着夜色出来幽会，却又羞的不敢开口的恋人。
“明宗主？”萧故渊开始没话找话了。
“嗯？”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明月楼抬头望向他，她的眼睛和星星一样，亮亮的，很漂亮。
她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
“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萧宗主愿意讲，那我就洗耳恭听好了。”她抿唇笑了一下，温柔极了。
“我的故事很短，但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年。那天雪很大，月很圆，他来清水崖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他，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我那时候性子顽劣，当然现在也这样。喜欢逗长得好看的人儿，尤其喜欢逗他。
说来也有意思，每次一逗他，他就脸红，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喜欢。后来他成了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我总喜欢缠着他，要求他陪我四处游玩。
再后来，他家中遭遇变故，一夜之间只剩下两个妹妹相依为命。他被仇家四处搜寻，我把他带在身边，想护他一世，可是他不愿意。
于是他背着我离开了。这一走，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其实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他，可是我没有等到他嫁给我的那一天。
我曾经拥有过一轮满月，整过一场好梦，只是后来月残了，梦碎了。一切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我们之间的故事很短，只言片语就能说尽；我们之间的故事又很长，这一生都道不尽。
突如其来的风将她的帽子吹落，掀起她乌黑的发。明月楼沉默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执着的等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你倒是挺有勇气的。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就有个鸡鸣寺，等忙完这一遭去一趟吧。”
“嗯，好主意。”
前缘未了，那便来世再续。我有等你的勇气，因为鸡鸣寺的樱花总有盛开的那一天，我的爱至死不渝。
萧故渊见明月楼抿着唇，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好，便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件事了。你看前面，我们就快到了。”
集市里灯火通明，过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动听的丝竹声，儿童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热闹极了。
他们路过一家饰品铺子，各式各样的簪、钗、冠应有尽有，各色的珠宝闪闪发光，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诶！明宗主！这个簪子到是与你相配的很！”萧故渊笑眯眯的拽过她，将一根素簪拿给她看：沉香木的簪身配上淡金的桂花，虽不镶珠嵌宝，但尽显清新雅致，温婉大气。
“着实好看，”明月楼弯了弯唇角，“萧宗主好眼光。”
“诶先生小姐！您要是相中了什么，都是可以试一下的！”商铺的主人是个女子，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
“明宗主既然都说我眼光好了，这不得赏脸试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说着便要接过萧故渊手中的簪子，可萧故渊却抓住她伸出的手，借势转了半圈，随即撩起她长长的发，有模有样的盘好，又握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
明月楼脖梗就这么暴露在微凉的夜里，引得她微微瑟缩。本就纤细莹白肌肤的映着四处暖色的灯火，愈发好看起来。
“萧宗主好手艺。”明月楼微微侧头，“只怕是练过好多次了吧？”
嗯……这张脸在这个角度和他简直一模一样……萧故渊心道。
“哪有哪有！只不过是给——”他猛的停住话头，忙去观察明月楼的表情。见她不可置否的挑了一下眉，他似是有点尴尬，打着哈哈的挠了挠头，道：“那个什么，这根簪子挺适合你的，你喜欢不？”
明月楼也当没有听见那句话，没事人似的笑道：“萧宗主亲手挑的，当然喜欢啊。”
“既然喜欢，那我买给你呗！”
“不用不用！我簪子挺多的！”
“既然簪子多，那多这一个更无所谓了，老板娘付款！”
“得嘞！先生爽快人！”
付过了钱，萧故渊顺势搂过明月楼的肩，边走边贱兮兮道：“今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小爷我来买单！”
“爪子拿开。”明月楼睨了他一眼，单手拍掉搭在她肩上的手，又问到：“不过你哪来的钱？”
“嘿嘿，墨宗主荷包里拿的。”
“啊…啊？！不是你认真的啊？！”
“哎呦逗你玩的，我有私房钱的。”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嘶不对，私房钱…那你还让墨宗主给你付房费？！”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嘛～”
“……”
而此时的墨含情：“啊啾！啊啾！啊啾！不是我今晚怎么老打喷嚏啊！莫不是着凉了……”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一会鼓掌一会欢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明月楼闲来无事，便也想去凑个热闹，便和站在身旁吃肉串吃的正香的萧故渊说了一声，不慌不忙的往那边走去。
离近了才知道，是某个酒肆新来的舞姬在外头献舞呢：翡翠珍珠镶嵌在她的发髻上，面纱下娇艳欲滴的红唇隐约可见，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眼波荡漾。她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勾的人心痒痒；线条优美的身体配上精心设计的动作，尽显优雅妩媚；脚腕上银铃随着她轻快的舞步发出清脆的响，轻纱般的水袖伴着鼓点，恰如其分的打在两侧的鼓上，叫人忍不住连连称好。
一舞毕，那舞姬抛了个媚眼，谢了幕，离开了高台。众人也知没有好戏看了，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明月楼刚想回去找萧故渊，一转头却发现他早就站在自己身后了，此刻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愣是谁都没反应过来。
“给你。”萧故渊从背后掏出了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像串灯笼。
明月楼伸手接过，刚想咬却又递到萧故渊面前，道：“你吃吗？”
“我吃过了，给你买的。”见明月楼吃的这么香，他忍不住喃喃道：“连喜好都一样，还真是像啊……”
“嗯？你和我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
“没什么，”他指了指身边的酒楼，
“我是问你要不要上去喝一杯？”
“我正好口渴了，不过你钱够吗？我可是一分没带啊。”
“必须管够啊！走了走了！”
刚随着人群到“欲花桃园”的牌匾下，一红衣女子与明月楼擦肩而过，兴许是人群拥挤，她路过时给明月楼撞了个踉跄，等明月楼回过头时，脚边多了一个焦红的钱袋。
她拿起钱袋追了上去：“这位姑娘等等！您的钱袋落下了！”
那女子闻声一望，倒是个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可人儿。此刻红衣相配，尽显鲜衣怒马少年郎之意。
“啊劳烦您了。”那女子双手接过焦红的钱袋，将钱袋掖好，又道了声谢后匆匆离开了。
“还完了？”萧故渊抱着双臂，站在台阶上等她，说着又要将手搭在她肩上。
明月楼啧了一声，“凶狠”的剜了他一眼，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你想喝什么？桂酒怎么样？我记得你喜欢桂酒。”两人开了个包间，相对而坐。这包间的名字也和酒楼牌匾一样独特：“‘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我从未说过我喜欢桂酒啊，萧宗主怎么知道的？”
“之前宴会你准备的都是上好桂酒，一般人恐怕是不了解吧？”
明月楼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看不出萧宗主竟是这般细心啊。”
“哎呦哪里哪里，过奖了～”
趁着等酒的功夫，萧故渊又开始没话找话了：“诶我说，咱们好歹也是酒肉之交了，能不能别老‘宗主宗主’的叫我呀？”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大名啊！”
“萧故渊。”
“诶还是算了吧，语气太像我妈了，我害怕。”
明月楼无语的白了他一眼，道了句“无聊”。
“客人久等，酒来了！”上酒的是个男伶，和外头的女伶一样半遮着面，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双臂，微卷的发散开，像只勾人的狐狸。
“现在你们这都没人了吗？怎么伶人都要出来端盘子了。”萧故渊瞟了他一眼，似是觉得有伤大雅，干脆别过头不去看他。
“是啊，这几天客人多，大家都忙不过来啊。”那男伶接了萧故渊的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明月楼，眸中满是惊艳。
明月楼确实是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不必说高挑匀称的身材，不必说白里透红的肌肤，不必说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单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就足够吸引人。
“桂花酒配桂花糕，年年平安岁岁康。”萧故渊斟了一杯酒，推到明月楼面前，“来吧，尝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桂香浓郁，口感醇厚，回味悠长。萧宗主，这‘问青天’是好酒啊。”
“请懂行的人品酒，不是好酒可不行。”
“我可算不算懂行的，这可算抬举我了。”
“哪有啊。来，咱俩同饮此杯。”
“我有一段情呀～唱拨拉诸公听呀～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让我来唱一段无锡景呀……”是外头的乐姬在献艺了。
“没想到在遥山部还能听到这样的江南小调。”明月楼听着这歌声，不禁抿唇轻笑。
“你喜欢？”萧故渊托着腮看着她，
“你喜欢就出去看看呀。”说着便撩开纱帘，等着她过去。
走出纱帘就可以来到包间特置的平台，从平台往下俯视就是一楼的戏台。此刻一位青衣女子端坐于此，环抱着琵琶轻轻拨弄着，丹唇轻启，动听婉转的歌声流露。
明月楼坐在平台上软软的席子上，倚着阑干，微眯着眼，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地板。
明月楼在赏曲，而萧故渊在赏她。
见明月楼这么喜欢听曲，萧故渊就干脆将酒带到外头喝了。美酒配美乐，又有佳人相伴，萧故渊一坛接一坛，喝的尽兴。
见他喝的这么厉害，明月楼道：“你当心喝醉啊。”
“嗯～不会醉的，我酒量很好的！”
“诶，明宗主，你知道我这叫什么不？”
“什么？”
“哎呀呀！我这叫：烟花巷里笑春风，金樽对月倚高楼啊！”萧故渊笑的肆意，朝明月楼的方向举杯，一饮而尽。她蓦的一愣，刚刚因小酌了几杯而白里透红的面颊，此刻绯红更甚。
她回过神来，掩唇轻咳一声，随即正色到：“说的不错，哪儿抄来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写的吗？”他轻挑眉梢，笑盈盈的看着她，又像想到什么一般，一抹坏笑浮上脸，对她勾了勾手指：“我还有更不错的，过来坐，我讲与你听。”“为何要到你身边去？又有什么讲究？”她察觉到他在逗着她玩儿，遍玩笑似的的回了一句，却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将双臂枕随意在脑后，眼里尽是少年的轻狂之气：“揽清风、明月，邀美人入怀，酌桂花稠酒，看人世百态。”
“美人何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上身弹起，一手撑着膝盖，侧头望向她，潇洒随意。明月楼只觉面前的人与十年前跟在谢迟俞身后，追着他喊他师弟的人重合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年少。
她“哦？”了一声，道：“我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萧宗主台爱了。”
“哎呦，你是真的好看，和他一样好看的！”兴许是真的喝高了，他竟然脱口而出这句话。
“他？”
“我我是说你和你母亲一样好看。”
明月楼回给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靠着阑干，只觉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夜市千灯欲花桃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