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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玉堂虚 ...

  •   一大清早就起床梳洗,彩云琉璃忙个不停,纵然是一个人回去,阵势上也绝不能先输了,将玉明打扮得极为隆重。

      等出了府门,早有马车在那里候着,玉明在树荫下站了一阵子,日头渐渐地也起来了,她轻握了握琉璃的手,不打算再等了,拎起裙子踩着凳子登上了马车。

      玉明刚弯腰进帷裳,身后遥遥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

      “急什么?没有我,你一个人回门等着被笑话?”

      玉明倏地回过头去,男人从府门后大步而出,那张脸实在俊美得过分。一身紫色衣袍绣有玄兽,兽面狰狞可怖,兽爪锋利胆寒,腰间佩着一柄玄黑长剑,肆意得戾气凛然。

      陈玄嗣进了马车,瞧着这略显狭小的空间,皱着眉头松了松领口:“怎么不用昨天那辆马车?”

      玉明在陈玄嗣一进马车时,就开始主动揽起了沏茶的活计,听见这问话,她手下一顿。

      “我以为,殿下今天不同我一起回去……”玉明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

      陈玄嗣瞥了她一眼,她胆子真是大得很,敢做起他的决定来了,昨天以为他走了,今天以为他不来。

      “蔺玉明,你长了个嘴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不会问?”

      玉明忙不迭地认错,他能来,就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玉明心情好极了,听见这句刺耳的教训,她不仅没生气,还端了一杯沏好的茶,特意晾得温度适宜了,甜甜地笑着递给陈玄嗣。

      陈玄嗣拿过茶盏低头瞟了一眼,又视线缓慢上移,凝在那张笑得极为灿烂的小脸上。怎么骂她,她还这么高兴?

      “你傻乐什么?”他挑了挑眉,“在茶里下毒了?要毒死我?”

      玉明脸色一僵,她不明白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我没有。”她咬了咬唇,低声辩解,抬头看过去时,她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怒气,“不信,我喝给你看!”

      话音还没落地,陈玄嗣已经浅浅啜饮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开口:“知道你没下,就你那个胆子,把赵子龙浑身的胆都借给你,恐怕你都下不了手。”

      玉明看了那盏茶一眼,忽然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在茶里下毒呢?毒死这个嘴毒的坏蛋才好,或者毒哑也行。

      陈玄嗣把着茶盏,轻敲了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知道这小妻子肯定是在心里骂他呢,不知道骂得有多难听。

      “蔺玉明。”

      听见陈玄嗣叫了她的全名,玉明浑身一凛,忙打起精神回望过去,陈玄嗣放下茶盏,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接下来的话,你且记住了。”陈玄嗣眯起双眼,“你是我陈玄嗣的王妃,一旦出了这个府门,就给我学着去嚣张跋扈。除了皇帝,谁都不用放在眼里,明白?”

      当然,皇帝他也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只不过这话,陈玄嗣没有说出来。

      玉明愣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瞧上去满脸都是很蠢,又很不敢置信的神色,而后被陈玄嗣踢了一脚。

      “你出去软弱可欺,丢的是我的面子,听懂了吗?”

      这一脚踢得人好痛,玉明疼得眼里泛出了泪,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忙点头,嘴里还乖巧地说着“我知道了”。

      陈玄嗣瞧了一眼,他已经收了力道,没想到她这就被疼哭了,也不知道蔺家到底是怎么养的人,养出这么个又能哭又娇气的软包子。

      蔺府早有人候在了正门门口,一见马车来,灵活的小厮就窜到了后院去禀告。

      惯来严厉的管事柔和了脸色,快步走过来迎接,躬身笑着行礼:“燕王殿下,王妃殿下安好。”

      玉明正要回一个安好,却被陈玄嗣一把扼住腕子,他连一眼都懒得分给管事,只半提着玉明进了府邸。

      管事不声不响吃了个挂落,面上还得赔着笑,躬身在前面引路。

      他说多少句,陈玄嗣连个嗯都懒得回。

      管事实在说得太多了,从宅子的建造来历,讲到其风水布局,肉眼可见地在巴结奉承,一直在耳边吵吵着。

      陈玄嗣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过去:“多嘴。”

      管事在蔺家也做了有些年了,迎来送往都是达官贵人,任谁都会看在蔺阁老的份上赏他几分薄面,头一回有人这么下他面子,管事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连一个字都不敢吭。

      彩云和琉璃后一步到,瞧见这一幕,彩云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管事惯来是个踩低捧高的。

      当初七娘从乡下回来时,管事只开了个角门引进来,分的院子更是偏僻荒凉,平日里缺衣少食。

      七娘这个正经的主子,过得还没有老夫人身边那几个得脸的丫鬟好,府中谁见了都能踩七娘一脚。

      他也有今天?彩云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扬起了下巴,目不斜视地从管事面前走过。

      今日休沐,蔺阁老在暖阁里下棋,听闻燕王夫妇来了,就唤燕王过去一同下棋。

      而玉明则被管事引着去了荣寿堂。

      荣寿堂是蔺府占地最大的宅院,乃是蔺老夫人所居之地,其间格局极为宽敞,地面皆以青石铺就,不许栽种任何花草,只种以常青柏、万年青等长年不谢之树。蔺老夫人规矩极严苛,装设也是肃穆古朴,全是灰青等色调。

      玉明一瞧见荣寿堂那块古朴的牌匾,就有些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幼时在青石砖上跪一整夜,生了一整个月大病的记忆实在太深刻。

      东次间里已摆上了午膳,蔺老夫人向来喜静,一大家子在这里用膳也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不过今儿个有些特别,玉明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她不由得心道,什么人敢这么放肆。

      玉明携着彩云琉璃一进门,内间里的人都齐刷刷瞧了过来,大伯二伯一家子都在,还有三伯母四伯母。

      今天布菜的竟不是大伯母,而是一个瞧着隐隐脸熟的美妇人。不必猜测,这美妇人定是方才笑声的源头。

      那美妇人见玉明一来,忙放下双箸迎上前来,玉明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没敢开口唤人。

      美妇人一边握着玉明的手,一边笑得前俯后仰,冲着众人道:“瞧瞧,瞧瞧,我就说七娘定是忘了我了。”

      “你那么小一点,还在襁褓中时,我就抱过你呢。”

      美妇人轻执着玉明的手,引她到老夫人身边坐下,笑着对蔺老夫人道,“母亲快瞧一瞧,您孙女可是做了王妃呢,回来瞧您了。”

      蔺老夫人笑眯了眼,搭在玉明手背上轻拍了拍,玉明又瞧了美妇人一眼,再结合她对老夫人的称呼,终于想起了这美妇人是谁。

      正是贵妃曾提到过的,她的姑母林夫人,也是蔺老夫人最小的,最疼爱的女儿。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回蔺家了。

      大伯母走上前来,笑着柔声道:“母亲,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宴吧。总不能让王妃娘娘好容易回一次门,还饿着肚子同我们寒暄罢。母亲您身子骨不好,也当准时用膳才是。”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林夫人笑着打了自己几下,同老夫人告罪道,“是我一时见着七娘,喜得魂都没了,竟连这个也忘了,该打该打。”

      这次玉明用膳的位置,就在蔺老夫人的下首,倒是让玉明有些不习惯。

      无论是在小时,还是从乡下回蔺府之后,每次来荣寿堂用膳,她都是连个位置都捞不着的。

      这里屋子的格局都讲究个小巧聚财,东次间自然也不会大到哪里去,一大家子人都来这里用膳,搬来椅子也是坐不下的,她和几个小辈就搬个杌子在角落里用膳。

      故而虽然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不好,也不喜欢来这里吃饭,每天晨昏定醒后,她就回自己偏僻的小院子去了。

      今天也是头一回享受这样的待遇,玉明敛下满目的神色,在一旁婢女端着的铜盆里净了净手,拿起干帕子擦净双手,再抬眼时发现整桌的人都在看她。

      大伯母笑着道:“今儿个这张桌子上王妃娘娘是最大的,王妃没有动筷,我们这些人怎么敢越过了娘娘去?”

      玉明略显尴尬,抬头望向蔺老夫人,抿了抿唇道:“既是一家子,只论身份地位倒是生疏。长幼有序,理应是祖母先动筷,我这个晚辈不敢越俎代庖。”

      蔺老夫人笑弯了眼,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率先动了筷,桌上的剩余人这才纷纷动起来。

      小丫鬟在外间和彩云搭着话,彩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和小姐生活在蔺府的时候,彩云见多了捧高踩低的人,少的是雪中送炭,现在有人巴上来了,她自然也不会搭理。

      琉璃坐在榻上摆弄着笸箩,同老夫人的丫鬟聊着天。

      她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只不过很小就跟着七娘去了乡下的庄子,后来也就一直跟在七娘身边。同这些原来的姐妹虽是生疏了,但到底有几分情分。

      午膳结束后,乌泱泱的人终于从东次间里出来了。妯娌之间互相笑着攀谈,出门前还谦让了几步,气氛堪称和乐融融。

      而玉明和林夫人则被蔺老夫人留下来说话。

      彩云扁了扁嘴,一屁股坐在了琉璃旁边,她不明白蔺老夫人和林夫人有什么好同七娘聊的。七娘在蔺府中时,来荣寿堂从来就没被正眼瞧过。

      从笸箩里捡了针线,彩云又站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东间的门口,隔着帘子贴近了耳朵。

      蔺老夫人半倚着软枕,目光慈爱地望着玉明,握着玉明的手轻声叮咛:“好孩子,出嫁从夫,在夫君跟前要柔顺恭敬,你是孙辈里最命好的,嫁入了天家。天家好是好,规矩总是比普通人家更重,你愈要小心谨慎才是,凡事要以夫君为天,不得忤逆顶撞。”

      玉明动了动嘴唇,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垂下头,咽回了喉间,只轻声应了个是。

      “七娘,姑母问你——”林夫人挪近了些,一把握住玉明的手,惯是一张伶俐的巧嘴儿,都吞吞吐吐卡了半晌,瞧了一眼老夫人才开了口。

      “你与燕王殿下圆房了没有?”

      蔺老夫人带着眼风的目光跟着扫了过来,凌厉中是隐隐的审视,玉明后背瞬间冒出了汗,她掐了掐掌心,缓缓开口:“……还没有。”

      陪嫁的人尽是蔺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圆房,蔺老夫人心里早一清二楚,她说谎也没有用。

      “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就……”玉明垂着眼,后半句吞了下去。

      “好孩子,你糊涂啊。”林夫人神色很是焦急,“他不主动,你就主动点啊,送个甜汤,做个点心。若不早早地把燕王的心笼络住,等他纳了侧妃进府,先你一步生下孩子,有你好受的。”

      玉明抬起了头,蔺老夫人半阖着眼倚靠在榻上,手里把着一串佛珠飞速拨动着,明显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们真的不知道蔺家与燕王的恩怨吗?

      玉明垂下了头,盯着湘裙上繁复的花纹,蔺家与燕王关系这样恶劣,她再怎么主动,他就能喜欢起来了吗?

      林夫人偷偷瞥了一眼老夫人,而后转向玉明,深吸一口气紧握住她的手,满眼泪光。

      “七娘,姑母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答应姑母?”

      玉明被吓了一跳:“姑母先说是何事。”

      林夫人带着哭腔的话语回荡在内间,玉明浑身一寒,门外偷听的彩云手里拿的针线都落了地。

      主仆二人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都是,这林夫人莫不是疯了,这种要求都提得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玉堂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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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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