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哑炮菲伊 ...
-
斯内普的办公室就在魔药课教室的旁边，一间同样地窖风装修的屋子。这里从地面到天花板井然有序地堆放瓶瓶罐罐，透明的液体里漂浮着各种不明组织，颇有医学院标本室的味道。
魔药教授挥了下魔杖，长桌上的仪器开始自己叮叮咣咣飘回对面的储物柜。看得出来他很少有访客，因为这里只有一把椅子。于是两个人都站在门边。
“说。”他砰地关上办公室门。
菲伊实事求是，又讲了一遍卡罗的猫。期间她很怂包地不敢直视斯教的眼睛，盯着斯教袍子上一小块药水腐蚀的痕迹看。
斯内普猛地一甩袖子，把它藏在了身后。菲伊只好盯着地板。
“我很庆幸你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斯内普动了动嘴唇，“但我很遗憾你的脑容量不大。下次遇见这种事，应当第一时间报告除了洛哈特教授外的任何一位教师，而不是……”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菲伊的胳膊肘。那里因为撞桌子力度过大，直到现在仍然隐隐作痛。
“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向格兰芬多那群蠢货求助。斯莱特林因为卡罗先生的作为，扣五分。我今晚会找他谈谈。”
菲伊站在原地。
平心而论，斯内普对待学生可能算不上温柔，但对外护短，对内公允，他绝对是称职的斯莱特林院长。他的怒气和偏见更多针对格兰芬多，尤其是哈利。
被大蝙蝠保护在翅膀底下的感觉太妙，菲伊简直又要热泪盈眶了。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斯内普说，“至于你，你为什么不去准备下午的课程呢？还在等我说什么？”
菲伊落荒而逃。
出地窖的时候还在想，什么时候这里能有个窗户。现代心理学研究表示，生活环境会对人格造成巨大影响——也许明亮点，斯内普的表达方式能变好些。
……
开学第一周，密室事件还没有发生，霍格沃茨的一切都在混乱中井然有序地运行。没有人能不好奇一整个全新的世界。
菲伊总是行色匆匆，不是在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里疯狂看书，或者致力于用两条腿走遍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她跟所有愿意搭话的画像聊天（一楼走廊的弓箭手仍然在大声咒骂她早上不睡觉），并且不知不觉中记住了一大堆八卦。
总是这样，无用的知识会见缝插针挤进脑子，该学的东西反而通不过血脑屏障。她上一世可以在字都认不全的小学，生啃全文言文《山海经》和《西游记》，也可以在大学病理生理学期末考前一小时背法考知识点。
好奇心无尽膨胀的后果不可估量，除非把头骨砸碎，否则菲伊不会停止蹭课行为——书中不能获取的直观知识，菲伊会溜进高年级的教室跟着听课。比如膨胀药水到底怎么熬，比如曼德拉草究竟长什么样，等等。
最开始，斯内普会像驱赶一只误入教室的猫一样驱赶她，但所谓厚脸皮者得天下，次数一多，他就放任菲伊安然自得坐在小角落了。
草药课、魔药课、天文学、魔咒课，只要有空，菲伊都会去旁听。她特地每节课都选了格兰芬多三人组能看到的地方，打算顺便在主角团前刷刷存在感。
如果三人头上有进度条的话，菲伊觉得自己会看到旁边标注从“陌生”逐渐转变为“眼熟”。她某天听见赫敏对两个同伴说话，语气不无后悔遗憾，大意是她一年级课少，怎么没想到旁听。
按理说这一周理当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哪怕菲伊一直学不会咒语。
她不着急，因为当初在奥利凡德魔杖店挥舞时，指尖一热的感觉清晰如昨。她顶多天赋一般，像是原著里的纳威·隆巴顿和西莫·斐尼甘，而决不可能是个哑炮。
然而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被斯内普训过后，卡罗安分了一个下午。撕书的事情他不敢再做，可一抓住菲伊学不会咒语的把柄，卡罗就带着所有小伙伴变本加厉地辱骂菲伊。
她本来不会跟一群小孩子计较太多，何况这种骂战既不可能赢，也没有意义。但从周四早上起，菲伊平静如水的心情开始发生变化。
先是早餐时，她拿起的面包片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手掌大的毛腿大蜘蛛。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放了整蛊道具——菲伊足足掰掉了蜘蛛七条腿，才确定它是用糖果和淀粉做的。
她拿着糖果大蜘蛛和掰掉的七条腿，蹬蹬蹬跑去教师席找斯内普。斯内普正在吃一份牛肉馅饼，抬起头眉头紧皱。
“菲伊……小姐。”他说，“既然你没有证据表明是谁干的，你来找我没有意义。”
菲伊心知他说的在理，但十分不痛快。她看进那双情绪平平的黑色眼睛，一口咬掉了蜘蛛的头。凝胶糖果粘在牙上，让菲伊口齿不清。
“我只是来告诉教授，下次如果遇到真蜘蛛，我可以送给您当魔药材料。”
麦格教授在她吃掉整只蜘蛛的全程，都单手支着额角，转过头去不看。弗立维教授小小地吸了口冷气。
最后菲伊把第八条腿也掰下来塞进嘴里，像宁海平调的耍牙人一样，八条毛茸茸的腿露在嘴唇外，随咀嚼动作上下摆动。
八根腿只剩下带有小弯钩的爪留在外面时，斯内普终于吃完了牛肉馅饼。
“下次抓到真蜘蛛，当然可以送过来。”他说。
菲伊转头叼着糖果蜘蛛腿回了长桌。
上午魔咒课上，她用了整整一节课都没能使羽毛漂浮一点。菲伊的另一个室友格拉西娅·沙菲克几乎一次成功，弗立维教授笑眯眯问她是不是在家里偷偷拿大人魔杖试过。
只有菲伊的魔杖像根真正的木头棍子，花纹美丽，挥舞起来嗖嗖作响，可惜完全没有一点魔法的迹象。
弗立维教授非常和蔼地安慰她，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这并不能阻止布鲁斯·卡罗和他的狐朋狗友下课时非常粗鲁地对菲伊大笑。
“从前大街上有个哑炮泥巴种，痴心妄想当巫师。捡了根棍子来城堡，费尔奇让她去扫地！”卡罗因为中午的蜘蛛心情颇好，快活地唱着歌走了，比菲伊见过的所有熊孩子还欠揍。
然后是黑魔法防御术课，洛哈特果真给他们发了卷子，从头到尾都是关于他自己的问题。要知道吉德罗·洛哈特的畅销书一本比一本贵，二手的也不好找，菲伊当初在对角巷只买了一本用来应付，斯内普也默许了她的行为。
然而大明星洛哈特在教室里绕圈走着看他们答题，突然在菲伊身边停下了。他好像第一次看见这里坐有一个人似的。
“啊，可怜的菲伊！看到这些问题你一个都不知道，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甚至还是你的资助人呢……不，诸位不用担心，我，吉德罗·洛哈特，决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停止对菲伊的资助。”
他装模作样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点难过……”
她并非一无所知，比如她记得原著中说过洛哈特喜欢紫罗兰色——以及他今天穿的古怪的紫罗兰色袍子。不过菲伊再也忍不了了。
“教授，你的书实在太贵了，我买不起。斯内普教授说您会有办法的。我昨天一直在到处找您，但我没有找到。”
菲伊当然没去找过洛哈特。但菲伊大可以放心说谎话不眨眼，因为昨天一天，无数人看到他在各个老师的课堂穿梭，试图卖弄他空空如也的大脑。
洛哈特的笑容僵了僵。
“啊，当然，当然。昨天我确实过于忙碌，不小心忽视了这件事。是的，应当问一问被资助者需要什么……我想菲伊小姐不会介意待会儿留堂片刻吧？我们来仔细谈一谈……”
实际上，菲伊十分介意。
先不说斜后方的特拉弗斯眼睛冒火，几乎把菲伊后背燎出两个窟窿；也不说斯莱特林们嗤嗤偷笑；单是饥饿感已经够她喝一壶了。
长期不规律进食，让菲伊的肠胃十分脆弱，她高度怀疑有十二指肠溃疡——因为隐隐的腹痛总会在空腹饭前出现。
不过洛哈特本人已经敲定此事。等人都走完之后，菲伊在座位上捂着肚子，看洛哈特慢悠悠踱下来。
“我不知道新生要什么书，所以呢，可能需要你自己列个清单。我想……也许什么时候能搞个赠书仪式。至于今天中午，我只是需要要问你一些具体问题。”
洛哈特又一次露出完美笑容，菲伊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某个地方放了照相机。
“但是教授，我下午有课——”
此话不见得全是假的。她课表上确实没课，但她要赶去旁听二年级的草药课。
洛哈特再次笑笑。这下菲伊可以确定，照相机就在讲台某个角落。她默默转了个身。
“不会占用很多时间。如果留到晚上，又得向预言家日报派加急的稿子，对吧？”
“可怜的小菲伊，名利永远是最香醇的美酒。也许你现在还不知道，但以后会知道的。无论因为什么，只要有人知道你，你以后就大有可为……”
菲伊彻底不想说话了。
她外表是个孩子，但不是个傻子。如果她魔咒课学会了“羽加迪姆勒维奥撒”，她要把桌子扣到洛哈特的头上。
呼，冷静，想想书单……洛哈特可不清楚新生要什么书。这里面大有操作空间，可以多敲诈一些东西。她要把霍格沃茨七年能用到的所有书都列上，然后对洛哈特说，书越多越显得他品格高尚。
菲伊面无表情讲故事，洛哈特对着镜头完美表演“深感遗憾”，最后她念了一长段洛哈特准备的稿子，内容无非是感谢他的无私奉献、赞美他的高尚品德之类。讲道理这其实是双赢行为，资助者获得了名誉，被资助者获得了必须的金钱。
可是，但凡菲伊是个真正的十一岁小孩，自尊心都会被洛哈特的这种行为碾得粉碎。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推到了舆论的战场上，任凭她在风口浪尖颠簸——洛哈特对哈利也是这样做的。
这对于小孩子心理的伤害不可估量，洛哈特完全没有一个教师应有的基本道德。
被洛哈特要求留堂已经够倒霉的了，可对于菲伊来说，倒霉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从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出来，午饭早就结束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去找霍格沃茨的厨房，但迷失在乱七八糟的台阶里。
“哦，亲爱的迷路小羊羔，你要去哪里呢？”
画像里一个穿墨绿色睡衣的老太太这样问。她皱纹纵横交错，脸颊上飞起醉酒后的酡红，模样可怖。长长的指甲刮过金色酒杯的边缘，发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菲伊事后想想，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直觉，不该尝试向一幅明显酗酒的画像求助。仅仅是按照老巫婆的指示，走出五分钟后，菲伊的一只脚卡在了自动消失的台阶里，腓骨外髁痛到灵魂升天。
好巧不巧，走廊远远有个人影拎着包飘过来——对，就是飘过来，因为那是皮皮鬼，手里不知道拿着哪个倒霉蛋的书包。
“啊！可怜的新生！困在了楼梯上！”皮皮鬼快活地说。
菲伊决定闭嘴，专心致志拔自己的脚。皮皮鬼停在她旁边，匆忙翻动书包。直觉令菲伊警惕地拔出了魔杖。
果不其然，皮皮鬼翻出了一瓶蓝色墨水，然后，开始缓慢拧动盖子。“不听话乱跑的哑炮学生，哈哈！动不了了！”
“滚开，皮皮鬼！我是斯莱特林的，我马上告诉血人巴罗！”
菲伊徒劳地挥舞魔杖，但她的魔杖依旧是无用的木头棍子，嗖嗖穿过皮皮鬼的身体。皮皮鬼尖声大笑起来。
“哦，当然，当然，你是斯莱特林的。”他陡然提高音调，神经质地大喊起来。“哈哈哈！我都听说了，斯莱特林居然有个哑炮！哈哈哈哈！”
菲伊只感到头顶一凉。
有什么液体滴滴答答顺着头发流下来，还有一部分从额头蜿蜒至下巴，像在脸上爬动的小蛇。皮皮鬼倒完墨水，“咣”地一声，把瓶子狠狠摔在地板上，玻璃墨水瓶碎成好几块。
这声响似乎给了皮皮鬼某种满足感，菲伊在余光里狼狈看到，他又从书包里翻出一瓶红墨水来。
“大家都在唱歌呢。我想想……‘从前大街上有个哑炮泥巴种，痴心妄想当巫师。捡了根棍子来城堡，费尔奇让她去扫地！’是这样唱的吗？哑炮菲伊！哑炮菲伊！”
皮皮鬼唱着卡罗的歌，往她头上倒了第二瓶墨水。
毁灭吧，这该死的世界。
走廊尽头传来一群人的说话声，皮皮鬼吹了声口哨，抡圆胳膊把包甩出去，然后倏地穿墙，消失不见。留下菲伊像怨鬼一样站在台阶上，动弹不得，低头任凭双色墨水往下流。
迎面走来刚从草药课回来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二年级学生。所有小孩子都不知所措，从她身边路过时向菲伊行注目礼，好像觉得她在做什么伟大的行为艺术。
最可气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跳过会消失的台阶。
有个格兰芬多在路过时候往旁边让了让，嫌弃偏头，问同行伙伴，“这是谁啊？怎么这样？”
听起来傻里傻气的，菲伊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她都打扮成这种造型了，没人认得出来。不吓一吓小孩子，简直对不起皮皮鬼辛勤倒下的墨水。一瞬间恶从胆边生，菲伊咧开嘴伸过去脑袋，气沉丹田，大喊一声：
“我是你爹！”
那一瞬间的畅快简直难以形容。非要说的话，就好像用全身力气吹一个簧片刚刚装好的唢呐——好一口恶龙吐息！
整条走廊都安静了，菲伊哈哈大笑。
但她撩起被墨水糊住的眼皮，看清面前是谁时，突然笑不出来了。
居然是格兰芬多三人组。
赫敏张大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哈利瞪大眼睛看着她，罗恩一脸要哭的样子缩成一团。
“Alright，”罗恩害怕地说，“你说是就是。”
等下！等下，听她狡辩，菲伊真的不是精神病！
菲伊本打算适应巫师生活后，以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智者形象接触哈利他们，再适时提出建议，然后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更改剧情。但现在一切都完了。她只从罗恩的眼中看到了面对疯子的恐慌无助。
“我刚刚……皮皮鬼……你知道的，我——”菲伊语无伦次。
“我知道！我知道——嗷！赫敏，你打我干什么？”
赫敏没有回答。她朝罗恩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过头面对菲伊。
“快走，找个空教室，我帮你弄干净……噢，你的脚……能动吗？试一下……”
等赫敏用漂亮的清理一新（Scourgify）咒语终于搞干净墨水后，罗恩又叫起来。
“是你！我看到你周一中午和我妹妹说话，然后被斯内普叫走——哎呦！赫敏你为什么总是打我？”
敢情蹭课时候座位白挑了，罗恩是一点没看。菲伊干笑了两声。
往好处想，至少她让这三位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哑炮菲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