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可言明的人》魏丛良

36、你把我当傻子吗

　　第三十六章
　　你把我当傻子吗

　　鸣阳兴东区那个跨境经济合作区东郊片区建设的项目，如期开展，但因为涉及到了兴东区老区城中村拆迁，里面鱼龙混杂，人口结构复杂，流动性大，而且不少城中村居民都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若拆迁办理，安置在其他地区，他们都是不愿意的。
　　保利剧院同意搬迁原址后，附近的不少居民都对这件事保持观望。

　　赵霁今天的工作是跟进兴东区城中村居民的拆迁工作，他上午九点出门，下午三点，鸣阳城建项目组接到了警署电话，让他们去医院一趟。
　　项目组长李特到医院时，赵霁正在接受笔录。李特从门口看去，赵霁脑袋上包扎着纱布，胳膊腿上也打上了石膏，反正浑身上下看着没一处是好的。

　　李特从警方这里了解到，赵霁今早刚到城中村，连街道里面都未走进，就被人从背后抱住拖进了暗巷死角，套上麻袋一顿拳打脚踢。
　　最后还被从三楼丢了下来，如今能活着实属侥幸，楼下正好有一辆搬运货物的箱体车，他掉在车上滚在了地上。

　　李特大为震惊，他不敢置信现代社会竟然还会有这般胆大妄为劣事存在。
　　医生说赵霁需要休息，李特便先回到鸣阳，召集项目组开展紧急会议，会议室内他怒火中烧暴吼，“他们是要故意杀人，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尽管鸣阳保密措施到位，但还是被泄露了，媒体闻讯而至，赵霁所在医院被包围水泄不通。
　　因为这件事，虞鸣津连夜从法国赶回来，召集高管开会，在鸣阳的会议室里待了一夜。

　　鸣阳员工在兴东区城中村遇袭的事情逐渐发酵，保利剧院拆迁事宜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顾稚作为这个项目，顾氏这边的负责人，今天和几个项目组里的成员一同到现场。
　　一夜大雨，保利剧院门口前面道路上的几棵白玉兰还剩几簇花骨朵，风吹雨打，落了一地白雪。
　　雨后的城市空气里是花草芬芳，朝海进入夏令时后，就算是雨天也不那么惹人烦。

　　顾稚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浅色长裤，一阵风徐徐吹来，衬衫布料往后鼓起，瘦削的身体似要随风散去。
　　项目现场负责人葛洪都在，顾稚走进现场，现场助理递来了安全帽，他一边戴上一边听葛洪说：“顾总，我们这边剧院是从外到内进行拆除，屋顶这部分已经先拆除了。”
　　顾稚顺着对方的话往上看，剧院大厅上方，湛蓝的天空漂浮几片云。

　　“那剩下的外立面为什么没有进行拆除，按照进度，现在应该是已经进行到柱子和梁这些重要结构了。”光照在顾稚脸上，他微微眯起眼，侧头询问。
　　葛洪打量着眼前这位高瘦青年，目光从他的脸上收回，上前一步解释道：“因为城中村的人，每次我们动工，他们就会有人过来寻衅滋事，我们报过警，他们就溜了，好几次了。”
　　顾稚蹙眉，忖量数秒后，抬眸，“去城中村看看。”

　　城中村距离保利剧院，开车需要十来分钟。但出来那档子事后，进入城中村的那条路就收到了管控，现在如果想要进去，就需要步行。
　　他们走到路口，便看到好几辆车停在路边。顾稚看了一眼，跟随他们一同往前走，刚走到进口，里面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我们不是都说的明明白白了吗？你们还过来做什么？”说罢，一盆脏水便往外倒。
　　顾稚反应不及，手臂被往后用力一扯，他回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砸在他的身上。
　　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了虞鸣津湿答答的脸，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馊味弥漫。顾稚大喘一口气，反手抓住虞鸣津的手，愤怒在瞬间烧光了他的理智。
　　他扭过身，要冲出去时，腰被捋住，虞鸣津压在他的耳边，声音很低，“我们先走。”

　　到了安全的地方，虞鸣津便松开了手。
　　顾稚想到刚才虞鸣津挡住的那盆脏水，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
　　却见虞鸣津避开，生疏道：“顾稚，你不应该来这里。”
　　“虞总，非常抱歉，是我带顾总来到这里的，我没想到城中村的那帮人会这么做。”葛洪在旁接话。
　　虞鸣津看都没看他，身边的助理递来手帕，他接过擦拭掉额角上的水渍。

　　因为大家都或多或少被污水溅到，便决定在附近的酒店先洗澡换身衣服。
　　没有带换洗的衣服，顾稚直接让助理在酒店隔壁的商店里买了一套。小助理买了一件灰色的卫衣和休闲裤，顾稚洗了澡出来看到床上的衣服，哭笑不得，“你让我穿这个？”
　　那助理是人事部新派来的，小姑娘一脸无辜，“老板，我觉得你穿这身好看。”
　　顾稚是好脾气，只是叹了口气，乖乖穿上。
　　他洗了头，刚吹干的头发柔顺妥帖，身上的卫衣衬着他好像刚大学毕业，满脸稚嫩。

　　他换好衣服，听到隔壁门响声。从沙发上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便看到虞鸣津从门前经过。
　　顾稚低唤了一声，虞鸣津停顿，回头，目光冷淡。

　　他在生气吗？
　　顾稚心中揣测，惴惴不安。
　　他上前，虞鸣津低头，眼神似在问，有什么事。
　　顾稚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只剩下数不清的愧疚。他踌躇、彷徨、犹豫，最后还是开口，“虞总，在沙美湾酒店那晚，我……说的那些话，你能不当真吗？”

　　虞鸣津沉默。
　　城中村附近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酒店的，算不上星级的地方，走廊深邃压抑，灯光是暗淡，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人活在里面，都似乎陷在了泥潭里。
　　顾稚心中苦闷压抑，他最不想招惹的人便是虞鸣津，最不想伤害的人也是虞鸣津。
　　可勤勤恳恳忍了那么多年，藏在心里当做心愿一样珍贵的人，却被他一朝尽毁。
　　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痛。
　　他愤怒到从黑暗里清醒，想要把那另外一个自己撕碎。

　　如今，他回来了，他想要弥补。
　　可……很多事都是不会如他所愿，以前是，现在也是。

　　虞鸣津深深看着他，开口。
　　“顾稚，你当我是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