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铁与美式》十五垚

20、第 20 章

　　拿美20

　　陆凝序感觉自己走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似乎知道该往哪走。

　　走着走着，会突然一脚踩空，然后坠落到另一个地方。
　　前方是一个分岔路，入口一模一样。
　　陆凝序正准备往左拐，刚往里迈进一步，一股巨大的寒意袭来，似乎还想将他往里吸。

　　“陆凝序，别去。”
　　陆凝序下意识收回跨进去的一只脚，然后才奇怪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声音很耳熟，但他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况且对方说的是中文，应该是以前的故人，但潜意识里，陆凝序听了对方的话。
　　“好，我不去。”

　　他准备换另一条路，越靠近那里，就越觉得炎热。
　　然而这次，他甚至还没跨出一步，就又被叫住。

　　“陆凝序。”
　　陆凝序奇怪的左右看了看。

　　“陆凝序，回来。”
　　你让我回哪儿去？

　　“回头。”
　　陆凝序下意识听对方的话，转过身。
　　发现自己刚刚一路走来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阳光倾洒下来，为他指明了一条路，尽头是一片光亮。

　　“往前走，快回来。”
　　陆凝序下意识照着做，迈腿往前走去。

　　“陆凝序，回来吧。”
　　“陆凝序，美式挺苦的。”
　　“陆凝序，我都知道了。”
　　……

　　声音从尽头处传来，越发清晰。
　　陆凝序脚步加快，他却感觉不到累。
　　好奇怪，声音居然会给他带来力量，这是谁呢？

　　陆凝序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却拼了命的想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但他的内心告诉他，对方很重要，他想抓住他。

　　充满光明的尽头就在眼前，他抬手，触摸到一片温暖。

　　然后，他看见了他自己，坐在电脑前搜些什么，旁边还放着关于西班牙语的教辅书。
　　书翻开到某一页上，上面有一行字被荧光笔划出，极为醒目。
　　Luciano，意为光明。

　　“陆凝序，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陆凝序抬腿迈步，彻底脱离了那片他迷茫徘徊了许久的黑暗，终于走到了光明里。

　　-
　　陆凝序睁眼，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一点也动不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的疼痛，脸上还罩着呼吸机。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一丝实感，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就被卷进一场袭击中。
　　行人都四散而逃，枪声在他的耳边炸开，他只怔愣了一秒，便拔腿狂奔，路面上的子弹印他看的清楚。

　　本来他已经跑出了混乱区域，但是有路人的呼救声让他回了头。
　　他看见一个孕妇在他身后，而在混乱中心的恐怖分子却在此刻举起了枪口，黑漆漆的洞口对着那位孕妇。

　　这就像死亡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定格。
　　陆凝序几乎是顷刻间转身往后跑，他一把拉住孕妇的手，将她带过来，自己挡在她前面。

　　枪声在陆凝序身后响起，他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但他也没有精力管那么多，可能那枚子弹打中他了，也可能没有，反正他现在感受不到。

　　恐怖分子是没有人性和理智的，在他们眼里，所有活物都是一块肉罢了。

　　陆凝序将孕妇拉到另一条街，大概是因为暂时安全了，肾上腺素回归正常，陆凝序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钻心的疼。

　　在他倒地之前，他看得见的是孕妇满脸泪惊慌失措的脸。

　　如果就这么死了，那还真是遗憾。
　　如果可以，他还挺希望杨煦在他身边的，至少可以和他道个别，让他走的安心。

　　不过又一想，还是算了吧，他会吓坏的。
　　还是中国安全，他留在国内是正确的，有国家保护他，自己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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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飞机在美国机场落地后，杨煦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来的是有多急。
　　他只带了贴身衣物，然后就订了两晚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了机票。

　　他放下行李就出了门。
　　酒店到医院步行过去20分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楼下。

　　那位自称是陆凝序朋友的人已经在大厅里等他，经过杨煦在来美国前了解的情况，得知对方是一位美籍华裔，杨煦一眼就认出了他。

　　很华人的长相，在遍地是外国人的当地十分好认。
　　对方同样一眼就认出了他，两人握了下手，第一句交流的话就是：“陆凝序刚从icu转到重症病房，跟我来。”

　　“邮件里还有录音附件，你听了吗？”对方问。
　　杨煦点点头，“听了。”
　　对方说：“他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电梯在缓慢上升。
　　“我是他的同学，朋友兼合租室友，我叫蒋泽。”蒋泽见缝插针的自我介绍，他和杨煦联系的很突然，一大段一大段的事情发给杨煦后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说，再想起来发消息时杨煦已经上飞机了。

　　“我叫杨煦，是他…高中同学。”杨煦盯着电梯上变换的数字，五指紧紧攥着手机。

　　蒋泽这人挺直接的，直白了当地说：“我知道你和他的故事，他都和我讲过，别担心。”
　　这让杨煦挺惊讶的，陆凝序居然会和别人讲起这些事。

　　随后电梯到达，两人不约而同结束了这仓促的自我介绍。

　　杨煦跟着蒋泽来到重症病房，推门，走进，关门。
　　下一秒，杨煦怔愣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敢走到病床旁。

　　“我联系你是因为陆凝序喜欢你，他在救护车上神智不清的时候，让那位孕妇帮他录了音。”
　　“他怕自己万一死了，还有很多话来不及告诉你，所以让那位孕妇录下音，拜托她把录音转交给我，让我给你发邮件。”
　　蒋泽到现在还记得个午后，他正在家里考虑要不要和陆凝序一起吃那家中餐厅，然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蒋泽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场景比现在血腥的多，有很多人在那场袭击中受伤，所有手术室通通亮着红灯。
　　现在陆凝序脱离生命危险，转出icu，才让杨煦见到，已经减少了很多冲击了。

　　杨煦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病床上的人，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握住陆凝序的右手，将他的手包裹起来。

　　蒋泽离开病房去走廊坐着，病房里，杨煦握着对方的手，两人的体温逐渐融为一体。
　　他迟来的感受到一顿后怕，一想到陆凝序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想到邮件里的内容，他觉得心脏每跳动一下就刺痛一下。

　　原来自己是那么害怕失去他。
　　一想到是永别，杨煦就会陷入无尽的恐惧。

　　然后自己强行把自己挖出来，安慰自己陆凝序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才敢再次抬眼看他的脸。

　　那段录音里，陆凝序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听起来就费劲。
　　前几句话是用英语说的：“已经录了吗…”
　　“如果我醒不过来…你就把这段话交给他……不用告诉我他回答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他知道…”

　　后面是中文，是说给杨煦听的。

　　第一句话，他叫了杨煦的名字，是西班牙全名。
　　当年杨煦在他耳边说的一串话，曾经的他完全听不懂，杨煦也不愿意写下来。

　　“Luciano Yang Sánchez.”
　　听到的一瞬间，杨煦的心脏就开始了剧烈跳动。

　　“杨煦…我爱你，我爱你的…”
　　“其实承认爱…并没有多难…只不过从我嘴里说出来…需要等待很久很久的时间……”
　　“我不懂爱一个人…是怎样的……不懂一份爱…可以持续多久…不懂爱是否真的可以胜万难…那年我让你失望了……”
　　“也许这些话…晚了几年…也许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朋友和爱人……”
　　“但我…有必要…把当年的答案…说给你听…….就是…我也爱你……”
　　“如果…你已经有了新的恋人…你可以…把这些话当成一张…………误买的过期彩票…而你的身边人才是…你现在拥有的中奖彩票……”
　　“也许…这是我一辈子…会说的最后一段话了……可惜…有点遗憾…不能见你最后…一次了……如果我能幸运的活下来…我会打理好自己…回国见你一面……”
　　“悄悄地…不会被你发现……”

　　他想，那段录音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只敢听一次的东西。
　　让他从痛苦中生出无力和绝望。

　　中国到美国的飞机上更是如坐针毡的煎熬，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种结局。
　　万幸，结局是好的那一种。

　　他轻皱着眉，鼻子酸的很。
　　抬起手指，附身向前，轻轻用指背刮了刮陆凝序的眼皮。

　　“为什么想来见我要悄悄的，怕我赶你走么？”
　　“陆凝序，你傻透了你知道么……”

　　杨煦一声声呼唤着这个名字，他已经两年没开口叫过这个名字了，偶尔也只是在梦里。
　　杨煦用“他”指代陆凝序，知道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说。

　　再亲口念这三个字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所以，他念了一遍又一遍。

　　-
　　陆凝序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握住了，他动了动眼珠，看到了杨煦。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幻觉了，杨煦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但哪怕有一成的可能性，他也想试试，试着再抓住他一次。

　　他用尽全力，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杨煦和他交握的手上。

　　杨煦握着陆凝序的手，靠在窗边，安静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稍稍握紧了。
　　他一惊，瞬间回神，转过脸，他就和被那道注视着他的目光抓到了。

　　杨煦立刻凑到他身边，说：“你醒了？！”
　　陆凝序说不了话，他眨了下眼睛，当作回应。

　　杨煦的眼泪居然在那一秒落下，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后来，他才明白那叫如愿以偿，叫喜极而泣。

　　“我去叫医生，你等我一下。”杨煦拍了拍陆凝序抓着他的手，对方随后松手，杨煦快步走出病房，先告诉蒋泽陆凝序醒了，然后两人跟在几位医生身后回到病房。

　　只要醒了就好，剩下的就等着慢慢恢复健康就可以了。

　　“大概要多久呢？”杨煦用英语和医生沟通，得知要看实际情况，不过至少也要一个月。

　　杨煦点点头，谢过医生。
　　蒋泽在门口送走医生，然后关上门，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为了不让杨煦尴尬，蒋泽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趁陆凝序不能说话，可劲儿把他干的破事全抖给了杨煦。
　　杨煦的心情也慢慢变好，也偶尔会说说自己大学里的事情。

　　后面杨煦出去接了一个电话，陆凝序和蒋泽就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他都知道了。”蒋泽说。

　　意思就是他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知道了这两年多来陆凝序对杨煦的感情。

　　不清不楚、优柔寡断的感情，也许只有有生死时刻才能顿悟。
　　在生死的界线，没有人会犹豫，也没有时间犹豫，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是人生的最后时刻。

　　也正因为经历了生死，陆凝序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有舍不得的事情，舍不得的人在这里。
　　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有话没说，因为他还有人没见。

　　而现在，幸运女神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他想，过去的事情就只能让它过去，但是未来，他是可以把握的。

　　蒋泽说：“他只在这儿呆三天，三天后他就回国了。”
　　陆凝序知道杨煦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但是没关系，他已经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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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代课都给你搞定了。”徐信炎在电话那头说。
　　杨煦：“辛苦你了，回去请你吃饭。”
　　徐信炎现在才问：“什么事儿啊？给你急的，买红眼航班去美国。”

　　杨煦将事情简化了一番告诉徐信炎，对面震惊了很久。
　　“我去，那你俩是不是要旧情复燃了？”
　　杨煦插着兜，说：“不知道，等他康复以后再说吧。”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杨煦重新回到病房里。

　　蒋泽晚上还有家教兼职，杨煦就安静的陪在床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陆凝序睡了醒醒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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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