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吃掉你》火上子桑

70、每个人的舞会

　　东青市怪异处置局 ，人来人往，忙碌非常。

　　留观室里，新星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抱着烧伤的白猫，一下一下抚着它漆黑的皮毛。
　　她的手背上，虬结的血管逐渐显出青黑的颜色。
　　“唉……”半天，院长妈妈叹了口气。

　　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跑过，说着“红月潮汐要结束了”。

　　院长妈妈站起来，从窗口向外说：“有人吗？”
　　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什么事？”
　　院长妈妈：“我们已经到时间了吧？”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下墙上的表：“还没……哎？已经到时间了？”他又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怪了，真的到时间了。稍等，我给你们开门。”

　　孩子们纷纷站起来，叽叽喳喳地说：“可以出去了吗？”

　　留观室的门打开，老师组织孩子们出来，有序进入地下。

　　院长妈妈把手里抱着的白猫递给身边的一个孩子：“照顾好它。”
　　孩子点点头：“知道了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摸了摸孩子，而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孩子：“院长妈妈，您去哪？”
　　院长妈妈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院长妈妈一边走，一边轻轻摸着自己手背上的青筋，等到快要离开怪异处置局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她：“红月潮汐还没结束，请不要离开。”
　　“我不出去，就是到门口这儿看看外面。”
　　“那请你去窗口那边看。”
　　“好的，好的。”院长妈妈笑着点头，一步步向窗口走过去。

　　红月高悬，天空一片宁静。
　　没有奇形怪状的怪异闯入城市，也没有人类或者动物的凄惨叫声。

　　“真安静啊。”院长妈妈低声呢喃。
　　“真安静。”她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虬结的青筋越发凸显了。

　　这时，车队从侧门驶入怪异处置局，院长妈妈探头看去，密封车体被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处置专员把一个大型隔离胶囊搬了出来。
　　“小心，慢一点。”
　　“死都死了，还怕什么？”
　　“都警惕点，万种之母这种东西，谁知道死了会不会还有污染。”
　　“慢点！看着点门槛！”
　　……

　　院长妈妈闭上了眼，再睁眼的时候，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趁着搬运隔离胶囊的时间，一根藤蔓静悄悄地从建筑内部伸了出去，匍匐着脱离了怪异处置局。而大厅的窗前，早已没了院长妈妈的身影。

　　*

　　“来吧！都high起来！”

　　圣藤之堡内部，优雅的舞会已经变成了蹦迪现场，炫彩灯光忽闪忽闪地让人眼晕，强节奏的DJ舞曲把一切震荡，穿着燕尾服或鱼尾裙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摇摆。

　　突然，一道低沉转向激昂的贝斯声引领了全场，朋克女跳上桌子，大吼：“摇滚不死！”

　　“呜吼——”全场欢呼。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乐器被人认领，临时组成的乐队放纵着灵魂，用音乐控诉世俗。

　　朋克女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成一缕一缕的，眼妆也晕开糊成一片，却丝毫不能阻止她的快乐与疯狂。
　　而仔细看台上，可以发现，打架子鼓的正是阿塞。

　　人群一侧，大胡子方普着急地摆弄他的摄像头，但很可惜，在红月潮汐的影响下，它们都失效了。
　　“为什么？为什么？！”方普急得手开始颤抖，“为什么是现在？我拍不到了，我什么都拍不到了！”

　　啪！
　　摄像头被狠狠扔在地上，摔了稀碎。

　　“我什么都拍不到了！！”大胡子高喊一声，神情猛然一僵，脸上肌肉抽搐着倒了下去。

　　另一边，丈夫简世成蹦迪蹦到满脸通红，和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眉来眼去。
　　女人的目光扫过简世成的手表和腰带，又若即若离地抚过他的衣领，瞄到了品牌标签。一个媚眼抛来，女人转头舞得更加起劲。
　　简世成被女人的发尾扫到脸，香气似有似无，不由得追逐上去。

　　“美女，一会儿有空吗？”简世成贴了过去，春风荡漾。

　　女人刚刚扬起笑容，还没说话，满脸笑意就转为了惊恐。她迅速后撤一大步，还撞上了后面的人，但她连道歉都来不及说，就在人群中迅速钻离。

　　简世成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一阵剧痛把他拉了回来。

　　“简世成，遗产，绝不会让你独吞。”妻子苏文珠的声音冷冷传来。

　　简世成捂着剧痛的腰侧，回头看去，精心装扮过的苏文珠丰满靓丽、贵气逼人，就好像他们相亲见面那天一样。
　　只是……
　　他抬起手，看到满手的鲜血。

　　苏文珠手里的刀更深一步插进简世成身体里。

　　简世成：“唔……”
　　“你放心吧，我早早就给你冷冻了精子，你们简家不会断后的。”苏文珠温柔地说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手捂着简世成的嘴，一手拖着他向角落走去。

　　狂欢的舞池里，没人注意到这些异样。
　　或者说，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出现，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异样。

　　嘭！
　　巨大的开门声盖过了一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公主裙于小萱。

　　她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子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为之一静，朋克女的乐队也停了下来。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于小萱瞪着眼环顾全场，声音嘶哑，“为什么我找不到？为什么所有的藤蔓都是假的？！”

　　梁禾从舞池一旁走了出来：“那个，这位……”

　　“于小萱！我叫于小萱！”她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声喊起来，“为什么你们永远记不住我的名字？我叫于小萱，不是什么‘那女的’！更不是什么‘保洁的’、‘收垃圾的’！”
　　于小萱眼中泛着血丝：“我一定会找到破绽，我会带人离开这鬼地方，我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英雄！”

　　梁禾依旧挂着完美的笑容：“于女士，我看您情绪有些激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

　　于小萱看着梁禾，眼神越发不善：“我会被所有人注意到，我的名字会被大家知晓……”

　　梁禾拍了下手，立刻有拇指小人们跑进来，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于小萱一下子就愣住了，乖乖被束缚住，像一个茧，被拇指小人们抬走了。

　　梁禾转过身来，拍了拍手，笑着说：“各位，一点突发的小情况已经处理好了，不打扰各位雅兴，大家继续吧。”

　　台上的朋克女此时眼神突然清明过来，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贝斯，又看了看手里的话筒，愣怔片刻，笑了，随即高声呐喊：“大家，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呜呼——”台下开始有人回应。
　　随后，是更大声的欢呼浪潮。

　　看到舞池里的热浪继续，梁禾冷静地让拇指小人们处理好场内的异样，而后，转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供人暂时休息的桌椅。

　　椅子上，坐着被捆住的周一扬。

　　周一扬见梁禾进来，立刻又开始叨叨：“梁禾，梁禾你清醒点啊！你快点想起来啊，你是个人！是个人！”

　　梁禾倒了杯茶，送到周一扬嘴边：“说这么久了，渴了吧？喝口水吧。”
　　周一扬：“……”

　　周一扬抗拒了两秒钟，喝了。
　　梁禾耐心地配合着周一扬喝水的速度，帮他抬高杯子，直到茶水被喝完。

　　放好杯子，梁禾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实在不好意思，舞会举办匆忙，事情繁杂，刚才我都没能好好听你说话。现在一切步入正轨，你能详细说说你和我的事吗？”

　　周一扬：“……”
　　怎么办？他这么有礼貌，突然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梁禾摘下手套，把那只植物一样的手伸出来：“我的身体出了点意外，我是清楚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之前又是什么样的，我并不太清楚。”
　　“或许，你愿意帮我解惑？”梁禾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周一扬。

　　周一扬假装咳嗽一声，复杂地看着梁禾：“那个，我，嗯，其实也不太清楚。”
　　梁禾微微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
　　周一扬：“但你应该还是有人类记忆的！梁禾你快想起来！”
　　“我也很想保有全部记忆，但可惜……”梁禾微笑着摇头。

　　当——当——当——
　　钟声响起，一连敲响了十一下。

　　“现在是……十一点了？”周一扬有些发懵，“这么快就十一点了吗？”
　　梁禾站起身来：“舞会快要结束了，我必须去安排一下了。”
　　周一扬：“安排什么？”
　　梁禾：“安排圣藤之堡里的一切都顺利开展，保护圣藤之堡的安全，这是姐姐交给我的任务。”
　　“姐姐？”
　　“是的，阿西娜姐姐。”
　　“谁？什么娜？”
　　梁禾没有回答，快步离开了。

　　……

　　黎敬和徐图之在拒绝了二十八次女装舞裙之后，终于换上了合适的衣服——都是男装。

　　但不知道为什么，徐图之的脚上始终套着水晶鞋，就算是这第二十九次，水晶鞋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恶趣味。”徐图之阴沉着脸评价。

　　黎敬只好扶着徐图之，以防虚弱的他再被水晶高跟鞋崴了脚。

　　黎敬：“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该怎么离开这？”
　　徐图之靠着黎敬，轻声说：“愿树的本质是生命力和实现愿望的交换，一般来说，这种怪异是没有独立空间的。但这株愿树大概是被万种之母影响，发生了变异，有了自己的空间，但本质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实现了愿望，咱们就可以离开。”

　　“没错。”圣藤之堡突然出声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黎敬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下。

　　黎敬：“喂！不要突然冒出来啊！很吓人的！”
　　圣藤之堡的声音有点委屈：“我一直都在啊。”
　　黎敬：“……快点让我们出去。”

　　房间里探出一根藤蔓，摇了摇：“不行啊，外面还是红月潮汐呢，你们人类一出去，很可能会被污染的。”
　　黎敬：“没想到你倒是还……”
　　圣藤之堡：“那样就没人和我玩了。”
　　黎敬：“……”

　　徐图之声音依旧很轻：“你往城堡里拉了这么多人，是想要多少生命力？”
　　圣藤之堡：“哇！冤枉啊！我可没有这个想法！”
　　黎敬：”那你为什么关了这么多人在这？”
　　藤蔓蜷缩一下，不好意思儿说：“我这不是刚刚成年，想开个舞会嘛～”

　　黎敬和徐图之异口同声：“骗人。”

　　藤蔓支棱成一竖条：“我没骗人！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王子举办盛大的舞会，和公主一见钟情，两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黎敬嘴角一抽：“……你少看点童话故事吧，那都是骗人的。”
　　圣藤之堡：“骗人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人！”
　　黎敬：“你说的……好有道理。”

　　圣藤之堡：“我一直在帮别人实现愿望，这次，我也想要给我自己实现愿望！我要真的举办舞会！我要看到王子和公主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徐图之咬牙：“所以，为什么我是公主？”

　　圣藤之堡：“你美丽、柔弱、动作优雅，还和小动物友善相处，这不就是标准的公主吗？”
　　说着，一顶帽子和一条黑泥鳅被扔了出来，是赫兹和格瑞迪。
　　圣藤之堡：“你看，你的小动物我都给你好好照看着呢”

　　“哈哈，嗨。”赫兹微微扬了下帽檐。
　　格瑞迪把自己圈在帽子上，仿佛一根装饰丝带，低声打招呼：“淙。”

　　“……”徐图之闭上了眼。

　　圣藤之堡：“所以，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你们快点返场，我要看拥抱亲吻结婚happy ending！对了，你们刚才在床上怎么不做下去了？我成年了，什么都可以看的！”

　　沉默在屋内蔓延。

　　藤蔓变成了问号：“你们都怎么了？”

　　黎敬扶了扶徐图之：“徐哥，咱们烧了这吧。”
　　徐图之：“好，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