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星辉》心软大王

10、人性

　　深夜，街道的烟火气淡了些。

　　林文强和萧雅下了车，并肩走在一起。
　　“文强，怎么好好的非要下来走路？”萧雅缩了缩身子，九月底的天已经变得越发冷了。
　　林文强把西装外套给萧雅披上，拉着她往路边椅子走去，掏出纸巾擦了擦，示意她坐下来。
　　“萧雅。林诺被下毒那事，是你做的对吗？”
　　“我？我怎么会？不是，不是我做的。”萧雅才不会撒谎，更何况眼前人是最了解她的丈夫。
　　“你不要瞒我。两年了，我不是没找人去查这个事。”
　　“你.....”萧雅记着自己两年没有和那厨师联系过，怎么....是当初就露出马脚了？萧雅冒出冷汗，惶恐地看向林文强。
　　“是你做的。”林文强几乎肯定。
　　风吹散了一旁的树叶堆。沙沙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我没想害死她！我只叫那厨师下了点安眠药，她睡死过去，正好错过第二天老爷子安排人去总部学习的机会。”
　　“安眠药？你的安眠药能还有毒性？林诺昏了一天，医生查的明明就是中毒。你安眠药下了多少？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违不违法的，老爷子也没怀疑我们。况且我找那个厨师问过，他说是安眠药不小心下多了，和菌子混在一块就出了这毒性。当然我也不相信，却也无从查证。厨师总不见得要害诺丫头的。他们又无冤无仇。”
　　林文强深思片刻，幽幽地来了一句：“厨师能被你收买下药，自然能被别人收买下毒。”
　　萧雅被吓了一跳，如果这背后还有别人......
　　“那我怎么办？我暴露了吗？”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你从来都不会撒谎。”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萧雅撇过头，有点不敢看林文强。
　　“最近几天。有个国外的邮件发给我，是你和那个厨师谈话的照片。”
　　“啊？怎么会？我两年没见那个厨师了。照片....是两年前的？！这，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不能和家里厨师见个面吗？这，这有什么。”
　　“萧雅！你别侥幸了好吗？你早被人发现了。那是监控的截图。你觉得这人有截图会没有视频没有录音吗？万一把邮件发给老爷子，那可比你自己承认更严重！”林文强叹了口气。
　　“那，那你今天和我说这个，我，我罪不至此，我没有毒她，我无辜啊。”萧雅有些害怕，口不择言。
　　“林诺何其无辜？”林文强反问她。
　　“我有问过医生，那些分量很少的，只是昏睡时间久一点的，不会有什么伤害的。我不知道她会中毒啊，文强，我自己也是母亲，我怎么会下毒给林诺啊！”萧雅的泪水流了下来。
　　“安眠药不是药吗？你实在糊涂。先不说这毒，你要是不下药，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你还叫厨师下药，你生怕没有把柄是吗？”
　　“我要不下药，诺丫头现在怕是已经继承林家了！当年老爷子多喜欢她你不是不知道，后面她出国了老爷子才重视起我们家来。我不是为了我们家吗？”萧雅几乎歇斯底里。
　　“那你也是错了。明天，和我回林家认错。”
　　“你真要把这事说出去？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雅无比震惊。
　　“总得给林诺一个交代。况且，那邮件背后还不知道是谁呢，或许......老爷子也早已经知道了。萧雅，我们没得选。做了这事，你得承担后果。”林文强捂着脸，强忍着情绪，他知道，明天向家里人坦白过后，他自己是不可能继承公司了，只能盼着老爷子不要连坐影响倾义。
　　“你不能装不知道这事？”萧雅带了哭腔。
　　“我怎么装？我怎么能，怎么能不顾林诺，不顾我大哥一家人？我们是要争权夺利，可，不能危及人身健康！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况且这邮件是谁发的，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本就是未知数，除了承认错误还有什么办法？”
　　萧雅嚎啕大哭起来。
　　承认错误之后，她必定会被赶出林家了。他们的小家，要散了。
　　林文强揽住她，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憋不回去。

　　七里香都。
　　林诺睡了一觉，已经醒了。
　　“下车吧，到家了。”周亦辰看向林诺。
　　“好。”林诺伸了个懒腰。“辛苦你了哦。”
　　“不用说这个。”周亦辰伸手捏了捏林诺的脸，自己先下了车。
　　林诺感觉他怪怪的，却也没多想。
　　两人一同上了电梯。却怪得很。一路无言。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公寓。
　　而周亦辰回到公寓里，还是忍不住，下楼去买了包利群来抽。
　　他回国后基本上没碰过烟，公寓里那几包也被林诺以“危害身体健康为由”收了。现在抽这烟，倒是有点呛。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周亦辰回头看清来人，心虚地就想要掐烟。
　　林诺没给他机会，夺了他手中的烟就自己抽了起来。手法娴熟。
　　“利群很烈。”
　　“烈吗？”林诺吐出一个漂亮的烟云。
　　“怎么下来了？”周亦辰还是接过了林诺手中那支烟，掐灭，丢了。
　　林诺也没恼，笑了笑，说：“怎么了，得问你啊。”
　　两人对视一眼，周亦辰不打自招：“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给我来过电话了。”
　　“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听别人怎么说？”
　　“你父母不是别人。明天，要回林家。”周亦辰一边说，还一边圈着林诺的头发玩。
　　“明天九点。”林诺对上周亦辰的目光。
　　“好。”周亦辰顿了顿，又提醒她：“不要着急，我会让你父母信任我的。”
　　“你父亲的事情......我妈妈有跟你提这个吗？”
　　周亦辰点点头。
　　“我替我母亲道歉。”林诺眼中满是歉意。
　　周亦辰没说什么，只是抱住了她。

　　隔天。林家人齐聚一堂。
　　客厅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老二，什么事情，要全家人到齐了你才肯讲？”林景明虽然嘴上这么问着，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爸，我来说。”萧雅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林诺，说：“林诺，对不起。二婶给你道歉。两年前我为了阻止你去总部学习，叫厨师给你下了安眠药。对不起。”
　　萧雅这些话像往热油中倒了水，炸得劈里啪啦。
　　林倾义和林倾心两人对视一眼，很是震惊。林文强心中也不好受，撇过头去擦了眼泪。他知道今天之后，林家这公司继承权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为什么呢二婶？”林诺还算冷静。
　　“我，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我......”萧雅边说还边流下泪水。
　　“不，我问的是，为什么您今天突然就承认了这事情？这两年您不是瞒得很好吗？”林诺盯着萧雅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你二婶这两年也不好过，对你实在愧疚，从你回来之后也没睡过好觉，昨天她跟我说了这事，今天就要向你认错道歉。”林文强这句话哪里都是漏洞，但在座也没谁直接戳穿他。怎么着也是一家人。
　　江心华在一边听着，忍也忍不住，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弟媳倒是挺能忍，两年了也不动声色啊。你下这安眠药倒是功效不错，还能产生毒药的效果啊？我看就直接报警吧，爸妈，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两年前你们一直说不要怪罪厨师的无意之举，现在好了，确确实实是有人故意的，那就报警吧。”说完她就要拿手机报警。
　　萧雅见状坐也坐不稳，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又跪着到了江心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嫂，大嫂，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下了安眠药啊大嫂，那毒药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毒药啊大嫂，别报警啊大嫂.....啊啊。”
　　客厅里响彻萧雅的尖叫声。
　　林景明起身夺走了江心华的手机，江心华毫无防备，有些愣住。
　　“您这是什么意思？”江心华怒火中烧，连爸也不喊了。
　　林景明用眼神先示意林文强让萧雅安静下来之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萧雅做出这种事，不配待在林家了。文强，等下去办离婚手续。萧雅净身出户，并且赔偿林诺两个亿。”
　　“爸，我哪拿得出两个亿啊？而且我真的只是下了安眠药，我没有下毒给诺诺啊。”萧雅哭得撕心裂肺。
　　林文强在旁边低着头，没有为萧雅辩解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无力。况且他其实心底觉得萧雅是罪有应得，并不冤枉。
　　“赔钱离婚，滚出我们家。”文君兰丝毫不留情面。
　　萧雅擦了擦眼泪，无言辩解，瘫坐在地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浸没着她。

　　剩下的林家人面面相觑。
　　林倾心还是没忍住，选择为母亲求情：“爷爷，我妈她这人向来很糊涂，您知道的。能不能别离婚呢，这事在这圈子传开了我和我哥也没法做人了。”
　　林景明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会产生怎么样的负面影响。不说对林家，对林倾义和林倾心以后的婚姻基本上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谁会愿意和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结亲家呢？再说对林家，好不容易这些年林家越来越强大让人淡忘了早些年林文生和家里闹掰的事情，现在又出个这事情，只怕林家脸都要丢光。
　　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两年前被毒死了呢？你是觉得我该死吗？你妈无辜我不无辜？你别太过分。”林诺反问林倾心，字字诛心。
　　林诺话中带刺，恨不得戳伤林倾心这个自私鬼。
　　周亦辰接过话茬：“二叔二婶，我已经和民政局的人打好招呼了，现在去很快可以办好手续。律师刚才已经起草好协议了。”
　　周亦辰杀人不见血，林倾心瞪大了个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林文强搀扶着萧雅去了民政局。林倾义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多说什么。他有着超乎常人的理智和冷血。

　　手续办完。林文强一人回了林家。
　　林文儒一家已经走了。林倾义和林倾心也受到打击回房去了。只剩下林景明和文君兰坐在客厅。
　　林文强跪在他们面前：“爸妈，对不起。是儿子愚钝，没发现这事，苦了诺诺。我对不起林家上下。”
　　“你没错，到底这事是萧雅干的。”文君兰宽慰他。
　　“但那毒，绝对不是萧雅干的，爸妈，她不是蛇蝎心肠啊。下毒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她没这么傻的，她也没有这么恶毒。”林文强双眼含着泪，痛苦地解释道。
　　“别说了，叫萧雅早点打钱给林诺，了了这事吧。是不是她下的毒，你查不出来是谁下的，那就是她下的。”林景明说完拍了拍林文强肩膀，又说道：“去楼上看看两孩子吧，他们受到的打击不比你小。”
　　林文强愣了愣，这么多人都查不到，他怎么查得到？

　　楼上。林倾义和林倾心坐在阳台边上。相顾无言。
　　萧雅在他们心中都是很好的母亲，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呢？他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倾义，倾心。”林文强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你们别担心，民政局那边我要求保密了，律师也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的，更不会影响你们的婚姻名声什么的。”
　　林倾心和林倾义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林倾义却还是眉头紧皱地问道：“爸，那妈住哪？那两个亿她怎么出的起啊？”
　　“萧家还有房子，够她住的。那两个亿，我找个时间偷偷给她送去。”林文强点起了一根烟。
　　“这有张卡，我这些年攒的，您到时候一并给了妈。”林倾义把卡给林文强。
　　“萧家那边的规矩可是离了婚不能回家住的，妈能回去吗？”林倾心发问。
　　“那是我另外的房子，萧家的人不会知道。只是和爷爷奶奶这样说而已。别漏了嘴。”林文强说完掐了烟，回到空落落的主卧。
　　天空也下起了大雨，掩盖着支离破碎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