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世界当邪神》圣诞狂想

9、如果，能和季泽一直组队就好了。

　　制作间中只有陆於一个人，他正趴在桌子上抄配方，就是那张怪物们渴望的正宗阴家卤味的秘方。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阴师傅做的卤味和其他人做的有这么大区别？难度怪物的味觉比人还敏锐……少年腹诽。

　　两人组队之后，陆於算是唯命是从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之前让他搬过半扇猪肉的无耻男人，突然兴起了一些慈悲心，并没有过分压榨他的劳动力——季泽只让他做两件事情。

　　季泽说，“按照你的心意做一份卤味，不要怕做不好，大胆去做。”

　　于是他弃去那些来路不明的肉食，选了素菜莲藕，没用大师兄从配料间里带出来的磨碎香料，而是自己挑选了几种，放在一起烹饪。

　　季泽说，“找个没人的时候，把你做卤味时候的秘方记下来，想写什么写什么，事无巨细，全部都写下来，不要有一个字的删改。”

　　于是他写出了一些自己都没法理解的词句：三两莲藕，用未沾荤腥的刀案破开，放入八颗花椒、三多八角……五钱辣椒，三滴泪，半声叹……截一段正午的时光，留半晌清白的光影……独心中生发，千锤百炼亦不能改，故此谓‘阴家正味’。
　　……

　　【任务内容：提□□方，倒计时一小时分钟。】
　　【是否准备提交？】

　　“是。”

　　只要把他记录下来的秘方抄写到‘游戏’提供的纸张上，就可以完成任务，离开副本！回到安稳的世界中去了……

　　马上就要结束，又是稀里糊涂过的一次副本，他好像只是学了一些厨艺技能，围观过他人的死亡，游戏就结束了。那些过分惊惧与血腥的记忆被封存在心底深处的盒子里，他永远不会再主动去打开。

　　于是，他好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副本内的怪物npc从来都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他如同来时一样干干净净。那些对于普通玩家刻骨铭心的回忆，于他而言将成为一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痕迹几乎等同一场虚幻的梦境。

　　这大概会是普通玩家羡慕他的地方。

　　心理学上说一个人生命中的重大事件会影响非认知能力，大概意思是说在某些极度快乐、或痛苦，总之是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时刻，发生的一些事情会真实的成为人生中无法切割的一部分，它们会深刻的烙印在这个人的人格性情之中，伴随他接下来的人生——很多玩家都逃不过这一遭。

　　这也是在游戏中生存的玩家们痛不欲生的原因，虽然‘百幻蝶’系统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但每个真切经历过的人都无法真正地把副本当成一场游戏，人性的黑暗面，诸如冷漠、自私、软弱，袖手旁观乃至于嗜杀、冷血会一个一个地被释放出来，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随着副本的进行而开合……

　　每进行一次‘游戏’都是对人格的一次重塑。

　　第一场副本开始之前的你，第十场副本之后的你，还有第一百场副本之后的你，难道还是同一个你吗？经历了太多的人们，会不知不觉迷失原本的自我，逐渐被塑造成他们并不想成为的样子，面目全非，无法抵抗。这时候，人就会陷入迷茫，‘最后活下来的究竟是我还是游戏催生出的一个怪物，只是借助我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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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天选之人陆於不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遭遇真正的伤害，更不用因此改变自己旧日的性情。在这样一个拨云诡谲、尔虞我诈的无限世界，无异于一种奇迹。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还有很沉重的失落？人人都在羡慕他不是吗？与生俱来的好运让他过副本真如同玩游戏，可他为什么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因为他周身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他将见证永无止歇的死亡。人们接近他，人们死掉离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没有人能永远站在他的身边——孤独如同一个诅咒，让最需要在人群中得到庇护的他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季泽在副本刚开始的时候就看出了他身上的buff，这个‘游戏’里能活得长久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也很快能看清他身上的特殊，一旦意识到他带来的危险，就会决然划清界限，所以他将不会被团队接纳，永远形单影只！

　　陆於回忆着副本中遇到的一张张脸，女大学生、小绿毛、小青年，然后小胖子和有钱老板，一张张鲜活的脸最终都定格在死前的一刻，懊悔恐惧绝望愤怒灼烧着他们的魂灵……

　　只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大笑、冷笑、微笑，还是笑意不达眼底的假笑，季泽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纵然死亡如影随形，他也从来没有恐惧过，崩溃、逃避、惊慌失措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目标、计划、阻碍、对策，一切有条不紊，有着人类理智所带来的强大力量。

　　对于他这样只想闭上眼睛、捂上耳朵，逃避现实，不敢思考也不敢行动的人来说，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能和季泽一直组队就好了。

　　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逃过自己运气buff的人，一直活到了现在。而因为季泽的自信强大，陆於开始相信他会永远活下去，这种信念让陆於轻松。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季泽的负面，很多时候季泽控制不住自己的冷酷会欺负他，可即使在这种时候他感到的都不是愤恨，而是被掌握的释然，甚至有点安心，陆於猜想应该是类似赎罪带来的心理满足。

　　陆於就如同一颗菟丝子，攀附依赖强大的存在太过重要，至于这颗大树是一颗白杨还是一颗榕树，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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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几个字写完，陆於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笔’刚碰到桌面，他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继而，地面明显地震动一阵，摞放的不锈钢厨具间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季泽——季泽——”陆於第一反应就是叫季泽，他跟三师兄进入岔路之后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黑洞洞的岔路入口内好像隐藏着什么巨兽，陆於根本不敢进去，就是盯着看久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可地震越来越剧烈了——
　　几乎转眼间，墙皮簌簌的掉落，墙壁开裂，靠墙的支架倾倒下来，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不知从何处飘散出一股恶臭的味道，还有冷气，无休无止的，整个空间温度骤然下降，在陆於的注视下，未干的水池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也是这时，陆於才突然意识到外面已经多久没传来过声响了？那些傲慢而残暴的怪物的声音与狂笑，玩家逃生时撞到桌椅的痛呼，绝望的、崩溃的哀嚎……都有多久没听到了？

　　是学徒考核结束了吗？

　　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弥散开来，使陆於浑身的毛孔都在战栗——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快要发生了。

　　他紧紧咬住下唇，犹豫的看向路口。他既没有勇气走进去，也没有勇气转身离开，于是只能指着时间，替他选择。

　　陆於感到自己好像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一艘被卷入到风暴中的船上，他被颠得东倒西歪，局势岌岌可危！

　　忽然，轮子的声音！

　　岔路的路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季泽！他果然没有死！

　　陆毅大叫一声，“快来！地震了!”

　　副本里怎么会地震？

　　难道说地震是一个情节，副本游戏的情节还在继续推进？

　　但下一刻，季泽听见悬挂间的响动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些卤肉肠都没有包装过，竟然散落到了地上！肯定会被弄脏，影响到第二天的销售。学徒第二条规则是‘手脚麻利，不能让客人久等，否则师傅会生气’，连这种程度的怠慢客人都会招来不好的后果，何况招牌肉肠全部下架，客人们买不到想要的商品绝不是副本中设定好的情节！

　　季泽心中有些纳闷，明明没隔了多远，但自己和碎片一号在绞肉间里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一阵震动精准的传导到季泽脚下，季泽看了一眼墙面的裂纹，大踏步冲向制作间门口，朝外望去。

　　透过玻璃幕墙，他看见一道巨大的能量流，不同于他和碎片一号，是另成一派的能量流动，正在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近！

　　原本的菜市场摊位被那道能量吞噬后，消弭于黑暗中，死寂一片，副本内所有怪物npc的定住了——说明支撑整个副本运转的能量源产生了改变！导致原有的设施无法兼容，副本开始自动开始崩坏，毁灭之后再重启‘游戏’！

　　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季泽回头问陆於，“写完了没有？”

　　“写完了！在这儿，”陆於远远地把配方草稿丢给季泽。

　　他哆哆嗦嗦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小动物的神经总是格外敏感，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那种蝼蚁之于大象的震撼与恐惧已经触及他的灵魂，这是面对副本中怪物时没有的。

　　“我看到一条线，”季泽把纸张按在墙上，笔走龙蛇。

　　“什么？”少年整个人好像要破碎了，声音比之前更微弱得厉害，“我，我想离开这儿了……”

　　“就是有一条线过来了，速度越来越快，你先走吧！”只要确认提交，就可以离开副本。

　　季泽头抬也没抬，催促陆於离开，他自己则聚精会神，握笔的手都快动出残影——

　　背后一凉，他下意识闪开，一只锐利而消瘦的鬼手钉在他头偏离开的位置！

　　“我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