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日落》礼貌的小鱼

4、chapter.4

　　北方的学校没有浪漫的半开式走廊。

　　一面是班级，一面是阔大的落地窗，每到有阳光的天都像是一整个阳光温室，倒让夏日早上的学校变得别有风味。

　　阳光浓烈，透过被擦拭干净的大窗照进室内刚拖过的瓷砖地面上，在未干的水渍上映出一片涟漪。

　　这样的环境真的会让人心情很好，但军训训练混着上课也是真的不好受。

　　刚训练完到教室身上全是汗味，头顶的风扇嘎吱嘎吱的吹着，风没有多少倒是添了不少噪音。

　　讲台上刚认识没几天的老师已经开始放开了讲课，黑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式。

　　黎朝暮百无聊赖的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她本来注意力就不集中，边上的人小动作频繁，她便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不偏不倚落在了身旁照镜子的黎潮暮。

　　刘海快被这人翻出了个花。黎朝暮暗暗吐槽，可屋子里又实在闷的她心烦，她便把头侧向另一边不再看黎潮暮。

　　这几天黎潮暮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段榕瑾的好感度可以说是直线下降，更是拉着黎朝暮说了他不少坏话，有时候甚至直接当面内涵他。

　　“有些人就仗着自己有几个追求者尾巴就翘到了天上去，以为是个人就喜欢他。”

　　“拜托，我初中的追求者也很多欸。”

　　几乎每次看到段榕瑾她都要内涵一遍。黎朝暮感觉耳朵都要听麻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已经祈祷百次段榕瑾最好除了上课不要出现在她们面前，当然上课也能不出现那就太好了。

　　毕竟前几天她丢下段榕瑾放任他睡觉确实很不道德，但幸好那人在最后一遍集合号角吹响时归了队，要不然...

　　黎朝暮想到这就觉得心虚，她缓缓抬起头去看前面的段榕瑾，那人却罕见的没有睡觉，眼镜被架在鼻梁上，偶尔随着主人的抬头反射过光。

　　一元一根的黑色记号笔在草稿纸上滑动，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东西。

　　黎朝暮好奇的眯起眼睛去看他的草稿纸，却发现草稿纸上没有一个公式，全是画工炸裂的火柴小人。

　　也没有剧情，完全就是在瞎画。

　　黎朝暮一瞬间被哽住了。她真的以为段榕瑾在学习。

　　还没盯几秒，段榕瑾却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样停住了动作，顿了一下正要转头就被讲台上的老师突然叫起来提问。

　　“段榕瑾？对吧，”张梅看了眼崭新的座位名单，叫住了要转头的段榕瑾。

　　“来解一下这题。”

　　段榕瑾拿起数学书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大作盖住，站起身走上讲台，拿着粉笔观摩了几秒后落下笔。

　　黎朝暮看着讲台上游刃有余的段榕瑾顿时收起收起自己不屑的态度。

　　原来人家是会才不听课，而自己是压根听不懂。

　　待段榕瑾写完，抬手把粉笔归放到原位，刚要下讲台又被张梅叫住“去把你的大作拿过来。”

　　段榕瑾先是一愣，但倒是听话，三两步走到座位上便把书下面的草稿纸拽了出来，走回讲台递给了张梅。

　　上了几天课大家对张梅的作风多少有些了解，不好惹三个字简直是刻在了她的脸上。所以等她接过草稿纸的瞬间，班级像被按下暂停键，全都坐的板正生怕张梅大发雷霆。

　　“给我解读一下，你画的什么。”

　　“瞎画的。”

　　张梅哼了声“用不用我给你分析分析？”

　　段榕瑾站直身子，语气淡淡的但态度好“错了老师，我以后一定认真听讲。”

　　说了张梅想听的话，但终究免不了一顿训斥。

　　“你是二中第一升上来的吧？中考完事了到高中就不学了？高中多重要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段榕瑾边听边点头，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知道了这几个字了。

　　底下不知情的同学已经开始小声讨论起这位二中中考状元。

　　“我去，状元竟然在咱们班，我都不知道。”

　　“不是现在学习好的都这么好看吗？”

　　“完了彻底不给我们留活路了啊。”

　　黎朝暮同样很震惊，这人原来不止是学习好？是学习很好啊……

　　下课铃声像按动播放键，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因为下午要训练，张梅便没在揪着段榕瑾不听讲的事情不放，把“大作”夹到教案里边踩着高跟走了。

　　段榕瑾抬手抓了抓头发，连座位都没回就走到门口跟已经在等他的于奇皓几人打照面。

　　黎朝暮把书本收进桌洞，刚想起身去上厕所就被人撞的差点摔倒，撞人的男生看来是无意的，连声道了好几句歉后就扑到了门口那堆里。

　　“你着什么急？”段榕瑾皱眉看扑过来的徐想“都撞到人了。”

　　徐想嘿嘿的把几个人往外揽“那不是着急跟哥几个说咱瑾哥刚才的事嘛。”

　　段榕瑾撇开徐想搭上来的手，语气无奈“我一天那么多事能说？”

　　于奇皓倒好奇的要命“他又什么事？”

　　“就刚才！”

　　“啧。”

　　段榕瑾出声打断了他，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等黎潮暮的黎朝暮身上一瞬，然后很快移开。

　　“先下楼。”

　　“你好了没？”

　　黎朝暮有点不想等了。

　　从段榕瑾被叫上讲台开始黎潮暮就表现出易于别人的关注力，明明嘴上说着讨厌还一直瞟人家。现在人出教室了，她反到在座位上磨蹭起来。

　　“好啦好啦！”

　　黎潮暮终于擦好口红，她站起身挎住黎朝暮，反倒是拉着她往后排两个女生边上去。

　　“以后我们跟楠楠她们两个一起走好不？”

　　“啊？”黎朝暮有一瞬的疑惑“谁？我跟她们不熟啊。”

　　“哎呀没事！”黎潮暮完全没有顾及她的感受“相处相处就熟了！”

　　被叫楠楠的黎朝暮算认识，叫李楠。初中的时候她跟黎朝暮是隔壁班。但她边上同样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黎朝暮倒不认识。

　　但很奇怪，她都不认识，黎潮暮一个二中的又怎么会认识的？

　　可转念一想，以黎潮暮的社交能力，再认识点人都不在话下，何况还是同班级的。

　　李楠抬头见黎潮暮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热情的跟黎潮暮拉着的黎朝暮打招呼“哈喽，我是李楠。”

　　边上的女生见状赶忙道“我是崔双双，你好。”

　　显然，两个人都是在跟黎朝暮打招呼，看来是已经跟黎潮暮约好一起走了。

　　黎潮暮眯着眼笑着揽过崔双双和李楠“我们去吃饭吧！”

　　黎朝暮看着满面春风、已经拉走两人的黎潮暮不禁嗤笑一声。

　　换人速度真的快。

　　她嫌弃的拍了拍刚才被黎潮暮挎过的手臂，手插进兜里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等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李楠跟崔双双手挽着手在聊天，而黎潮暮正一脸怨气的看着往下走的她。

　　“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们等了你好久。”

　　黎朝暮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反倒有一丝戏谑“是你自己先走的。”

　　“我以为你会跟上我。”黎潮暮继续抱着手臂呛她。

　　“我这不是跟上了。”

　　黎朝暮轻皱眉，脸上的不悦尽量表现的不明显。

　　黎潮暮知道自己理亏就闭上嘴不说了，抬手拉李楠跟崔双双就打算走，见黎朝暮不仅没出声道歉反倒边下楼边看风景火气更大了，她用力拉过夹缝生存的两人，弄的李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咱们走！”

　　风有点大，吹起了黎朝暮脸边的碎发。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连欢声笑语都在避开她。

　　刚才那种不服气的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消除不去的孤独感。

　　她感觉自己根本不了解黎潮暮，根本不理解这个名字跟她极像，心思却让人难以捉摸的怪人。

　　黎朝暮甚至这几天被黎潮暮搞得都快不了解自己了。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到底想干嘛。

　　“烦死了，下午还要军训。”黎朝暮抬脚踢走脚边的小石子，自言自语道。

　　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黎朝暮叹了口气，微微吸了下鼻子。

　　还是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勇气跟怪人斗智斗勇。

　　食堂的饭菜还算合口，黎朝暮打完饭找了个清净的坐位，坐下就开始埋头吃。

　　这时一个餐盘落到了自己正对面，黎朝暮抬头看，见是段榕瑾正准备在这里坐下。

　　又皱眉。

　　段榕瑾想。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段榕瑾好像很擅长明知故问。

　　但这次黎朝暮却好脾气的嗯了一声，倒是让段榕瑾有些意外，毕竟这几天他经常被这姑娘冷落，前几天还差点没赶上军训。

　　他看黎朝暮闷闷的一筷子一筷子在饭里戳洞才发现这个桌子就她一个人，下意识开口问。

　　“你朋友没和你一起？”

　　黎朝暮停顿了一下，随后戳的更用力了。

　　段榕瑾正好对上黎朝暮怨怨的眼神，他挑挑眉，然后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可这人没几秒就破功，但好在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上课看我来着？”

　　黎朝暮眼睛一闭，这时候倒知道心虚了，头低的像鸵鸟脑袋钻进地里。

　　段榕瑾感觉好玩，开口步步紧逼“前几天为什么不叫我？”

　　头低的更往下，段榕瑾啧一声，放下筷子直接按住她的脑袋往上抬“又间歇性内向了吗？”

　　黎朝暮瞪大眼睛。察觉到自己有些逾越的段榕瑾见好就收，可语气却不像以往的戏谑，反倒染上几点严肃。

　　“别总不理人，很不好。”

　　不远处，于奇皓几人凑在两人斜后方的餐桌偷偷观察，一个个的眼神都不明。

　　“不对劲，”于奇皓抿着嘴巴，作为小弟第一人先发开口。“很不对劲，你们感不感觉？”

　　徐想塞了口菜到嘴里，声调模糊“有点？哎呦瑾哥又不四没跟女森暧昧过有什么稀奇的。”

　　于奇皓一巴掌拍到徐想后脑勺上，不轻不重。

　　“饭菜咽了再说话！”

　　徐想唔了声，边揉后脑勺便继续吃。

　　郝嘉伟筷子停在嘴巴边上都快一分钟了。他视线停留在拍掉那人手的黎朝暮和得逞的笑着的段榕瑾身上好久也没见收。

　　郝嘉伟犹豫了好几秒，随后还是开口问了于奇皓“瑾哥跟黎朝暮…很熟的样子，他们是认识吗？”

　　于奇皓没有想到郝嘉伟会对校友这么上心，他也没心眼似的倒豆子一样把跟黎朝暮第一次见面的事都说了出来。

　　“差不多应该就这么认识的。”

　　郝嘉伟了然似的点了点头，视线还是飘忽在那两人间，不自觉的也在饭碗里戳出个洞。

　　于奇皓没心眼似的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的情绪，反倒看他不好好吃饭戳洞玩也拍了他脑袋一下“干嘛呢你？好好吃饭啊。”

　　郝嘉伟“啊？”了一声，然后赶忙象征性的夹起来几口“在吃呢在吃呢。”

　　而除了于奇皓这一桌，黎潮暮那边也正死盯着黎朝暮和段榕瑾。

　　李楠跟崔双双正聊着天，黎潮暮突然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引来周围好几双眼睛也不以为然。

　　“吃完了吗？”黎潮暮语气很冲。

　　李楠和崔双双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没吃完。”

　　黎潮暮感觉一口饭被噎到了嗓子眼。

　　她生气的抄起餐盘就走，只留给李楠跟崔双双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