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日落》礼貌的小鱼

2、chapter.2

　　北方的夏天就是个巨大的蒸笼。

　　树上的叶子尖已经开始微微发黄，通往学校的树荫大道被茂密的树叶遮盖了大半。

　　那时正值九月初，枝繁叶茂。

　　巨大的阳光照到树顶，斑斓的树叶影子映到板砖路上。轻快的风吹动树叶，树叶影子也跟着在板砖路的格子上乱跳。

　　可风还是闷热的，黎朝暮感觉自己都快被汗煮化了。

　　锦城三高并不在市区内，黎朝暮看宣传册的时候就见那里四面没什么高楼，反倒是茂密的树丛比较多。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锦城三高历年来逃学案例都屈指可数，毕竟跑出了学校，也是找不到路的。

　　迫不得已，黎朝暮只好掏出手机打车。

　　空车在开学季是不存在的，所以打到车也只会是拼车。

　　黎朝暮犹豫了。

　　叛逆归叛逆，但她其实真的不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更不习惯跟陌生人待在一起超过五分钟。可按现在的天气和人流量，错过了这辆车可能很难再打到一辆。

　　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黎朝暮心一横。抬手点下了同意拼车的按钮。

　　打车软件上显示车还有两分钟到达，黎朝暮闲不住的转悠了好几圈。

　　还没走几圈，身上就蒙上了一层热，黎朝暮这才作罢，老实的坐在一边的长椅上。

　　“滴滴——”

　　车笛声透过闷闷的风声穿进黎朝暮的耳朵里，她抬头，视线不偏不倚的就停在后座上。

　　果不其然，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果然。

　　黎朝暮站起身，跟司机确认了车牌号的时候才发现副驾驶也有人，犹豫了一秒后才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你睡一路了唉！昨晚干嘛了？”

　　坐在副驾驶的人正转头冲着黎朝暮身边人，准确来说是冲着那人的发旋。

　　黎朝暮闻言也跟着转头，好奇的看向边上的人。

　　被看的人身穿二中的校服，拉链被他拉到顶，整个脑袋都扣在衣领里。

　　可能少年本身就身材优越的原因，校服被他撑的很有型，完全不像是二中榜上有名的丑校服。

　　黎朝暮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三中校服。

　　雷到爆的深蓝白的配色，两肩到手臂是刺的发光的橘色条带。

　　好吧，她们的校服直接排榜尾。

　　“熬夜打游戏。”

　　那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倒是出奇的好听。

　　“代打，100。”

　　“豁，副业开多久了？我咋不知道。”

　　前排同样穿着二中校服的男生乐此不疲的接他的话。

　　“我挺闲的。”

　　副驾驶的男生像是被这么对待很久了，脸上完全没有不悦的迹象，反倒是一个大拐弯，热情的看向黎朝暮。

　　“嗨同学！你也考进了三高吗？”

　　黎朝暮被突然的搭话弄的一愣，同时感叹这个人话题转变的有点太快了点吧，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对。”

　　“唉那你几班啊？”

　　“高一十一班。”

　　“这么巧？瑾哥也是十一班的！”

　　黎朝暮微微歪头表示疑惑，她对突然多出的名字有些意外跟惊讶。

　　“瑾哥？是谁？”

　　男生冲她歪脖：“他啊！”

　　黎朝暮这下更惊讶了：“这确实太巧了。”

　　那个男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可是亿万分之一的缘分啊！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咱们遇上了！”

　　黎朝暮轻轻抽动下嘴角。她好像明白边上这位瑾哥不爱理这个男生的原因了，太中二。

　　“对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一下。”

　　“我吗？我叫黎朝暮。”

　　“豁！这名字好啊！我叫于奇皓，他叫段榕瑾。”

　　“……报我家门干什么。”

　　叫做段榕瑾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出了市区，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阳光肆意的穿过车窗照进来，黎朝暮被反光刺到，她下意识去寻找反光来源，这才注意到段榕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半黑框眼镜。

　　过了一个假期段榕瑾的发型从初中的小寸头变成略盖着额头的短发，干净利索。

　　眉目尽显清淡，双眸却感觉看谁都深情，但此时更多的像是被打搅了睡觉的不耐烦。

　　“哎呦你看他这脾气！名字文邹邹的脾气暴的要命！”

　　于奇皓说话的时候还嘿嘿笑“这可是你们班的！”

　　段榕瑾闻言微微歪头去看黎朝暮，却被她立马躲开了视线，只能看到她高马尾下修长的脖颈，还有身上背着的书包。

　　他愣了一下，这个书包……有点熟悉。好像几个月前在机场，自己好心给个女生送伞，被人家一个书包抡了过来。

　　想到这段榕瑾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随即便靠回车背看向车窗外面。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面前这个这么文静，而那个那么暴躁。

　　一路无言。

　　黎朝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过来还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的。

　　没有被阳光刺到，她转头过去，这才看到段榕瑾也闭着眼睛，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关上了，光就这么的被阻隔在外面。

　　车又动了半分钟才停，司机嗓门挺大“到三高了啊！”

　　几人被吓的一个激灵，就连段榕瑾睁眼都是皱着眉的。

　　三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下车，不约而同全走向了校门口立的大牌子面前。

　　那里已经聚了很多人，段榕瑾和于奇皓靠着自己的身高腿长，一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黎朝暮虽说不上矮，但她很不喜欢凑这种没必要的热闹，于是便抬脚走进了大门。

　　三高很大，也很绕，黎朝暮有点晕头转向，走了好几圈都没搞明白面前楼的构造，云里雾里中倒是段榕瑾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不进去？”

　　黎朝暮转头，只见段榕瑾的书包被他随意挎在臂弯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黎朝暮如实回答“没找到门。”

　　“你没看校门口的牌子，我以为你知道路。”

　　段榕瑾抬脚上台阶，等跟黎朝暮平齐的时候才听到她开口“我不想去凑热闹。”

　　段榕瑾抬头看她，随后嘴角轻咧，笑了一声“这么高冷？”

　　黎朝暮依旧面无表情，没回答段榕瑾的话。

　　那人好像也没太想为难她，叫了她一声便自顾自的往拐角走。

　　黎朝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终于见到了一楼的大厅，黎朝暮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前面人宽实的后背让她莫名的心安，终于舍得先开口搭话。

　　“谢谢你带路，段榕瑾同学。”

　　前面的人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正式的喊自己，不自觉又笑了声“举手之劳。”

　　“你那个朋友呢？没和你一起吗？”

　　段榕瑾依旧自顾自的走着，没有停下脚步“这么关心他吗？”

　　黎朝暮被这语气搞得有些紧张“没有。”

　　“紧张什么，”纪简年又笑“他在一班，不顺路。”

　　黎朝暮没再接着开口，段榕瑾也没回头，就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没发生过。

　　又是一路无言，一直到班级门口。

　　一路上都是穿着各种初中校服的三三两两，可黎朝暮的朋友都没在三高，她不免有些失落。

　　单琪星考上了四高，跟三高一样都不在市区，但奈何锦城太大，两所高中又相隔甚远，估计只有放假时间才能见面了。

　　想到这，黎朝暮情绪更低落了，她连头都不想抬，直接进了教室。

　　段榕瑾倒是自觉，瞟了眼座位表上自己的座位之后就走了过去，也不顾在他座位边上闹的人，坐下了便摘下眼镜闷头睡觉。

　　黎朝暮倒是看了好几眼，确认之后才慢吞吞在走到段榕瑾斜后方的座位坐下。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斜了过去，树叶上也被带过了更多光亮。

　　黎朝暮身旁座位的人姗姗来迟。

　　“嗨!同学你好呀!”

　　齐刘海的女生没等坐下来就热情的和黎朝暮打了招呼“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我叫黎潮暮！你呢？”

　　黎朝暮瞬间双眼睁大，这个名字！

　　“我叫黎朝暮，我在名单里看到过你。”

　　刚才看名单的时候没注意，原来自己的同桌就是那个名字跟她很想像的那个。

　　“我天！是你啊！我也注意到名单里面的你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可以嘛！”

　　黎朝暮听后立马点头，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好哇。”

　　黎潮暮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书包巡视了一圈后怨怨的转回头“哎，班级里我都没有认识的，朋友都被分到了别的学校。”

　　黎朝暮表示相见恨晚“我也是，其他班级也没有认识的。”

　　那人却意外的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环视了一大圈，然后悄咪咪问黎朝暮“你说咱们班级能不能有帅哥啊。”

　　黎朝暮顿了顿，然后顺着她的环视的一圈看了看。

　　班级还没有来太多人，有些脸盲的黎朝暮好像根本没什么发言权，开口都不太自信“人还没有来全呢啊...”

　　黎潮暮却好像完全沉浸在找帅哥中，又来回看了好几圈视线落在了斜前方趴着睡觉的人身上。

　　几乎是瞬间，她直接去叫段榕瑾“同学！”

　　黎朝暮属实一惊，她完全没想到黎潮暮会直接去喊还在睡觉的段榕瑾。

　　“同学你好啊！”

　　黎潮暮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去拍段榕瑾的肩膀“刚到学校就睡觉啊?起来聊聊天呗。”

　　“咳咳...”黎朝暮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莫名的替黎潮暮捏了一把汗。

　　前面的人缓慢的抬起脑袋，眼底都是被打扰的忧郁。

　　没了眼镜所加持的双目显得阴沉，完全没有了在出租车上的深情，甚至他看过来时候黎朝暮觉得身旁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度。

　　“有事吗。”

　　段榕瑾强压制住怒火，算得上好声好气的开口。

　　黎潮暮丝毫没发觉段榕瑾的情绪，反倒是被他的脸闹了个脸红，声线不自觉的夹了起来“认识一下嘛，我叫黎潮暮。”

　　“...”

　　段榕瑾几乎是瞬间转头看了黎朝暮一眼，像是在接收什么信息似的卡了好几秒才再开口。

　　“段榕瑾。还有事吗。”

　　段榕瑾这次自爆了家门。

　　“那同学你...”“哎潮暮！”

　　黎朝暮打断了黎潮暮接下来的追问，但随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脑子光想着让这场无声硝烟快点结束，却没想用什么话题打断。

　　“陪我去趟厕所吧，我想上厕所。”黎朝暮临时想出一个蹩脚的措辞。

　　黎潮暮皱了眉，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行吧。”

　　黎朝暮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看到段榕瑾已经埋头又睡了过去。

　　......

　　好吧，只能怪自己太善良了。

　　两人已经下了楼，黎潮暮却突然停住了“哎呀”了一声，然后转头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黎朝暮

　　“朝暮，帮我去拿一下书包夹层的镜子呗，谢谢啦！”

　　丝毫不给黎朝暮拒绝的余地。

　　“……好。”

　　由于一个假期的缺乏锻炼，黎朝暮到班级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她走回座位要去翻黎潮暮的包，却发现自己桌子上不知道神什么时候多了一张不知道在哪里撕下来的纸条。

　　打开纸条，字体歪歪扭扭的跟小孩子的字体一样，但黎朝暮好像知道是谁写的了。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