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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考排名 ...

  •   丹桂飘香的九月中旬,国子监进行了一次季度大考,国子学馆和太学馆同考一卷,试经、书义各一道,诏、诰、表、策论、判、内科二道。

      这也是庄修明入学以后参加的第一次考试,因此他也是抱着十分慎重的态度参加了——基本没怎么用心。

      不过,这种没怎么用心的态度,反而是他很用心的结果,即,他是故意不好好考的。

      要说为什么,只能归因于当朝大理寺卿庄榷庄大人对庄修明学业成绩,尤其考试排名的格外关注。

      日久天长,庄修明自然就积累出来了应付老爹的经验——刚开始名次多少是次要的,关键以后每次都得“进步”一点,绝不能逆水行舟,只退不进。

      所以,这来了国子监的第一次考试,他当然不能一下子就发挥出真实水平,否则以后还怎么“进步”?

      而且他刚插班入学不久,这第一次嘛,就算考得不好,庄修明只要假惺惺说句“国子监实在卧虎藏龙……”,庄榷不知底细,肯定也不会太怪罪他。

      当然也不能考得太差,万一来个排名垫底,让庄榷在与同僚闲话的茶桌上太没面子,最后受罪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屁股。这其中的分寸,实在要慎重把握……

      为了让老爹少生气,他也真是用心良苦了,庄修明放下笔,看着桌案上那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答卷,满意地跟自己点了个头,我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然后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季度大考成绩放榜的当天,因为听公孙诲说,一般张榜是在上午他们还在早课中的时候,所以庄修明一下早课,就要拉着公孙诲和林晏往布告栏的方向去,结果公孙诲却反手把他拽住了,说现在人太多,不如先去馔堂吃完饭再去看,倘若先看完再去馔堂,好菜就没得吃了。

      前辈的经验之谈还是要听的,庄修明脚下顿时转了个弯儿,又风风火火地拉着两人往馔堂跑。

      馔堂吃饭的人果然比往日少了许多,三人也不耽搁,马上开始解决口腹之欲,但庄修明碗里的粟米饭还剩一半时,林晏就一抹嘴站了起来。

      “公孙兄,我先过去了。”他冲着公孙诲道,又跟庄修明说:“庄兄慢用,我先走一步。”

      “……?”这么着急?不一起?

      庄修明愣了下,但见公孙诲已经点头回应,也不好强留对方,只好加快了嘴里扒饭的动作。没看出来这位新朋友对考试成绩还挺关注的……

      公孙诲的吃饭速度也比以往更快,两人的碗几乎是同时搁下的,出了馔堂,便立即赶往国子学馆内最大的正堂——彝伦堂外的布告栏处。

      庄修明本以为这会儿人少些,但一到那里却发现,布告栏前挤得满满当当,根本连脚都插不进去,只好和公孙诲站在人群外围稍作等待。

      公孙诲抱臂而立,一脸见惯了的模样,庄修明也没法抱怨,只得自己打发时间。他将目光从布告栏前的人群中收回,又望了下四周跟他们一样的,三三两两立在一旁等候的人,其中都没有那人的身影。

      来过了?还没来?不会来?

      这时,旁边看似云淡风轻颇有高士气度的公孙诲,突然拉着庄修明往里挤。

      “快,我们过去!”

      总算给他寻到了缝隙。

      庄修明没提防,一下被拉了个趔趄,好险没摔个五体投地。

      公孙诲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但就这么一刹那功夫,那个缝隙就被填满了。

      公孙诲却没放弃,一边没好气道:“你左顾右盼的找什么呢!”,一边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大掌使劲一推,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把庄修明塞进了水泄不通的人群中。

      不得不说,这位是有点武林高手的天赋在身上的,不去隔壁的武学院真的可惜了。

      总之,庄修明托了发小的福,率先站到了布告栏的榜单前。

      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庄修明也不是不知恩的人,所以站到了榜单前,首先去找公孙诲的名次,但第一眼看到的名字,却是“谢端”,高居榜首,显然又是第一名。

      他暗自啧了一声,并不在意料之外,心道不愧是老爹一直挂在嘴边的,要时刻给他做榜样的“别人家的孩子”。

      目光未停留太久,紧接着往下看,依次是:

      “高嘉一二七”切!

      “谭伦一三九”哦!

      “董斯一四十三”哦?

      “林晏一五二八”咦?

      “公孙诲一六四五”嗯?

      ……???

      然后又过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庄修明一二七一九八”,哈?

      国子学馆一共才一百多号人,他怎么可能排到一万多名?

      就算把整个国子监,各个学馆的学子们全部加起来,也才一千多号人吧?

      而且他名字也没垫底啊,算是排在上半部分来着?

      后面人的名次还更可怕,庄修明目光滑到最底下,有个叫“孙晟”的同学,名字后面写着“三一四八一四八一”?

      “怎么了?”

      这时,布告栏前的人群已稍稍散去,公孙诲便顺利挤到了庄修明身边,见他正眉头紧皱地盯着榜单,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以为他因为名次太低,有些受打击……

      他自上而下扫视着榜单,很快找到了发小的名字,搭眼细看,不禁挑了挑眉,“你考得还不错嘛!”

      庄修明惊得转眼看他,“啊?我考得还不错吗?”

      公孙诲瞅着他,“第一次参加大考就能考到监内前两百,成绩还被评为一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庄修明郑重地望着榜单,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被说服了,然后他伸手一指自己名字后面的“一二七一九八”。

      “所以敏求,这啥意思?”

      “……”

      公孙诲扶额,怪不得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看不懂你倒是早说啊!

      公孙诲解释后,庄修明才搞明白,原来每个人名字后面的名次数字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个数是考试成绩的等级,分为三等,以一二三为示,第二个数是馆内排名,第三个数是监内排名,他刚才没注意,再仔细看,前后每部分的数字间确实是有那么一指宽的空隙。

      原来如此。

      庄修明悟了,这回再重新理解了一遍,原来公孙诲是成绩一等,馆内第六名,监内排四十五,而自己则是成绩一等,馆内二十七,监内一百九十八。

      那也就是说……庄修明盯着榜单最首位的“谢端一一一”,微微眯了眯眼。

      这若有所思的神情正好落到了公孙诲的眼中,公孙诲顿时心生警戒,他和庄修明自小相识,当然没少听庄修明抱怨自己因为“别人家的孩子”所受到的精神折磨,所以庄修明来国子监第一天,追着谢端跑出去的时候,公孙诲就被他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找谢端的麻烦。

      “对了!忘了跟你说……”

      公孙诲突然出声打断了庄修明的神思,给他介绍起了国子监的积分制。

      国子监对监生的学业考核主要采取考课积分法,有月度馆内小考和季度监内大考,一年要举行十来次大小考试,每次考试成绩分为三等,直接和积分挂钩,其中文理俱优者为一等,可积一分,理优文劣者为二等,可积半分,文理纰缪者为下等,不得分。

      所有学子在坐监读书期间,需将历次考试成绩积累起来,积分达到三十六分,才可毕业。

      也就是说,就算每次考试都能得一分,也至少要在国子监学满三年。

      当然,除了成绩特别优异的那一小撮,其他大部分人积分没那么顺利,学满基本也要四到六年时间,八九年才毕业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六年以上仍未毕业者,可继续留监学习,也可发往地方充为小吏。

      “这个我知道啊!”庄修明不解地看着他,“入学的时候司业不就说了?”

      “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公孙诲面不改色道:“那恭喜你这次拿了一分。”

      “……”庄修明打量了他一下,“敏求,你现在多少分了?”

      公孙诲比他早入国子监半年左右,算来应该已经考过五六次了,果然,公孙诲沉吟了下,道:“算上这次,六分。”

      庄修明理解地点了点头,抬眼盯着榜单的最前列,又问:“那谢端多少分了?”

      公孙诲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问别人的分做什么?又不能送给你。”

      庄修明撇了撇嘴,“就问下而已,你到底知不知道?”

      公孙诲想了想,道:“他已经入学两年了,又一直成绩优异,粗算应该也有二十多分了,估计再有一年就毕业了。”

      公孙诲的本意是想让庄修明放下心,虽然庄大人免不了还要再提“别人家的孩子”,但既然谢端一年后就要离开国子监了,只要他稍微再忍一忍,痛苦的日子很快就能过去了。结果……对方听完,却突然眉头一皱。

      “这么快?”

      “哈?”

      公孙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发小脑子里的哪根弦搭错了,能够早点避开谢端,他不应该高兴吗?

      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旁边突然挤过来了一个人,冷冷地说:“看完了还在这磨蹭?要聊天不知道去别的地方?”

      公孙诲转头一看,是高嘉,正拧着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二人。

      “关你——”

      布告栏前人声鼎沸,又不是只有他们在聊天,庄修明正要反击,却被公孙诲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公孙诲自认理亏,马上让出了位置给高嘉,然后拉着庄修明就往外走。

      庄修明忿忿不平,一边被公孙诲拽带着脱离闹哄哄的人群,一边还不甘心地扭头瞪着高嘉,就见对方只大致扫了一眼榜单,然后便转头睨视着他,嘴角边则撇出了一丝嘲笑之意。

      “敏求,你看!他嘲讽我!!!”庄修明瞬间炸了,手指着高嘉,一脸不可置信,恨不得冲回人堆里,当场跟高嘉干一仗。

      “行了快走!我什么也没看到……”公孙诲赶紧把他拉得更远了。

      后悔!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早知道会被高螃蟹小瞧,他怎么也得拿出真本事……气死他了!

      庄修明觉得老爹打不打自己的屁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明明尊严才是第一位!

      高嘉在布告栏前没有久留,短暂地站了片刻,就从人群里挤出来了。

      因此任由公孙诲怎么拉怎么拽,庄修明在两丈外的距离不动了,他十分火大地盯着高嘉,准备等他出来了就跟他算账,然后高嘉连个眼色都没甩给他,径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死螃蟹,你还敢目中无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庄修明好不容易挣脱了公孙诲的阻拦,准备冲过去半路堵截他,脚步却又突然一顿。

      彝伦堂阶前的空地上,和众人相距不远的地方,正静立着一个人,他只是随意地负手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候着什么,无形中所有的喧嚣就都停止了,只剩下无边的宁静。

      偶尔有相熟的人与他搭话,或拱手道贺,或笑着称叹,那人都只是微微颔首,平静淡然地稍作回应,既不是过分谦虚的模样,也不显得矜持傲慢,清隽如画的眉眼间自有一股从容,更显得气度出众。

      是谢端。

      庄修明怔了一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高嘉走向了他……原来是在等高嘉。

      嘁,死螃蟹,算你好运!庄修明有点泄气地停住脚步,心里再次生起了一种异样的小情绪。

      哼,谢端为什么非得跟高嘉做朋友?一只高螃蟹而已,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我做朋友……

      公孙诲本来已经拦不住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庄修明又突然被什么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皱着眉不知在盯着什么看,公孙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看清对面不远处站着的人时,不禁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是还没对“别人家的孩子”释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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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考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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