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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后 ...

  •   三十六
      “自便吧莫尔顿,我一直不是很看好你们的这种恶行,毕竟你的老祖宗是个地地道道的素食主义者。”
      “马杰里...”
      “嗯哼,罗德勒...好久不见,也不对,毕竟距离你被洛伽小姐带走也不过五六天。噢,别这么看着我,你让我有一点点的愧疚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要说我欺骗了你?欺骗了格斯师兄?欺骗了教授?欺骗了你们所有人?”
      马杰里把玩手中的手枪,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好了马杰里,我就知道你们见面总要寒暄一下,塞里和萨丽敦那还要一会,我们得先下手,听我的,罗德勒不能再留了。”
      莫尔敦对上眼前愤怒的蓝眸,仿佛在享受燃烧的火焰灼烧躯体的快感,“容许您再表达最后的愤怒,教授,毕竟,您马上就要死了,塔尼也终将沿着宿命的指引,归于尘土...”
      话刚说完,众人还来不及注意,莫尔敦已抄到罗德勒跟前,朝他的腹部重重一击,罗德勒闷哼一声,将胡利安甩出数米。
      “罗德勒!”
      “嘿嘿嘿,洛伽小姐,我劝您别多管闲事。”
      莫尔敦转动手腕,乘胜追击,一口咬在一把刀柄上!
      莫尔敦:“?”
      洛伽顺势一拳朝莫尔敦脸颊挥去,莫尔敦低吼一声,突出一颗布满牙垢的尖齿。
      “莫尔敦,阿伏多诺的后人,你太令他失望了。”
      女人无形的震慑力使得棺椁附近的空气都变得凝重。
      莫尔敦得意的神情荡然无存。他的脑中响起一阵低吟,紧接着是一帧模糊的画面:庞大而慈祥的青面,温柔而有力的爱抚,虔诚而无私的承诺...然而,时间的碎石倾轧而落,斩断了他的手指,也斩断了他的过去。
      “他终其一生教导你和你的哥哥和睦向善,绝不会想看见你们百年后蚕食无辜者的血肉...”洛伽扫开莫尔敦身旁两人,居高临下注视莫尔敦。
      后者眼神涣散,胸口“砰砰”作响,“呵...小姐...别以为你拿出阿伏多诺就能...能证明什么。您,您或许不了解我,我从不畏惧未知。
      或许,或许您有独特的身份,是莫尔敦不能触犯的神明,但是,罗德勒教授违背了与我们合作的承诺...您不知道,我最厌恶叛徒,所以,所以,我非要吃他不可!”
      莫尔敦双眼通红,粗犷的表皮似乎要被撕裂,与石盖上雕刻的青首巨人三四分相似。
      然而,无人注意的空中花园,一颗子弹划过稀薄的空气,“砰”的一声在莫尔敦胸膛炸开,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卧倒在地、痛苦呻吟:“马杰里,我命令你,杀了他,快杀了他!”
      马杰里精神紧绷,打断莫尔顿:“闭嘴!闭嘴!这是怎么回事?”墓道接二连三的枪响像是击中了马杰里,等他再回看四周时,黑蟒的尸体如同一把把黑色长发,散落在黄金棺四周。
      “政府军...”洛伽纤细浓密的眉头紧皱,余光打量着莫尔顿身旁的黄金棺。
      一群身穿军装的队伍从墓道口涌入,人群之中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迫不及待向地心俯视,与马杰里四目相对。
      “格斯...该死!”
      黑蟒已不再蔓延,主墓中的视线逐渐清朗,仿佛从黑夜过渡到了白天。
      “格斯!”罗德勒极目适应光亮,单手搭在眼皮上,几乎要流出激动的泪水,“我在这!格斯!”
      格斯惊讶挥手,主墓里回荡着欣喜地呼唤:“哈,罗德勒,你没事!我瞧见你了,嘿,教授,罗德勒没事,他在下面呢!”
      “罗德勒,哦,上天保佑。”阿莫利达教授如枯木一样的双手合十,以感恩命运怜惜,罗德勒性命无忧。
      三十七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轰隆”一声,意外只发生在一刹之间。
      得意的狂笑由远及近,无名的风带起主墓百年的尘土,在笑声中肆意张扬他们的胜利。
      罗德勒循声望向地心的方向,眼前的变故却让他僵在原地,面露铁青。
      “塞里,你...”
      在他的正后方,黄金棺盖被塞里敲开一角,一阵无形的冲力从棺椁里喷涌而出,整个主墓被一阵剧烈的冲击力占据。
      “啊,罗德勒,还有尊贵的阿莫利达教授...好久不见...你们是准备好一起受死么?”
      塞里的胡子被血浸湿,形成一块块红泥。他的面孔接近毁容,一道伤疤贯穿于他阴毒的笑容上,让人看起来瑟瑟发抖。
      他似乎胜券在握,用自己的身体猛烈的撞击棺盖。
      “不准动!”
      见状,政府军在首相的命令下从四方包抄塞里,用枪支弹药强行使他屈服。
      棺椁潜藏的能量失去更大的倾斜口,逐渐平平稳下来。攒行的黑蟒像是耗尽了力气,四处逃散,留下一地的残肢尸身,主墓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政府军一跃而下,将其余数人统统包围。
      四个塔尼人鬼哭狼嚎,政府军纷纷被混乱吸引注意。马杰里见缝插针,一时间窜入黑暗中,无影无踪。
      “马杰里!”萨丽敦夫人双手被政府军挟住,只要她稍有动弹,子弹就会从她的后脊椎狠狠穿过。她愤怒的寻找马杰里的踪迹,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主墓中。
      首相眯起宽大的双眼,啐了一口,“呵,跑了一个。”
      塞里动弹不得,政府军粗暴地将他壮硕的手臂扣在身后,冰冷的枪口贴上他的太阳穴,他阴冷地盯着被政府军保护起来的宽眼男人,突然爆发得意的狂笑:
      “萨加,萨加,我知道是你,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亲自送上门来,我要亲手拧下你的头,还有这群塔尼杂碎,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都得!”
      萨加抢过身旁军官的长枪,张牙舞爪地在塞里面前站定,蔑视道:“啊,是你,塞里...没想到法庭一别,你我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替我向阿米莉的亡灵问好,告诉她,我曾真正爱过她,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现在会生活的很好,她无疑是尊贵的首相夫人...”
      塞里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他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身上的锁链和无数双粗鲁的手,刺耳的人声转变为愤怒的狼嚎,塞里的身体膨胀起来,黑白色的狼毛占据他的皮肤,尖利的齿尖散发血腥的气味。
      萨加瞬间踉跄一步,“快,快...等什么,开枪啊!”
      塞里的强劲的音波几乎要使整个主墓坍塌,政府军谁都不愿做第一个开枪的人。一怒之下,萨加颤抖的双手举起长枪,朝塞里胸口的位置打下一枪!
      “砰,砰,砰”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
      “啊,塞里!塞里!”萨丽敦夫人尖叫起来,她化身蛇形,耗费最后的一点力气挣脱开周围的钳制,企图用身体覆盖住塞里血流不止的伤口。
      萨加却如同疯了一般,打出的子弹给了他勇气,让他开出第四枪,第五枪...
      “塞里,让我们看看究竟谁先死,让我送你们上路!”
      枪口前忽然闪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萨加扣住扳机的手猛地一颤,“哦去死,这是干什么!”
      “萨加首相,我年纪大了,看得不得这些生生死死了...若您看我年迈,愿体谅体谅我,我将感恩不尽。”
      阿莫利达沧桑的双眸透露出与世无争的安宁,一出声便是宝刀未老的洪钟,萨加浑身一阵,长枪脱离,摔在了沙地上。
      “呃...呃,是你啊,尊敬的教授,塔尼政府自然对教授报以十二分的敬意。至于这些私人小事,啊,自然是不算什么...或许您也要为此疲倦了,让我们看看那口黄金棺,它多么神秘,去吧,教授,去吧,各位教授的高徒们,千万别让塔尼政府失望。”
      萨加双手交叉在小腹前,扭曲的面孔又被一副得体的微笑代替。
      罗德勒与身旁的洛伽对视一眼,洛伽先行一步,像是受到无形的牵引,脱离矗立原地的人群,一点一点向中央靠近。
      “嘿,小姐,你...”
      “格斯,让她先去吧。她比我们更需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
      格斯看不懂阿莫利达教授注视洛伽背影时眼中闪过的错愕,也不知道这位女子的身份,但他莫名感觉这位女子与马斯特当年尊贵华丽的主殿,也就是主墓借以塑造的原型,该是如何的相得益彰。
      洛伽在众人注视下抚摸黄金棺沧桑的棺盖,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血肉,她双手合十,向孤独的灵魂做最后一次祷告,然后好彻底地,毁灭一切玛斯特的恶灵,毁灭她罪恶的陵墓,毁灭她的心动,毁灭她自己。
      然而,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风沙四起。罗德勒脱下外套挡在阿莫利达教授身前,用手臂护住双眼,眯着眼注视风沙中瘦削的背影。
      尖细空灵的嗓音从棺底响起:“塞里...塞里...”
      塞里仿佛得到一剂救命良药,视死如归的双眸又被填入生机,“罗刹大人!”
      “不好!”罗德勒将外套递给格斯,强抵风沙,向中央艰难迈步。奇怪的是,越靠近棺椁,风沙的影响越小,就像是玉髓带来的天然的阻隔力。罗德勒的眼白被肆意的风沙摩挲,呈现鲜红的血丝,他看见正中央洛伽的身影屹立不变,只有乌黑的发丝在轻轻飘荡。
      “洛伽,你还好吗?请回应我一句!一句就好!”罗德勒的声音被飓风的声响和政府军惨绝人寰的吼叫掩盖。
      风沙自然形成几道圈层,罗德勒试图从最边缘闯入圆心。但强劲的风沙不但令他寸步难行,而且暂时摧毁了他的视力,不过他依旧能感知到,迅疾的凉风与暖热的液体交织一处,无情的杀戮在风沙中蔓延。
      他找不到洛伽,也找不到返回教授身边的路。
      衣领翻飞,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也会沦为万千倒下的尸首中的一个,但他莫名冷静,好像早已见过这样的困局。
      “将军,将军...”微弱的声音在罗德勒耳边响起,一个温柔敦厚如慈母一般的嗓音。
      罗德勒寸寸挪动,可见的视野之前,突然闪过一堵漆黑的“围墙”,他后退数步,心脏怦怦直跳。
      “围墙”瞬间移动,一片片晶莹的黑钻嵌在墙上,随着它的移动,罗德勒看清了那围墙的末端远不如主体宽阔,面前的视野也由一片漆黑变为漫漫黄沙。
      “将军!”下一秒,罗德勒对上一双金黄的竖瞳,只不过比之前见到的萨丽敦夫人大上数十倍!
      “你!?”
      竖瞳的主人盯着罗德勒沧桑的双眸,唯有那一双湛蓝格外亮眼,“阿尔克斯将军!”
      罗德勒仍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这条巨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把自己认成“将军”,他心脏跳动地厉害。
      巨蛇玛丽芙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无风无沙的通途赫然展现在罗德勒身前,直通向尽头的洛伽!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四周的喧嚣归于尘土,他迈开长腿,喊着她的名字,想要触碰那一抹黑色。然而,他越往前跑,越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时,他错开洛伽的身影,看见一个与她正面而立的长袍女人。
      长袍下一片黑暗,但罗德勒感觉,那双若有似无的双眼已经捕捉到了他这样一个闯入者,他额头渗出冷汗,听见洛伽的声音:“对不起,佩妮...”
      “对不起...”
      三十八
      “嘿罗德勒,你跑什么?什么事这么着急?听我说,这个点,餐厅已经不供饭了。”
      “我知道,我知道,马杰里,我只是发现了一些东西,这很重要,我得去图书馆一趟。”
      严冬校园里的寒风将罗德勒棕色的碎盖刘海灌进凉风,那些不老实的碎发就如路边凋零的枯叶一样,在空中飘零。
      “噢?我猜你会告诉我的吧?”马杰里发出狡黠的微笑。
      “哈哈,当然,马杰里,我很乐意和你分享一些信息。这样,你还记不记得洛伽尼有个表妹,叫佩妮?”
      马杰里的微笑不自觉消失,似乎在记忆中检索此号人物,突然灵机一动,“啊,你说佩妮,我想起来了,马斯特王后妹妹的女儿。”
      “不错,是她。”
      “啊,看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说说吧,你又发现什么了?”
      罗德勒裹紧大衣,轻声道:“你知道的马杰里,我们拥有的有关玛斯特王朝的第一手资料并不全面,相反,有的重要资料更多存在于东方国家。好消息是我们的资源相互贯通,而近日我又恰巧在整合两方材料,我觉得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看似不是重点的重点。”
      “你的意思是...”
      “就是这位佩妮小姐。”
      “噗,哈哈哈,罗德勒,别开玩笑了,佩妮小姐能做什么呢,我看你的方向越来越偏了罗德勒,你需要休息一阵子,理一理你的思路。”
      罗德勒忽然停在路中央,叹了一口气,“马杰里,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怀疑,自洛伽尼死后,玛斯特王害怕鲁斯之星的诅咒使她的怨灵成长壮大为地心魅首,由此一定会举国厚葬。”
      “这很正常,毕竟洛伽尼深得民心,而且她生来便带有神喻,这无可厚非,可我并不知道这和佩妮小姐有什么关系。”
      “别急马杰里,我接下来正要说到她。封疆之战后,玛斯特王看穿了阿尔克斯的心思。当时的玛斯特王已经察觉洛伽尼擅自释放奴仆的事,为压制她,他决不能允许阿尔克斯的请求,于是,玛斯特王为阿尔克斯和佩妮赐婚。”
      马杰里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哦,抱歉,你继续。”
      “两人大婚后,玛斯特王室颁布税令,民怨丛生。洛伽尼与女官为奴仆奔走,已而时期将至,洛伽尼狠心要带领他们大义灭亲。阿尔克斯得知后毅然走到了洛伽尼这边,他们策划精密,万无一失。可最后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因为他们忘了一个人,一个被丈夫遗忘了的妻子,一个爱而不得的痴人,她将这件事抖露给了玛斯特王,然后把洛伽尼和阿尔克斯都毁了。”
      “呵呵,罗德勒,你觉得这可信么?”
      “我不知道,但就已有证据来看,这个故事还远远没完。玛斯特王将阿尔克斯变成尸奴后,佩妮绝望至极,她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变成这幅认不认鬼不鬼的样子,于是私下又捡回了洛伽尼残留的事业。但最后我们都知道,玛斯特还是被鲁斯和古联盟联军攻破蚕食,彻底被淹没在历史的黄沙中,唯有洛伽尼的王冢,可能代表着玛斯特最后的印记。”
      罗德勒还记得,当时他血液流动加快,整张脸估计红得与雪地里的柿子一样,但风雪中的马杰里,却难言一句。
      三十九
      风沙终于停止,主墓中已是狼藉一片。原本统一着装的政府军已经死的死,伤的伤,这一片空地上,留下一条金瞳巨蛇保护着高矮不一的骷髅。这些骷髅有的完全是森森白骨,有的还粘着几块腐肉。
      塞里与萨丽敦是这些骷髅中唯二活着的实体,而莫尔顿,早在看见阿莫利达那一双沉冷的双眸,就控制不住起了杀心,早已不知追到哪里去了。
      黄金棺盖倒翻在地,棺椁中散落着断裂的白骨,勉强还能拼凑出人的轮廓。白骨之下,一个墨绿色的立方体玉块发出深幽的光。
      腐烂殆尽的手指被紫色的长袍遮挡,那手指却无比灵活,先是在玉髓上方盘旋片刻,然后轻轻一点,确定再无危机后,一把托起玉髓,置于洛伽身前,“我的表姐,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只是抢走了我该有的东西,但在正事上,我们殊途同归。”
      佩妮擦过洛伽的肩膀,停在洛伽与罗德勒中间。她与罗德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在距离他三四米的位置停下脚步,发出讽刺的低笑:“你看,表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站在你这边。”
      “不,佩妮,罗德勒不是阿尔克斯,阿尔克斯已经安息了。”
      “不对,不对,洛伽尼,你忘了,他有鲁斯之星,他爱你,他死不了,你也死不了。但是因为你,他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都怪你,这的确是你的错。”
      “佩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去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完成的事业。”
      “你的意思是你的任务就是摧毁你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可是你别忘了,洛伽尼,你本就出自皇室,如果皇室贵族的血是脏的,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你以为仗着神谕的名声就把自己的恶性洗净?你看看现在的塔尼,有变化么?你问问塞里,他惨死于法庭上的女儿得到了应有的公平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还引诱了我的丈夫,和你一起兴风作浪...”
      洛伽冷笑一声,人间走了一遭,除了罗德勒的文章还在为真理辩护,其他人,还果真就揪着这稗官野史不放,“够了,佩妮,我知道你厌恶我,你爱如何评价就如何评价吧,但我想知道,你究竟想怎么做?”
      佩妮走到罗德勒跟前,上下打量他,冰冷的指骨划过罗德勒有力的小臂,“将军,我把他的记忆都给你,等我带领这些无辜受难的百姓创立我们自己的马斯特帝国,你还是我至高无上的将军,你看如何?”
      “佩妮!”洛伽吼到。
      “呃...佩妮...小姐对吧?”
      佩妮清了清耳朵,低声道:“我是你的妻子。”
      “呃,好吧。我只想知道,如果我顺从你的心意,能否放走我的教授和同门?”
      佩妮冷笑一声,在洛伽与罗德勒之间来回逡巡,“诶,表姐,你听到了吗?哈哈哈,阿尔克斯有一天也会求我哈哈哈,他的条件里甚至没有提到你,哈哈哈,你听见了吗?他不在乎你的,不在乎你!”
      洛伽摊开双手,神色不变,慢步扫视跟随佩妮的这群塔尼亡灵,只要玉髓仍在,这群遗民就会人不人鬼不鬼的,永不安宁的活在世界上跟随佩妮干荒唐事,就像鲁斯之星不销毁,她与阿尔克斯的灵魂就永远不会消亡一样。
      “那又怎样,爱情如枷锁,我希望他永远自由。”
      佩妮的张扬跋扈消散了几分,她转向罗德勒,换上一副温柔的面目:“当然,我的将军,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一心一意,肯回到我这边,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罗德勒淡蓝色的双眸无精打采,他看着身前的紫袍女人,希望多年前自己不要乌鸦嘴,轻描淡写的一句推测如何承担的起“现实就是如此”的重量,他轻轻靠近佩妮,隔空环住她的手臂,“好,我答应你,请还给我所有记忆。”
      佩妮微弱的一颤,抚摸上罗德勒的发梢,腐烂的气息环绕在罗德勒鼻腔中。“但是,我亲爱的将军,我也有一个条件。”
      “您说便是。”
      “我要你,亲手杀死洛伽尼!”
      罗德勒手掌间被塞入一把利刃,他的双眸钉在洛伽身上。
      “罗刹大人,我可以替您杀了她。”塞里从骷髅大军中蹒跚而出,跪地请愿。
      “不,塞里,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既然我的将军想要与我重归于好,就势必得拿出些诚意来,不是么?”
      佩妮目光如炬,罗德勒浑身仿佛被烈火灼烧。
      “去吧。”
      罗德勒沉痛垂头,手心紧握住利刃,像是下定决心,他突然睁眸,在黑暗中与洛伽交换神色,一步步靠近她。
      三十九
      “对不起,洛伽,我必须这么做。”罗德勒举起利刃,锋利的剑刃发出锃亮的光芒。
      洛伽毫不退缩,她盯着罗德勒淡蓝的双眸,像是想看穿他的灵魂。
      利刃高举,罗德勒如此近距离地再次审视这双纯黑的眼眸,就和书店初见时看见的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美丽的女子,一个是马斯特王朝洛伽尼公主。
      “公主,得罪了!”
      利刃就要落在洛伽尼苍白的脖颈上,谁知下一刻,悲惨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个带血的身影被丢在了众人视野中。
      格斯一群人围着受伤的阿莫利达,恨不得将面前惨叫的莫尔顿一枪击毙。
      而阿莫利达,这位年近八十的老教授,爬满皱纹的右手上分明留着鲜血,他少了两根手指...
      “莫尔顿,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今我也无法救你了。”
      “罗刹大人!啊哈哈哈哈,莫尔顿,莫尔顿死而无憾...”
      下一秒,莫尔顿就彻彻底底咽了气。
      佩妮实在觉得无趣,转身却看见罗德勒仍然犹豫不决,“我的将军,杀一个死人这么困难么?”
      罗德勒双目闪躲,手中握着洛伽暗中塞给他的珍珠,“不,当然不会...”
      “好,那么...”
      利刃刺入肌肤的声音骤然响起,洛伽胸口处涌出血液,罗德勒像是从她的躯体中生剥出鲁斯之星,亲自交到佩妮手中。
      “鲁斯之星,鲁斯之星,表姐,这下,这下你真的死了。”佩妮先是喃喃自语,而后爆发出尖锐的笑声,一声一声,扎在罗德勒心头。
      “好了!好了!接下来,我的将士们!去吧,去这早该被摧毁的城池中,建立我们自己的亡国!”佩妮高举鲁斯之星,徒手将珍珠捏成白色的粉末。
      “至于你,我的将军,请接收我为你珍藏的记忆。”佩妮将玉髓轻轻交到罗德勒手中,掌心冰冷的触感使他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将军,请闭上双眼。”佩妮的嗓音空灵而尖利,罗德勒在她的指引下不自觉闭上双眼。
      佩妮从长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黄金长剑,她面带微笑,贴近罗德勒,“你看见我们的过去了吗,将军?”
      罗德勒眉头紧锁,他没有看见什么温馨与甜蜜的回忆,他看见的,是无情、离散与战争,“佩妮,我想...”
      长剑距离罗德勒的脖颈只有分毫之差,突然间强大的推力使得罗德勒手中一空,佩妮即将划破罗德勒脖颈的长剑跌落在地,她抱着玉髓,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啊!啊!你没死,你没死!你这个贱女人!可恶,可恶,你们这对狗男女!”
      洛伽尼死死扣住玉髓,佩妮的紫袍被撕扯掉落,露出衣服下不堪入目的腐烂之躯,“佩妮,不要再挣扎了,我们的时代早已过去,不要再逆天命而行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想这样活下去么?”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得到一切,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我再也不要受人凌辱!你松手,你松手!”
      洛伽尼将玉髓夺至身前,佩妮死死掐住她的后脖颈,洛伽尼除了护住玉髓,浑身使不上力气,“罗德勒,罗德勒!你必须毁了玉髓!不然那些亡灵就会彻底毁掉你们的世界!”
      罗德勒一把抄起躺在地面的长剑,他双手颤抖,不断平复自己的焦虑,“好,好,我来毁掉它!”
      佩妮面露惊慌,她凭一人之力无法夺回玉髓,于是她将玉髓死死贴住洛伽尼,让罗德勒无法下手,“你毁了它啊!你毁啊!你知不知道你毁了玉髓,她也会一起死,你们就再也无法相见了哈哈哈哈!你不是可以为她死么?你有本事就真的亲手杀了她啊!哈哈哈哈!”
      “闭嘴!疯女人!”罗德勒脚下彳亍,不过佩妮说的没错,他的确难以下手。
      “罗德勒,听着,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阿尔克斯已经安息了,我愿请求你,请求你,赐我安息。”
      罗德勒感觉主墓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凝重,他的眼神锁定在玉髓上,可玉髓背后,是洛伽尼,是他的信仰。
      “别再犹豫了罗德勒!”
      “你敢下手么!她会死的!”
      “快销毁玉髓!”
      “是你亲手杀死了她!”
      “啊啊啊啊!”
      四十
      远方,塔尼小镇中为非作歹的亡灵向天吐出最后一口气,它们枯槁般的身形终于尘归尘,土归土,回到它们该去的大地的怀抱中。
      人们以为是天神降临,哭着喊着,为生命得以延续而祷告自喜。
      有时候,希望就是这样,是风沙中长出的嫩芽,一瞬间,就可能开出鲜艳的花朵。
      二十年后。
      “诶,马斯特王冢旧址,不能触碰哈!”塔尼导游义正言辞,冲两个嚼着口香糖的小女孩说道。
      “为什么不能碰?”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问。
      塔尼导游抱起两个小姑娘,送还给她们的母亲,“因为,这是文物呀,摸来摸去总是不好的吧,对不对?”
      导游原本想吓吓小孩,小女孩却道:“可是,可是那个叔叔不也在摸吗?”
      导游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群学者,他淡蓝色的双眸中闪耀着光芒,像是高悬在天空的太阳。
      导游忍不住笑出声,“噢,那是罗德勒教授,他这是在保护遗塚,就像他二十年前保护了这王冢里的遗物一样。”
      “切,区别对待。”小女孩吹的泡泡“啪”地破裂,粘了她一嘴巴。
      “洛伽尼公主有一位忠诚的将军,他们都是坚守世间正义的人,或许这才是塔尼最大的财富。”
      “罗德勒教授,您的看法果然独树一帜,真是绝好的反驳了那位作恶多端的萨加先生,当然,他与和他串通一气的塔尼商帮已被判刑,他们落后的东西也早该被时代碾碎了。”
      罗德勒微微一笑,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时候不早了,他该回国了。
      “叮咚”书店的装修是十年如一日,保持着最初的模样。罗德勒倒了一杯咖啡,年轻的店员像猫一样穿梭在书店,将书店打理得很好。
      见教授闲了下来,他探出头道:“教授,吧台上有您的包裹。”
      罗德勒点了点头,端着咖啡坐在红木吧台里。
      他拆开桌面上几乎堆成两个山丘般的包裹,摸起来像是图书,或许是浩斯新预定的图书到了吧,他看了眼穿梭的店员,想起了故人的身影。
      派送日期显示的就是今天,收件人却不是浩斯,而是罗德勒自己。
      他有一些捉摸不透了。于是他轻轻拆开包裹,图书露出了他熟悉的一角。然后是全貌,如此的沧桑,如此的熟悉——那是他的博士论文,为马斯特王朝洛伽尼公主翻案的文章...
      罗德勒从高椅上站起,冲浩斯问道:“浩斯,这快递是哪来的?”
      浩斯从未见过教授的情绪波动如此强烈,他几乎放下了手中的书,挠了挠棕色的卷发,“呃,教授,是我去麦里驿站取的。”
      “好,多谢!”罗德勒二话不说,抓起外套,朝麦里驿站奔去。
      “洛伽...是你吗?”
      “请等我...”
      “洛伽...”
      那时候,在王冢之中,长剑从穿破玉髓,晶莹剔透的墨玉顿时碎裂,继之而来的,是剑刃与心脏的交锋。它穿破两人的胸腔,一个是火热的心脏,一个是一滩腐臭的躯体。
      佩妮的魂灵彻底消散,连带着那些亡灵,苟延残喘了数百年,终于得以长眠。
      洛伽尼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一点一点被抽离,她觉得身体越来越重,“洛伽,你,对不起...对不起...”
      洛伽尼本想睡去,这样一来又难免从困倦的边缘被拉回来,“说什么呢罗德勒,我早就该离开了。”
      “你别这样说...”
      洛伽尼淡淡一笑,她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道:“罗德勒,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罗德勒不敢环抱她,只能轻轻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的眼睛很像他...”
      罗德勒轻轻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你们不一样,你就是你...”
      洛伽尼苍白的手掌垂落,手掌之中,是她与罗德勒初见时佩戴的那串珍珠项链。
      “洛伽!”
      “洛伽!”罗德勒绕过最后一个转弯处,深沉的嗓音叫唤着她的名字。
      “抱歉,里尔先生,今天有没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来过这?”
      里尔先生淡淡一笑,眯起眼四下望去,然后大笑着回答:“嘿,教授,来我这的女子可都是美丽无比,您说的是哪位?史密斯太太?还是德里克太太?”
      “噢不,里尔先生,我是说...”罗德勒四下搜寻,却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他失落而归。
      浩斯看见他兴冲冲出门,如今却像失了魂一样回来,难免多问几句,“教授,怎么了?”
      罗德勒脱了外套,重新对着那两堆书发呆,只在浩斯提问时象征性摇摇头。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他下意识想要再换一杯。
      然而,咖啡杯下压着一张散发出淡淡玫瑰花香的纸条,罗德勒的心脏怦怦直跳,因为纸条上写到:
      想必您就是罗德勒教授了,我想买下您有关马斯特王朝的所有著作,今日下午三点整,希望您有空。一来我的珍珠项链还在您这,二来,我还想请您喝杯咖啡。
      —— 您的老朋友
      罗德勒将冰冷的咖啡一饮而尽,整个人无端亢奋。据浩斯说,那天的教授有点神神叨叨的,有人怀疑是挖掘马斯特王冢时被亡灵盯上了,但浩斯觉得,就算真是亡灵纠缠,它也是一个能令教授幸福的亡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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