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抓彩虹进度1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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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有时会躲避人群
拒绝与任何人来往
鲜花和布偶带给我的
也只有短暂的安慰
这世间
好像没有什么可以
给我足够的安慰
——《最好的秋天》
时间的河流向三月淌去。
三月是一季度的业务冲刺月，所有的业务渠道能否一季度定全年，三月定生死。
叶虹所在的部门在渠道业务承压的时候，会提供一项大客户陪访服务支持。因为他们部门通常对于产品条款、公司流程、法律法规、风险合规等部分都同样熟悉且精通，所以公司选了几个人组成了一支高素质的专门进行高端客户服务的小组，定期进行培训提升和相关考核，但同样有特别绩效奖励。
这天陪同拜访的是一位团险渠道的大客户，团险的副总经理尚扬亲自带队，另有两位业务经理和叶虹一同上门。
叶虹提前了解过，安居集团是青湖本地一家成立三十几年的家居公司，做厨房定制柜出身，赶上改革开放，抓住机会大胆做外贸定制，几经沉浮，从一家家庭作坊发展到如今多地有工厂、拥有员工三千余人的名牌家居企业，总部依然在青湖。
这是团险近几年非常稳定的老客户，但市场竞争激烈，过去几年只能争取到青湖老厂几百人的团单，他们今年想试试把其它地市的单子也签下来。
接待人员把叶虹一行人迎到会客室。新区中心位置写字楼20层的会客厅，现代且气派。
等了大概20分钟，接待人员领着一位看起来年轻且严肃的男士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得体气质上佳的女士推门进来。
接待人员介绍，男士是安居的总经理，赵志鹏总；女士是人事部主管经理，王诗雅经理。
赵志鹏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是赵董多年来亲手培养的接班人，有涵养，说话简洁：“赵董已经打过招呼，只要不超过今年我们相关人事预算的情况下，员工的这部分福利保障尽可能大面积地配置起来。王经理是这次主要的对接负责人，你们今天可以先初步沟通出一个方案。”
他看看手表转头对王诗雅道：“我现在要去机场了，你们沟通好的方案可以第一时间发给我。赵董非常关心工厂一线工人的福利保障，节后已经开工了，要尽量快点敲定。”
王诗雅恭敬地答：“好的，赵总。”
赵志鹏说完，和尚杨握握手，准备离开。
叶虹稍微犹豫了一下，她叫住赵志鹏，含笑道：“抱歉，赵总，打扰你一分钟。”
她把放在沙发旁的一个帆布袋呈上：“前年有幸一起来拜见过赵董，赵董说起年轻时在湖南做知青，很怀念那时候过年的一种本地食物，猪血粑。我们有同事是湖南的，今年回家过年带了一些老家的猪血粑，是山里的柏树枝熏出来。不是什么精细的食物，我冒昧带来了。”
赵志鹏回身看叶虹手上的帆布袋，没有什么礼盒包装，就是一个干净的帆布袋，装着几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打了真空包装的东西，看起来非常的家常，走近一点能闻到烟熏味到。
他想一想，收下，说：“我父亲常常说网上买来的猪血粑缺味道，或许缺的就是这山里柏树枝的味道。谢谢你，叶主管。”
叶虹回：“希望赵董会喜欢。多煮一会儿，会软和一点。”
赵志鹏点点头：“多谢你。”再转身和王诗雅嘱咐一句，好好沟通、尽快推进，走出了会议室。
送走赵志鹏，他们换地方去会议室，王诗雅打电话叫助理给她送电脑和相关资料。
等待的间隙，尚杨和王诗雅聊天，叶虹和两位业务经理将事先准备好的往年方案和今年的新方案拿出来，放在桌面。
隔着宽大的会议桌，王诗雅说：“叶主管真是人才，前年见了赵董一次，就能记得赵董的喜好。有这样的人才，难怪你们太安能一直做这个业务。”
叶虹闻言看向王诗雅，王诗雅面上带着笑对着尚扬这样说。但她冷冷的眼神和一边嘴角勾起的轻蔑，是赤裸裸的不客气。
叶虹遇见过各式各样的客户，她并不说话，低头看资料。
尚扬接话道：“是贵公司人性化，注重员工福利保障。这几年多谢关照，我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
王诗雅转头问叶虹：“叶主管什么学校毕业的？大学就学保险的？”
叶虹不能不回答了：“青湖大学，大学学的英语专业。”
王诗雅看着自己手上的美甲问：“青湖大学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重点大学呢，辛辛苦苦念几年出来，就卖保险啊？”
这话没法接。
刚好王诗雅的助理来了，尚扬说：“王经理，那我们抓紧时间进入正题吧。不好耽误您下班时间的。”
大家都察觉到了王诗雅对叶虹的态度，解下来的沟通主要由尚扬三人进行，叶虹主要在一边负责记录沟通重点和一些待解决异议。
结束时，王诗雅说：“来都来了，请你们吃了晚餐再回去吧，这时间回市区可塞。”
尚扬已经有预感，这位对接人绝不比之前的对接人好打交道，但他得拿下这单业务，开门红业绩才能保证。
尚扬笑着说：“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让王经理请客。这样吧，请王经理赏脸和我们吃餐饭，联络一下感情，熟悉了我们更好沟通工作。”
叶虹一行人有三位男士，王诗雅道，为了公平起见，她也叫了三位男士，分别是负责销售、采购和生产的经理。
晚餐在一个最近很火的私房菜馆，叶虹想，要么不是临时起意、要么是有很好的关系，否则不可能在饭点能马上拿到包间。
菜没上桌，酒先上桌了。
尚扬常年在车尾箱放了酒，就是预防这种突发情况。在场有9个人，他先叫人取了2瓶茅台打开装在几个分酒器里放在桌上。
王诗雅道：“尚总，你这可是小瞧了我们几位领导的酒量啊！我虽然不能喝，但张总、李总和梁总可是海量。你这两瓶酒怕是喝不尽兴。”
尚扬只好叫叶虹去把车后面剩的4瓶茅台全都拿来。
原本叶虹是不准备喝酒的，总要留一个人清醒地做司机。
但王诗雅说：“梁总，这位美女叶主管，可是跟你是校友呢！你不敬她一杯吗？”
梁总是一个豪爽的东北人，闻言拎着分酒器就走到叶虹，斟满一杯酒：“青大出美女啊！师妹，师哥敬你一杯！”
叶虹推说要开车，以茶代酒。
梁总一把夺过茶杯放在一边，大嗓子吼道：“妹子啊！茶没酒浓，感情深，一口闷！”
旁人都起哄，尚扬只好讲叫代驾。
喝酒就是这样，要么不喝，一喝就很难停下。喝下第一杯，后面还有很多杯在等着。
她自恃酒量好，但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精神不济，酒量也就不在水平。
有些头晕反胃的时候，她去卫生间，担心自己现场出洋相。
在卫生间，吐又吐不出来，头晕加剧。她撑在洗手台缓神，觉得不行，于是打开冷水洗脸，好在今天只是描了眉抹了口红没有底妆。初春的水还是冷得刺骨，激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一点。
旁边递过来一叠纸巾，她道谢接过来。
擦了脸起身发现是王诗雅。
王诗雅抱着肩膀站在旁边，以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从头到尾打量的眼神看着她。
叶虹试着挤出一个笑，失败了。
她说：“谢谢王经理。我先回包厢了。”
王诗雅在她身后轻哼一声，说：“能做业务的女人，果然是厉害的。”
叶虹当没听到，走了出去。
一餐饭因为喝酒，吃到近十点。
尚扬试探着问：“各位领导喝好了吗？要不要换场子续摊儿？”
叶虹在心里叹气。
好在，安居的几位都表示第二天还有重要工作，就在这里结束了。
王诗雅也喝了一点酒，她的小助理不会开车，张总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
她甜蜜地说：“我男朋友说来接我。”
张总便道：“王经理幸福啊，男朋友高大威猛帅气还多金！什么时候喝你们喜酒啊？”
王诗雅忍不住地笑，说道：“很快了。如果不是我妈妈生病住院，今年春节我们估计已经办婚礼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诗雅瞟了一眼叶虹。
大家坐在包厢聊天喝茶，等王诗雅男朋友来接她。
手机响起，王诗雅接电话，是和今天一整天都完全不同的语气：“到了吗？”
“嗯，喝了一点酒，没有很多。”
“在雅集房。梁总、张总和李总都在，你要来打个招呼吗？”
“嗯，好的。”
挂了电话，她笑着说：“他停好车来跟各位领导打招呼问候一下。”
采购部张总说：“是有一阵子没见他了。最近忙吗？”
王诗雅道：“忙的，他爸爸几乎不管公司的事了，都靠他自己一个人。所以各位领导，以后大家还请继续多多关照。”
尚扬问：“王经理的男朋友是干什么大事业的呀？”
梁总心直口快：“生荣油漆知道吗？近些年发展越来越好，地铁、公交车上应该看到过他们的广告。是王经理男朋友家的。”
说到这里，包厢门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进入大家的视线。
他理着极短的平头，帅气的脸却扛住了这个发型，使他整个人显得干练、坚硬而夺人眼球。
他左手牵过王诗雅走过来伸出的手，右手一一和在场的人握手寒暄。
在场的人都往门口走过去，叶虹呆在座位无法动弹。
她听到那个男人对尚扬自我介绍：“陈蓬生，蓬勃生机的蓬生，叫我蓬生就可以。”
尚扬介绍到叶虹，发现叶虹还在座位，他叫她过去。
于是他穿过人群，目光终于落到了叶虹身上。
叶虹缓慢地站起身，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领带。
站起来，走过去，打招呼。她脑袋里的弹幕命令她。
但她的呼吸似乎停住，缺氧的心脏绞着疼。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微颤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声音颤抖。
她说：“陈总，您好。”
她始终让自己背脊站直，浓密的睫毛挡住眼睛，站在他的目光里。
大概是几秒，或者更快的停顿之后，他极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开。
尚扬说叶虹有点喝多了，让她在包间坐着歇一歇，等他们送走陈蓬生及王诗雅一行人再回来接她。
叶虹等了几分钟，坐不下去，包厢里的残羹冷炙让她作呕。
她站起身往外走，试图穿过走廊到私房菜小院子里的小池塘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动一动刚刚和他相握的手，还有痛觉。他那极短的一握，不知用了多少力气。
他恨我。她想。
即使她已经竭尽所能还清了她能还的，他还是恨她。
但是，也可能，他根本没有认出我。
过去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在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城市，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她扶着廊下的柱子走着，手机震动在她的外套口袋，她毫无知觉。
视线因为眼里蓄气的泪水而模糊。
她扶着柱子站住。
不要哭！不要哭出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往前走！往前走！不要停下来！
可是，她好似失去了力气。
有人大步走了来，她往旁边靠一靠，想要让开一些路。
一双坚硬用力的手臂瞬间从身后箍住了她，抱得她太紧，她快要不能呼吸。
陈蓬生咬牙切齿地说：“你在青湖！你竟然，一直都在青湖！”
她的泪就这样滴在他的手背。
他想要转过她的肩膀，让她回过身，看一看她的样子。
但她抓住走廊的边沿，固执地不肯回头。
他大口呼吸着，平息着这一刻几乎无法自制的情绪起伏。
她带着泪说：“阿生……你弄疼我了。”
陈蓬生听了，反而更加用力地抱她。
她却徒然清醒：“陈总，请你，放开我。”
陈蓬生终于松开，叶虹往前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几乎同时，王诗雅边跑过来边喊：“蓬生！蓬生！”
叶虹昏头昏脑疾步走到檐下，转过走廊向院子走去。
下意识回身看那一眼，她看到王诗雅抱住陈蓬生的手臂，眼神凌厉，狠狠地盯住她。
因为那一眼，前尘往事恶鬼一般地缠上来。
令人绝望的指责，几乎扇聋她的巴掌，播到关机都拨不通的电话，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自己流出的鲜血，凌晨天桥上黑乎乎的寒风。
还有那些鲜活的、甜蜜的、令人无比怀念的呼啸而过的日子。
人的记忆怎么会如此牢靠？
而曾经的甜蜜又是如何化作匕首，一刀一刀杀死了曾经的她？
叶虹伏在池塘边的凳子上无声地哭，只有肩膀忍不住地随着哭泣起伏。
“终于找到你了。”
有人前来驱散她的噩梦。
她缓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里，是黎青岳关切地半蹲在她的身边。
她带着哭音说：“你怎么在这里？”
黎青岳眉心紧锁着，嘴唇紧抿着，一张脸皱巴巴的，对待最艰难的实验测试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她指一指他的脸：“这样会长皱纹的！”
他用手揉一揉脸，拿着刚刚问服务员要的热毛巾，一下、一下地擦她的脸，她的泪。
他如此专注地干这件事，以至于说出的话好像心不在焉：“我们团队在这里聚餐。你路过我们包厢我就看到你了。听服务员说你们喝了六瓶白酒，我在外面停车场等你。等了这么久，看到你同事出去，一直没看到你。”
她闻到了酒味儿，眼泪还在她的睫毛上挂着，她板着脸问：“你喝酒了？你喝酒还开车？”
黎青岳不由自主地，用指尖去接下她睫毛上到泪，在指间摩挲着。他笑一笑：“是你的味道。我没有喝酒。”
她不信，她明明闻到很浓的酒味。
她凑上去，耸着鼻子从胸前闻到大衣领子，她疑惑：“真奇怪，没有了。”
低头闻闻自己，她乖乖点头道：“噢，是我身上的。对不起，冤枉你了哦。”
黎青岳被她闻得心猿意马。
他将冷却了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折起来。
元宵那天晚上，她没有接受他的表白。
但她说：“岳哥，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的告白，但是，我觉得，你心里想什么最好说出来。常常感觉你有很多很重的心事。我知道那种感觉，沉沉地压在心上。你要说出来，心才会健康。”
他将折起来的冷掉的毛巾放在脸上冰一冰，没有用。
叶虹叫道：“哎呀，这个擦过我的鼻涕呀！”
黎青岳不介意地笑了，他问：“你醉了吗？”
醉了的人不可能承认自己醉了，于是她答：“没醉，还能喝。”
黎青岳点点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慢慢说：“你让我，心里想什么，最好说出来。”
她点头，这话她觉得自己有印象。
他注视着她：“你现在，看起来很伤心。但是，我却想吻你。”
她怔怔地，问他：“你想安慰我吗？”
他摇摇头：“不。你这么伤心，我却不知道原因，不知道该为你做点什么。我好没用。我想，是我需要吻你，来安慰我自己。”
他想，不知道这种诱哄酒后的人索要一个亲吻的行为，是不是一种犯罪。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一点让他感到无比的沮丧、自责。
他因为她的伤心，而伤心。
叶虹识别信息：他需要安慰。他需要一个吻。
她大方地说：“好啊！”
在他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将唇凑过去，非常响亮地吧唧一下。
亲完，她靠在黎青岳的肩上，自言自语道：“好了，这次不算我非礼你了噢。我亲你一次，你让我亲你一次，我们扯平咯！”
黎青岳听完，骤然转头看她。
先是她突如其来的吻，再是她的话，将他震得心口发烫。
扯平，什么？
那个他一直以为是梦里的，想要再梦到一次的，感受无比真实的、热烈的亲吻，居然，是真的？
请神惩罚他。
他摸着嘴唇笑起来。
她这么伤心的时候，我却这么快乐。
这不应该。
可是，我的心里像晴朗的和平广场飞过一群雪白的鸽子，咕噜噜，好快乐。
请神惩罚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抓彩虹进度16%：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