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你》砚之喜

5、第四章

　　这晚林原清一直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最后索性起来。隔壁床的周羽阳早就鼾声震天，连被子都踢掉了。林原清看了看，最终还是弯腰捡起踢到床下的被单扔到周羽阳身上。下楼时发现大厅的牌局早早散掉了，只有包厢里还开着灯。周成东今天不上晚班，自然又坐在牌桌上了。
　　他轻手轻脚出了门。
　　十点的小城早就进入了睡眠，林原清漫无目地地顺着路边一直走，循着昨天的记忆过了桥。四月末的夜里已有微微凉意，林原清只穿了短袖。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昨天白天经过的湖边。
　　林原清看见了停在路边似曾相识的三轮车，还有其他几辆车，岸边有人在夜钓。
　　他驻足看了一会，知道花莲肯定也在。正准备走时却听见花莲喊了一声：“小原儿！”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
　　花莲就在坡下的堤边，拿着手电筒开了强光照过来，林原清下意识用手挡住了手电光。
　　“你这臭小子，这么晃眼睛都要晃瞎。”花莲的声音再度传来，同时手电光也移开。
　　花莲走上岸，打量了他两下，脸色有些不明，问道：“这么晚了，跑这边来干什么？”
　　林原清知道花莲在想什么，也不打算解释，语气淡淡地说：“睡不着，出来走走。花哥你在钓鱼？”
　　“有兴趣？我刚好带了两个钓杆，跟我下来。”花莲走在前面，手电筒贴心地在背后照亮林原清脚下的路。
　　林原清下到下面才知道坡下是有一小块平地的，而且……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一旁的男生。他不知道还有别人。
　　男生留着板寸头，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钓杆。
　　看见林原清，男生也有些吃惊，但他嘴上就说得比花莲直接了：“花妖怪，这就是你说的那城里小孩儿？”
　　“你不也是小孩儿！”花莲用钓杆敲了下他的头：“闭上你的嘴。”又把其中一个递给林原清，“会弄吗？”
　　“会。”林原清说。
　　他父亲是钓鱼好手，有一段时间沉迷于钓鱼，光是买配置就花了不少钱，母亲那时颇有微词，觉得父亲经常夜不归宿实在不像样。他原本对钓鱼也没有什么兴趣，纯粹是出于出奇才随父亲一起。久了他竟也不觉得无聊，尤其是每次看到自己钓上来的鱼儿时，那种成就感倒是神奇地疏解了不少读书时的压力。
　　“儿子，你不知道吧，钓鱼吧，别人说的钓个心情。但你爸我吧，就是享受把鱼钓上来的那种成就感。”
　　那段时间鱼实在吃不完，每天换碰上花样做，冰箱里也囤着，后来母亲不停送朋友送亲戚。
　　后来……林原清想，就没有后来了。
　　后来父亲突然不钓鱼了，天天关在书房里，脾气变大。
　　不过短短数月，家里就变天了。
　　房子卖掉搬家的时候，搬家公司搬出了那几套钓鱼用具问母亲还要不要。母亲眼睛一红，别过脸说不要了。别人说这可是值不少钱啊。不要，自然有的人要。
　　母亲是不想留任何念想了。
　　“你家是C市的啊？”也许是太安静了，男生显得有点百无聊赖，本来就是他把花莲拉来做伴的，找个人说说话，现在身边坐了块石头。花莲这会儿去了湖那边，临走时还交代平头男生：“陈暮野，你别欺负人家。”
　　林原清点点头，低头专心地在灯光下拌鱼饵。
　　“读高二？”
　　男生依旧点点头，不发一言。
　　这 让陈暮野觉得他挺没礼貌，也更觉无趣，索性也不说话了。看着林原清拌好鱼饵，甩杆，然后少年气定神闲地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暮野指指他旁边的椅子：“你可以坐那个小凳子。”
　　“谢谢。”林原清没坐。
　　怪人一个。
　　“晚上别往这瞎跑。”陈暮野又说。
　　林原清正想说他只是随便走走，就听到陈暮野接着说：“这里闹鬼不知道啊。”
　　“……”
　　陈暮野看了林原清一眼，果然看着他瞪直了眼，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
　　陈暮野忽地笑了。
　　林原清本来也就没有心思钓鱼。他把鱼杆放好，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了。”
　　“哎，我和你一起回。”陈暮野马上站起来。
　　也许是路灯昏暗，照不到堤下，坡度有些湿滑，又或许是林原清根本看不清路，脚下一滑，下意识伸手一抓，便被一只手精准地拉住了。
　　“小心点。这儿昨晚才下雨。”是陈暮野拽住了他的手。
　　“暮野！”
　　花莲此时打着手电筒在堤上朝他俩晃了晃。陈暮野松开了林原清的手，应了声。
　　“走，去宵夜。”花莲说。
　　两人上了坡。
　　林原清说：“花哥，我要先回去了。”
　　“这会儿还早呢。”花莲知道他担心什么，“随便搞点吃的。回来暮野和你顺路。你叔的麻将馆得一点才关门呢。”
　　林原清不想去。
　　花莲看了看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陈暮野：“你和他说了什么？”
　　“什么啊？我哪有说什么。”陈暮野一脸冤枉，“你问他。”
　　花莲不大相信，一手搭着林原清的肩：“走吧。”

　　花莲带着林原清去了镇中心的夜宵店，将钓来的几尾鱼送到后厨，出了点加工费，又要了几碟小菜，两瓶啤酒，一瓶果汁。果汁递给林原清。
　　此时的晚上仍然带春末的凉意。夜宵店生意却出奇的好，店里外都坐满了，老板另外支了张小桌子摆在路边，笑着说：“不早些来，好些小菜都没了。”
　　“没事儿。这小孩儿第一次吃，带他来见见新鲜。米酒还有没有？”
　　“米酒有。”老板看了一眼林原清，“还是学生吧。能喝酒？”
　　“这么点度数，哪能不喝。”花莲看了一眼林原清，替他做了主。
　　米酒很快上来了，透明玻璃碗装着米白色的液体，还冒着丝丝热气，气味倒是有点清甜，微酒味。
　　“试试。”花莲说。
　　林原清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自舌尖一路漫延。他眼睛微微一亮：“好喝。”
　　“可不。小时候偷偷给你喝过，被你妈好顿揍。那时候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
　　也不知道是被花莲戳到了记忆还是这米酒熟悉的味道喊醒了记忆，林原清笑了笑，又喝了一口。
　　“你坐一会儿，我去后厨看看。”花莲去了后厨。
　　陈暮野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林原清独自一人坐在小桌边，喝了一口又一口，越喝越觉得好喝，淡淡的酒味带着回甘。结果中途伸过来一只手，将杯子夺了过去。
　　是陈暮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塑料袋，里头是打包盒，不知道打包了什么。
　　他将袋子往桌上一扔：“真当这是饮料啊。喝多了上头。”
　　林原清当即脸色就不太好：“那是我的。”
　　陈暮野像没听到，打开包装盒，是两份炒饭。
　　“这炒饭在春熙那是一绝，才六块钱一份，你尝尝。”
　　花莲回来，看到桌上的炒饭，眼睛一亮：“啧，好久没吃刘妈炒饭了。”说完炒起筷子分了半碗。将剩下的半碗推到林原清面前。
　　“花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市里，带我一程。”陈暮野说。
　　花莲看向陈暮野：“你去市里干什么？”
　　“玩呗。”
　　“不上学？”
　　陈暮野笑了下：“上学没意思。”
　　“在外面胡混有意思啊？替你姥姥想想，做个人吧。”花莲说起人，不留半点面子。
　　陈暮野却毫不在意，喝掉剩下的米酒：“我没有胡混。”
　　“周五晚上带你去。天大的事，先上学。”花莲语气没得商量。
　　他每周得进市里好几趟。
　　陈暮野知道没得商量，便不再说话了。
　　“哟，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林原清正认真扒饭，头顶便传来一道声音，裹着酒味，熏得不行。
　　林原清抬起头。
　　一个精瘦的青年，身边跟了四五个人，看着不面善。他不认识，话也不是同他讲的，是冲陈暮野。
　　“这不小暮吗？”精瘦的青年一脚踩上林原清身边的凳子，笑眯眯的看着陈暮野，拍了拍他的肩 。
　　陈暮野也是笑容满面，一手端着米酒，另一只手像弹灰一样将放在他肩的手：“超哥，来宵夜啊。”
　　叫超哥的人坐下来，朝陈暮野脚边吐了口痰，一扫桌面上的东西，还有半杯米酒，便拿起就喝。
　　“这是我的。”林原清说。
　　超哥这才注意到桌上还坐着一个人，眼睛一扫，是个长相白净的小子，而且一看就很乖的那种。
　　“生面孔啊。”超哥坐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林原清，“认识一下，我叫肖超。”
　　林原清没打算搭理陌生人，所以根本没理会，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花莲原本也没打算说话，他知道这些人不务正业，是一群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毕业了直接输送进厂，什么含金量都没有，无非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希望十七八岁就能谋一份生计。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冲陈暮野来的，原则上，陈暮野惹的人和事，他不会管。但是林原清还是不同的。所以在对方的手即将搭上林原清的肩膀时，花莲拿起筷子去挡。
　　但有人却比他先一步挡开了那只手。
　　陈暮野站起来，隔着桌子，抓住了那只手，脸上带着笑容：“不好意思啊，超哥。这人是拼桌的。不太认识。”说完冲林原清说道，“那儿有空桌。”
　　林原清看着陈暮野，少年的目光平静，好似和他真是陌生人。
　　不过，他们原本也不算熟悉。
　　于是林原清识趣地站起来，端起炒饭和米酒，还拿着筷子，去了隔壁桌。
　　那儿在谈什么，他没听，周围太吵了，喝酒的，划拳的。后来他嫌吵，又端着吃的去了店里的空桌。大约是吃得太专心了，也没听到外面起了冲突。还是老板跑进来对他说：“快去找人！”
　　他茫然地抬起头，又茫然地看向外面。
　　外面已经一团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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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点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