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云台镜明

22、郡王

　　消停日子没过两天，道仁来了。那一天三个人排成一排在葡萄藤下晒太阳。
　　道仁看着徐远游，“天天杵在他们俩脸上你好意思？”
　　“好意思啊，我脸皮厚着呢。”
　　“三日之内，你要么自己去开个洞府，要么滚出引雷峰。”
　　徐远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声泪俱下，“师叔，还是你好。我师傅要有你一半，我也不会沦落到寄人篱下的程度。”
　　“我记住了，等哪日我见到你师傅一定告诉他。”
　　“别啊，师叔。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道仁没有再逗他，“西京闹了妖乱，你们几个去走一趟，顺便打一下天道榜。”
　　这个顺便可真的是一点都不顺便。
　　天门在泽国东南，西京在泽国西北。坐鲲船都要转两趟，再加上等船的时间少说也得七八天。
　　天道榜九年打一次，最近一次是去年。也就是说算上今年他们九年内就别想回来。
　　打天道榜之前要先回京都打擂台取得代表泽国参加赤霞洲比赛的资格；然后再在赤霞洲的比赛里获胜，最后才能代表赤霞洲去打天道榜。
　　最后的最后！天道榜是九洲各族都可以参加的。包括但不限于人族，妖族，魔族，灵族，龙族……
　　是的，连魔族都能参加。
　　这个过程像极了读书人考状元，一层一层的往上爬。
　　“不想去。”何启光说，“你就我这一个徒弟，万一我死了你岂不是后继无人。我不能去。”
　　道仁负手望向远方：“没有你我可以再收十个。”
　　童亦尘也笑着摇头，“我的这个机会留给别人吧，我就想采药炼丹混完这辈子。”
　　徐远游干笑着说，“我们家就我资质最好，我得回去继承家业。”
　　道仁一袖子将这三个好吃懒做的齐齐掀翻在地，“你！要么老老实实的去，要么给我滚；你们徐家那些破家底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从剑祠拿走的那把剑；还有你，洞府给你开了，祖师堂的灵剑让你拿了，丹风朝阳丹炉给了你了，我还亲自给你打了一把摘星。我是通知你，你当我给你商量呢。三个月之内不破境，你看我不把你拍成烂泥。”
　　“去去去，我们去，我们去。”三个人整整齐齐的跪成一排。
　　道仁没有理他们，遁走了。
　　“好可怕。”小周洲捂着嘴，连星鲲都用双鳍捂住了眼睛。
　　何启光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每隔几个月都会有一次。”
　　徐远游用食指拨弄着周洲的小脸，自从他知道周洲的存在后总是时不时的逗弄他两下，“估计是在别处受了委屈，大人都这样。”
　　“先去收拾行装，免得师伯杀个回马枪咱们再被训一次。”
　　两人觉得童亦尘说的有道理便起身回洞府。
　　徐远游看着童亦尘，“你从剑祠拿走的剑是哪一把？”
　　“我不知道呀，我没拿走啊。”
　　何启光推着他们两个进去，“我师傅说你拿了你就是拿了，等这趟回来好好找找。”
　　“你从剑祠出来打雷了吗？”徐远游问。
　　“打了。”
　　“那就是拿了，剑祠里的剑都是有剑灵的，而且道行贼高，他们离开剑祠便会引发天地异象。你仔细想想。”
　　童亦尘仔细想了又想，想不起来。“算了，活着回来再说。”
　　要出远门，自然要去拜别父母。
　　童亦尘刚落到院子里便听到堂屋里笑声连连，抬眼一看那主位上坐着的不是东海郡王又是谁？！
　　郡王看到童亦尘从天而降比童家二老还要开心。他出门相迎拉住童亦尘不让他行跪拜礼，“今日怎么有空？”
　　“这两日要去出去一趟。”
　　东海郡王眉梢上扬，“咱们亦尘在这次风华赛夺魁了呢。天门观八千多人里他是首甲。”
　　郡王说的骄傲，童家二老听的欢喜。
　　家宴过后，童亦尘陪着郡王在胡同里遛弯。
　　“你若再不回来，童家的大门都要被我踏破了。”
　　童亦尘转过身靠在墙上盯着郡王陷入沉思。他应该吊着他的，这样就算自己身死道消了父母也能有个依靠。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良心在痛。“我心里有人了。”
　　“是引雷峰那个玩刀的小子吗？”
　　“你怎么知道。”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很抱歉。”童亦尘说，他继续往前走。
　　郡王跟在后面，“只有小朋友才会不择手段的把喜欢的人弄到手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即使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幸福自己心里也会幸福。”
　　童亦尘被郡王这句话惊呆在原地。他不是很懂这句话，他对感情的认知还没升华到这个程度。
　　“前面有家铺子，包子蒸的比王府的好吃，去尝尝。”
　　“好。”
　　……
　　入夜，童亦尘坐在连廊上看着那一池莲花发呆。
　　“怎么了？”
　　“这洞府我还没暖热的就要离开了。”
　　刀哥将他搂在怀里，“天道榜的前三甲是三颗乾坤石，等我拿个首甲给你挣颗最大的。”
　　童亦尘没应声，只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一夜软玉温香。天一亮便出发去赶东海郡飞往霸城的第一趟鲲船。
　　房间是乙字舱靠近甲板的两个房间，进去房间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补个回笼觉。刀哥没忍住又将童亦尘蹂躏一番，“总觉得在船上别有一番滋味。”
　　童亦尘一脚把他踹下床，自己卷着被子睡了。
　　一觉睡醒已经临近中午了，用午饭的时候便听到甲板上吵吵嚷嚷的，像极了船工在喊号子。用过饭三人便一起到甲板上看看热闹。
　　四五个穿着官服的人拉着“诛邪护国，除魔卫道”的横幅慷慨激愤的演讲。听了半晌才听明白是在动员船上的这些人去西京除妖。
　　“感觉不太好的样子。”三人站在角落里边听边聊。
　　这时台上的几位又说话了，“各位道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冯某人……”
　　船舱里出来十几个伙计径直走上台，三下五除二便将台上的几个人拿下。领队的拿出州府衙门的腰牌，“这几个都是骗子。危言耸听，到处散播西京的谣言。博取同情心，骗取侠士钱财。”那人忽然指着童亦尘，“真正的英雄在那呢。东海郡斩白鳄都听说过吧？和百里无双搭伴的就是那小子。”
　　忽然被点名，童亦尘像做贼一样拿着袖子挡着脸往房间跑。
　　那人看到了玩笑道，“看到没？真正的英雄都很低调，像这种咋咋呼呼的十有九骗。”然后又说，“把这几个畜生锁笼子里挂到船外，好好吹吹风，清醒清醒脑子。”
　　下船的时候那一行官差在鲲船渡口等他们。
　　“京都镇妖司左司使江海，这几位都是我们镇妖司的精干。”
　　刀哥三人分别介绍了自己。
　　江海笑问道：“三位仙师可是出来游历？”
　　“去西京除妖。”
　　一个少年拍着江海的肩膀，“哥，我就说他们也是去西京的。”
　　江海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江涛。”
　　从霸城到玉山的鲲船两日后才有，刀哥三人与他们一起吃了酒菜。
　　“你们见过妖族吗？”
　　刀哥说，“好的妖见过，坏的没有。”
　　江涛笑问：“妖还有好的？好的妖什么样？”
　　“跟好人一样。你见过。”
　　江涛触媒，“我什么时候见过？”
　　“老板娘，再来坛桃花醉。”
　　那老板娘扭着腰身拎着两坛酒过来。
　　刀哥两个臂膀一个搭在童亦尘肩膀一个搭在江涛肩上。他笑的谄媚，“老板娘，我这两个兄弟想见见好的妖怪长什么样。”
　　老板娘长袖遮面，“小仙师好眼力。”她长袖一甩无数花瓣飘落，偏没有一片落在酒菜上。“奴家献丑了。”
　　刀哥起身端了两碗酒，给那老板娘递过去一碗，“我说咱这桃花醉怎么如此香醇，秘方在这儿呢。”
　　童亦尘往旁边挪了挪，又用袖子将自己刚才坐过地方擦了擦。
　　老板娘在童亦尘脸上摸了一把，“还是弟弟贴心。”
　　喝酒吃菜吹牛皮。老板娘人美嘴甜，撩拨的几个半大小子心里痒痒。但这一圈里最惹老板娘心疼的还是童亦尘。
　　“我也不差啊。”刀哥起身撸起袖子秀一下自己粗壮的臂肌，接着又挺起胸膛秀秀胸肌。
　　老板娘笑的花枝乱颤趁机倒在童亦尘怀里，“挺什么挺，后腰挺断了也没老娘的大。”
　　“哈哈哈……”小酒馆里又是一阵大笑。
　　老板娘端起酒碗，众人陪了一碗。“我就喜欢这种文质彬彬的，你们这些大老粗都离老娘远点。”
　　“等我们从西京回来，再让我这兄弟陪老板娘好好喝一场。”
　　老板娘黛眉微蹙，“去那地方做什么？”
　　童亦尘道：“师门尊长让我们出来看看，长长见识。”
　　“那里可没有我这桃花醉，不如就留下来陪着姐姐。如何？”
　　“还……还是要去的……”童亦尘羞的连说话都结巴了。
　　老板娘看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便不再逗他了，她在童亦尘的头上插了一枝桃花，“好歹是姐姐一片心，可别扔了。”
　　“不会，我一定好好保管。”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从酒桌上起来老板娘径直去了后院。后院中央种着一株粗壮的桃树，那是她的本体。地上花瓣铺了一地，树上挂满了硕大的桃子，灵气充沛。她刚才忽然感觉体内灵气充盈似有破境之相便来瞧瞧，只是这院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位仙君的恩泽。但这终究是件高兴的事，她折返回店里，“今日的酒菜，红雨请了。各位仙师放开了吃喝，可别替我省着。”
　　“原来老板娘叫红雨呀，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