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大病》卜灵兆

8、枇杷树

　　忙完了彩排，已经是深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羽毛一样的硕大雪花，飘洒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轻轻的飞舞，渐渐累积了很厚的一层。

　　这样冷的天气，温侯雁还是固执的邀请我们喝咖啡，为了和温侯雁保持长久的合作关系，小寒欣然同意。

　　即便有甜点拯救，苦涩的咖啡还是很难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顾着低头吃了。

　　温侯雁那双眼，看谁都深情，他看着我的时候，更流露出别样的情愫。

　　“十七八？”

　　“你竟然连我都忘记了？”

　　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记得谁么，我可是连自己和父母都忘记了，他一个外人，有那么重要？这人真奇怪。

　　看着我低着头只顾着进食的丢脸的样子，小寒好像也觉得无可奈何，她掐了我大腿肉一把。

　　我只能不吃了，木然的听着温侯雁的啰里啰嗦，亦或是质问。

　　但小寒依旧很不满我的态度，她掐我大腿，原来是让我和温侯雁说话的意思。

　　“和你说话呢，你都没有疑问？”

　　她绝对是联想到了我的性取向问题，暗暗把我们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想到这里，我心情格外低落。

　　我什么都忘记了，整个人如同一张白纸，过往的一切，并不重要。

　　我不仅什么都忘了，还有重新开始的意思，我的愿望，也不过是做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我没有疑问，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索性坦白了心迹，听到这句话，温侯雁的表情就像被噎到了一样。

　　所以说，这样的谈话，能进行下去都是奇迹，可温侯雁还是能自言自语下去，稀碎的讲了一些过往的事情，可是他讲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

　　反倒是小寒帮我问了一些关键的问题，列如我家住在哪里，我在哪里上学之类的关键信息。

　　而奇迹般的，温侯雁也没有答上来，只是含糊其词的转移话题，看来我和他的关系，也仅仅是口头的真情而已。

　　“我记得你中午肠胃不舒服？我记得街角有一家药店，你不妨去看看？”

　　温侯雁也被小寒问到窘迫了，他贯来会指挥人，见我毫无反应，便动了别的心思，看似温柔体贴，实质是命令小寒离开。

　　面对这种情况，小寒不得不离开，她拍了拍我的肩头，目光所指是门外，她想告诉我，发生意外不妨跑掉。

　　我也有这个打算，明天我还要起个大早去卖鸡，没有多余的时间看他的表演。

　　咖啡太苦了，我整整加了一碟子的方糖，还是苦。

　　温侯雁见此，便开始他把面前的糖，用夹子夹到了我的咖啡里面，嘴里一边回忆过去。
　　“你以前，喝咖啡总是不加糖……”

　　“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喜欢吃红丝绒蛋糕，没想到，你现在也很喜欢。”

　　“我总觉得，你什么都没有忘记，你真的忘了么？……”

　　他情话说得缠绵，还细致的往咖啡里面夹着方糖，眼睛里已经有了晶莹的水雾，咖啡厅微暗的暖光照射下，很能蛊惑人心。

　　但注定，有人要打断这一切的。

　　“温侯雁!”有人雷霆一怒，一掌拍到了桌面上，那杯被方糖填满的咖啡，在桌面上迸了起来，飞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紧接着，那只手就带着猎猎的风声，一巴掌呼在了温侯雁的脸上，速度之快，完全不给我阻拦的机会。

　　他狠辣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那份怨毒，让我为止震惊。

　　这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强壮男人，白皙的脸上发黑的卧蚕格外显眼，鼻子很大，温侯雁的爸爸？

　　“你不是来接我放学的么，对别人发什么疯？”

　　我着实被吓到了，这是什么修罗场？他是来接温侯雁放学的，还是来杀人的？

　　他那一巴掌下去，温侯雁几乎要被他扇到地板里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寒一直在门后探头探脑，见到这种场面，就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把我挡在了身后，还要拖着我走。

　　“你不要打人，他还是未成年!他根本不认识温侯雁!”

　　此刻温侯雁爬了起来，那柔软的身体格外抗揍。他这样凄惨，那人的目光也转移到了他身上去了，可那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憎恨。

　　听到自己年轻的儿子向男人坦白心迹，的确值得生气，但我是无辜的。

　　我揪着小寒，要她报警，这样打下去，温侯雁被打死了怎么办？身为正义的记者，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即便温侯雁和这个人有血缘关系，也不能这样!

　　“乖崽，你不要给人家添乱了，那是温侯雁的金主，人家天生一对，轮不到我们为民做主。”

　　“猪？”我没有理解这其中的内涵，愣了一下，问小寒。

　　“金主，你这个笨蛋!”她又复述了一遍，还给我解释了一下金主的含义。

　　言简意赅的讲，就是温侯雁被他包养了，类似于养猫养狗的爱宠关系，并且，这个人还是温侯雁签的娱乐公司的高管，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割的。

　　金主，金钱的主人，金主年愈天命，额头方正饱满，发际线已经渐渐往后面延伸。丝毫不怀疑，他如果结婚了，大抵儿女辈的年龄和我们相仿，但他并不是温侯雁的爸爸。

　　他可能和电视剧里面凡是都有狗腿子代劳的大佬有点不一样，格外喜欢亲力亲为，就连打人抓奸也亲自上手。

　　我目睹一切，回忆那一巴掌的力度，也格外佩服温侯雁，敢于舍命陪君子。看他如此舍得，不火天理难容。同时，温侯雁也具备了一个艺术家的基本特质，那就是格外擅长自我感动。

　　就像《项脊轩志》那个男主角归有光一样，写一篇文章回忆过往，追忆那些青春仍在的岁月。

　　你看那庭院前还有我原配去世前亲手栽种的枇杷树，如今长了很多年已经亭亭如伞了。

　　多么平实动人的表白!而现实中，前后娶妻三任，就连原配的丫鬟都纳为妾室？

　　大雁是忠贞不渝的鸟，可温侯雁充其量算是个鸟。

　　前一秒还说为了我要死要活，现在被别人打得要死要活。自己名花有主，还要来干扰我的正常生活，他神奇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路灯下，我依稀能看到咖啡店里面那暧昧的场景，正好是那个中年男人为温侯雁整理衣领的场面，还是像儿子和爸爸。

　　雪一点点下着，不紧不慢，任由风如何催促，它都不曾加快一点补发，给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加上一层白蒙蒙的滤镜，这一刻纯白的世界，安静极了。

　　“这种八卦不是可以卖钱么？”我含着方糖问小寒。

　　“呃？你说什么？”小寒很惊奇，震惊我为什么有了这样的想法。

　　“乖崽，你敢卖，也要有人敢买才行。”

　　“没有石锤，一切都是假料，他可以上法庭告你，你还要赔偿他的经济损失、名誉损失。有了石锤，他不愿意给封口费，那你胆敢曝光，FANS 也会在第一时间撕碎你。”

　　我的贪欲就像河流上的浮冰小寒无情的击碎在冬天的水面，然后被迫的迅速地伴随流水逝去了。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觉得，你迟早会遇到情投意合的人的。”

　　她很娇小，踮起脚尖也只到我的胸口，她温柔的安慰我，眼眸带着笑意。

　　“那个时候，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大雪格外温顺，飘飘洒洒的轻柔，也有冷意，它们一点点覆盖了路灯的灯罩，就像给它们带上了一个个粗毛线编制的可爱帽子。

　　可我觉得，那些路灯更像是咖啡上漂浮的奶油，温柔的融化了那些苦涩的味道，以后的以后，可能还有香醇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