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正[男二上位]》橙火

49、临终

　　飞机缓缓起飞，许幼安靠在座位上，瞥头朝着窗外发呆，眼神涣散无光。

　　她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经历了两次重重的打击，已经吞噬了她几乎所有的力量和活力。

　　苦苦支撑她的，就是与自己的良师见的最后一面。

　　“睡一会吧，等会下飞机就没时间睡了，嗯？”坐在旁边的杨嘉逸递给她一个蒸汽眼罩，“带上，护眼的。”

　　“谢谢。”许幼安勉强礼貌地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实在对不起，还麻烦你来陪我一趟，欠你的人情实在太多，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你能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人情。”

　　许幼安没有多想，只当这个是他的表面意思。

　　她向杨嘉逸保证：“我知道，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如果我还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等于白救了，你放心，我这个人哭过之后还是很坚强的，不会做傻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嘉逸语气有些急促，心中又甚是矛盾，他不想让她曲解自己的意思，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内心，“算了，你以后不要再出事就可以了。”

　　“我感觉一直在失去，我想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我父亲说我是个晦气玩意，好像有些道理。”

　　人一旦过度悲伤，总是会说一些丧气话，一向乐观的许幼安也是。

　　“这不是我认识的许幼安，原来的许幼安从来不会这么贬低自己。”杨嘉逸了一个话题，“好好睡一觉，明天教授看到你憔悴的样子，她会难过。”

　　听他这般说，许幼安终于乖乖带上蒸汽眼罩，尝试进入梦乡。

　　没过几分钟，后面位置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吵闹声，在安静的舱内异常刺耳。

　　杨嘉逸转过身，尽量放低声音，但不失声色俱厉地对他们的父母说：“现在是夜间，这么多乘客睡着觉，管好你们的孩子，实在管不住，就把他嘴捂紧了。”

　　那个孩子的父亲还想站出来说理，被明事理的母亲给拦下来。

　　男孩母亲带着尴尬且歉意的笑容，对杨嘉逸道：“对不起啊，小伙子，我这就管好他。”

　　杨嘉逸这才回过身，担忧地看着一旁的许幼安。他慢慢起身，把她头上的空调板掰直，冷空气就不会像她直吹了。

　　为了不打扰到她，他特地离开位置，找到空间要来一条毛毯，然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过了十分钟，杨嘉逸也有了一丝睡意，便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刚要入眠，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肩膀。

　　他睁眼一看，原来是许幼安的头歪了过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杨嘉逸身体突然有些绷直，他慢慢看向许幼安，伸出左手帮她整理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他还想多停留一会，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讪讪把手缩了回来。

　　为了让她睡的更舒服，他还特地把肩膀往她那边挪了一点。

　　夜深人静，穿梭在密布的黑云之中，他的每一声呢喃都道出了他隐晦青涩的爱意：

　　“晚安，安安。”

　　—

　　“许幼安，醒醒？要到了。”

　　许幼安安稳的睡梦中，听到一阵轻柔的呼喊，如同一阵微风请拂过她的耳边。

　　“醒醒？”

　　“嗯......”她哼唧了两声，慢慢清醒过来，摩挲着把眼罩拿了下来。

　　她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除了脖子有些酸外，其它方面都很好，头也没有那么涨了。

　　“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下飞机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嗯？”

　　许幼安摇摇头，然后伸了一个懒腰，飞机已经在缓缓下降，天边已经隐隐镀上一层金边，那层光一直蔓延到边际。

　　“我想直接去医院，刚刚睡眠很好，我状态还不错，没问题的。”她思索片刻，接着又道，“要不你先回酒店吧，这一路奔波，你也没睡好，你先去休息。”

　　他没有回答，只是垂眸拿掉她怀里的毛毯，然后递给她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

　　“吃点东西，先填饱肚子，你一整天除了打营养液就没有进过食。”

　　“谢谢。”许幼安突然想到什么，便向杨嘉逸询问，“我起色还好吧，有没有很明显的憔悴？”

　　她害怕郁华教授见到她，反而过来担心自己。

　　杨嘉逸轻笑着摇摇头。

　　下了飞机后，杨嘉逸并没有先回酒店，而是陪着许幼安一起去了B大附院。

　　根据刘教授提供的地址，许幼安他们找到了住院部肿瘤科。

　　人生总是疾苦，让她那个讨厌医院的人总是在这里往返，也让她越来越害怕意外的发生。

　　终于找到了郁华教授所在的病房，她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也宣布着她放弃了治疗。

　　许幼安靠在门口，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

　　“走吧，我陪你一起。”杨嘉逸站在她身后，悄悄把手伸出来，随时准备扶起要倒下的她。

　　她慢慢开门，病房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郁华教授和陪床的刘教授。

　　“幼安同学，你终于来了！”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的刘教授，看到许幼安后，眼前一亮。

　　看到郁华正在熟睡，她静悄悄地走过来。

　　“教授怎么样了？她不是可以撑到年底的，为什么这么快......”她喉咙干涩，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清冷高傲的教授现在确是痛苦不堪。

　　“已经下达过两次病危通知书。”刘教授也惋惜，“她又亲自上山采药，结果精神不济甩了跤，引起了脑血栓，病情也加重了。郁华也是昏迷了整整三天后才醒过来的，昨天只能微微迷瞪着眼睛，但说不上话来，也吃不进东西。”

　　许幼安心中酸涩，她半蹲在病床边，看着教授的脸已经惨白的人形，嘴唇发乌，连一直抱有希望的许幼安看到后，心中都泄了气。

　　郁华教授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郁华，阿华？”刘教授凑到她耳边，轻声喊醒她，“醒醒，你的学生许幼安同学来了。”

　　“教授，还是先不要喊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她已经睡不着觉了，现在也只是痛苦的撑着，能多说一会话就多说一会吧。”

　　郁华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已经涣散，瞳孔也开始收缩。

　　“教授我来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来看您了。”许幼安颤抖着握住她冰冷的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幼安......”她微微撇过头，艰难吐出而出两个字。

　　还好还好，她的老师还记得她。

　　“我在，老师您说。”

　　“我快不行了，不能带你到毕业了。”她说出来的话几乎是气声，“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许幼安咬着嘴唇，鼻尖发酸，那硬生生逼下去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哭.....眼睛哭瞎了......以后怎么识中药。”

　　“教授，你肯定舍不得我，你要看着我毕业呢。”

　　郁华颤颤巍巍伸出另一只手，许幼安特地把脸伸出过来，让她擦拭自己眼角的泪。

　　“生死由命，我的命数也到这里了，人生在世几十年，我也圆满了。”

　　与许幼安师徒的这三年多里，郁华不仅当作自己重点培养的学生，更是把她当作了继承自己衣钵的亲生孩子。

　　“这个是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果然跟我们家安安很般配。”郁华突然看到了旁边站着的杨嘉逸。

　　郁华教授知道许幼安有个男朋友叫祁琛，也见到了她两次。郁教授的记忆很好，理应说她不应该不会认错。

　　许幼安意识到她的记忆已经开始在错乱了。

　　“郁教授，您好。”本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杨嘉逸也礼貌地打了招呼。

　　“好好对咱幼安，不然我去地底下找她祖母打你的小报告去。”

　　杨嘉逸满眼轻柔的看了许幼安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教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她的。”

　　郁华终于由衷地露出笑容。

　　许幼安本来想要澄清一下，他只是自己的朋友，看到教授安下心来，她没有说出口，只当是默认了。

　　—

　　一个下午的时候，许幼安一直陪在郁华教授旁边。

　　杨嘉逸则是订了两间房，并去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然后给许幼安准备了一些洗漱用品，最后用给她买晚饭。

　　郁华教授连流食都吃不下去了，只能看葡萄糖支撑着。

　　她的意识在慢慢抽离，嘴里时不时发出呓语。

　　晚上，在杨嘉逸的劝说下，许幼安勉强进了一些食物。

　　吃完饭后，杨嘉逸也没有先离开，静静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默默守护着许幼安，看到她无恙他才安心。

　　他点了一杯很苦的冰美式，从小怕苦的他硬是皱着眉头喝完了。

　　二十三点十八分，已经完全喊不醒许幼安了。

　　许幼安给她把了一次脉，脉象已经在预告着教授马上就要迎来死亡的宣判。

　　凌晨二点十八分，郁华教授的嘴唇严重收缩，耳朵开始闭合，缺氧的她开始张口吸气，她的身体冰得没有温度。

　　“云苓姐，安安好啊，放心......我来找你......下辈子......”

　　正在发呆的许幼安听到郁华教授呢喃，马上趴过来听。

　　“教授，我听着呢......”

　　可是，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动静，心脏最终还是停止跳动。

　　凌晨三点零一，郁华教授没有了生命体征。

　　“教授！你醒醒再看看我！我是你疼爱的幼安啊，你不要抛下我！”许幼安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哭到声音发哑。

　　凌晨三点零九分，医生来到病房，检查一番后，宣告郁华教授死亡，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