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41、第 41 章

　　排练室直到九点钟才熄灯，整栋楼黑漆漆的，十分安静。

　　楼梯上，两个并肩而行的脚步声响起，一轻一重，步调格外一致。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又熄灭，上到二楼，两个人拐了个弯，紧靠楼梯的一间排练室的灯随后亮起。

　　排练室空旷，没有地暖，温度比宿舍里低多了。进门后，翩翩打开音乐跟着热身，等身上暖和一些后，脱掉了风衣。

　　何煦这才知道她刚才一直穿着外套的原因。她里面穿了一件崭新的天青色抹胸纱裙，配同色系的水袖。

　　随着她扔外套的动作，水袖在空中轻盈地飘落，犹如小雨将晴时，阳光穿透乌云，在天空中划出的青白色，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何煦的心。

　　翩翩转回头就看见他脸上痴迷的表情。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过是普通的演出服装，并不算暴露。
　　可此情此景，再保守的衣服都像它的颜色一样，将晴未晴，暧昧陡增。

　　她没有直接开始表演，而是走回到音响旁边，换了一首欢快些的音乐，试图打破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调整好音乐，她转回身：“抱歉，这里没有观众席，只能委屈你坐在地上看了！”

　　此时的何煦，像她手上的水袖一样，完全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只能由着她甩到哪儿，他就落在哪儿。
　　他坐下后，她又回去换了音乐。

　　熟悉的音乐响起，正是梁祝里《化蝶》一幕的前奏，她轻盈的身姿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何煦对古典舞虽然了解不深，但却一瞬间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开篇便是祝英台坐在花轿上嫁作他人，但心念挚爱之人，满心都是两个人相爱的种种回忆。随着她的一个旋转，水袖收回到怀里，轻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痛悲愤的情感，舞蹈动作的顿感也随之加重。

　　何煦此刻才真正理解，翩翩之所以能够成为舞剧院最年轻的首席舞者，并不仅仅是天生身体素质的优越，更重要的是强大的感知力、表现力和感染力。这跟他做音乐是一样的道理，只能打动自己的音乐不是好的音乐，翩翩的舞蹈连他这个外行都能明确地感受到剧情的推进和情绪的转变，这并不是随便一个舞者能做到的。

　　化蝶的那一瞬间起，她的舞蹈动作又发生了变化，旋转腾挪，看似是一个人的独舞，可她面前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追随着那个人，而只有她能看见那个人，像牵着风筝的那根线一样，最终回到哪里，是因为牵线人的指引。

　　音乐结束后，何煦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他几次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脚发软。

　　他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她，拥有她所表达的和那些未说尽的爱。短短的几分钟，他看懂了她的表演，也读懂了她的爱。他明白，守护眼前他爱的这个女人，就要守护她这一刻在舞台上的灵魂，他要成为她手中的那根线，放她自由，再引她回家。

　　翩翩久久没有得到他的掌声，这个唯一的观众，好像受到了她所不了解的震撼，整个人呆坐在原地，眼神穿透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翩翩走到他面前蹲下，捧起他的脸：“怎么样？还满意我送你的这个礼物吗？”

　　何煦怔怔地点了点头：“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特别、最珍贵的礼物！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翩翩有些羞涩，“是吗？既然这样，我为什么没有得到本场观众的掌声呢？”
　　何煦没有动作。

　　翩翩执起他的双手，扣在一起，干巴巴地拍了两下，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这个动作，何煦曾经见过。上一次她在游戏厅做这个动作，他决定跟她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徐徐图之。可他却很快失去耐心，不甘于和她做朋友。这一次，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如斯，可他还是贪心，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化进骨髓里才好。

　　他站起身，轻轻抱了她一下，喃喃道：“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来爱你呢？”
　　翩翩没有听清他的这句话，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你刚说什么？”

　　何煦放开他，回到镜子旁，透过镜子，看见两个明明没有站在一起，却彼此触碰到的身体，他说：“我是想问你，这是一支单人舞吗？为什么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人在跳？”

　　翩翩没想到他竟然能看出这一点，这个舞蹈在编排的过程中，她跟西迪最大的分歧就是化蝶这一幕究竟是单人还是双人舞。她更偏向于单人舞，看似一个人实则两个人，那种似梦还真、难辨虚实的感觉，更符合她对化蝶的理解。可西迪却觉得双人舞表达的感情更加浓烈，更加容易捕捉。

　　翩翩说：“我们还没有得出结论，究竟用怎么样的方式来表演，可能还需要等到内部公演后，由院里来商议决定。”

　　何煦看出舞蹈动作里那些拥抱、亲吻、缠绵，他问：“如果是双人舞的话，这些动作都会很直白地表现出来吗？像亲吻这样的动作，也会演绎出来吗？”

　　翩翩笑道：“你想到哪儿了！你以为是在演电视剧啊！即使有这样的动作也是点到即止。”

　　“点到即止？什么样的点到即止？”何煦上前一步，握住她的一只手，“你要不要示范一下？”

　　翩翩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用力往前一扯，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她笑着在他胸前推了一下：“别闹了！”

　　何煦却不肯罢休：“你不是在双人舞和单人舞之间难以抉择吗？我可以帮你这个忙，配合你预演一下，你怎么还不领情呢？你放心吧！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

　　两个人你推我就，互相推拉着闹了一会儿，舞蹈动作是一个没做，互相的距离却越来越近，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何煦压抑着，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不按照你的剧本走？编舞里没有的动作，我是不是也可以？”

　　“什么？”翩翩抬头去看他。
　　他的声音更近。

　　她听到他说：“现在，不管你的剧本，我想亲你，可以吗？”

　　她感到他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她完全无法思考，他的气息像她手上的那条水袖一样，轻轻抽打着她的心。
　　她抬起头，迷茫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抬手把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像窗外呼啸而过的风，紧紧地包裹着她，渗透进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感到浑身麻麻酥酥的、轻飘飘的，无所依傍。

　　他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轻轻向下坠落，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她身上的纱衣轻若无物，透过那一层薄纱，他触摸到她柔软细腻的肌肤，他一瞬间几乎无法自持，发出了低沉的□□。

　　翩翩被他像是叹息又似悲鸣的声音吓得一缩，轻轻推开了他。

　　她仰头去看他，只见他眼神迷离，眼眶红红的，墨色的瞳仁里映着窗外橙黄色的路灯，泛起一阵深邃的红色，浓烈得像是冬日的夜色，深不见底。

　　她试图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完全被禁锢在他怀里，腰间的弧度完美地契合在他的身体里，简直靡艳至极。她瞬间烧红了脸，此情此景，简直荒唐至极，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亲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翩翩见无法逃脱，直接矮身坐到地上。
　　何煦只感到手上划过一阵清凉，如丝如缎。

　　他一低头，看见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跟着蹲下来，单膝跪在她面前，像个虔诚的信徒，挑起她的下巴，再一次吻了上去。不同于刚才的疾风骤雨，这一次他格外有耐心，在她湿热的嘴唇上摩挲、试探，终于趁她茫然不知所措之际，轻轻撬开了她的牙齿。

　　很快，他再一次失控，不知何时竟把她推到在地，手也不甘于隔着那层薄纱抚摸，渐渐往更温热的去处去了。

　　身后是冰凉的地板，不知有一颗什么硬硬的东西在她后腰处，硌得生疼，她却全然顾不得，能感受到的只有他攻池掠地般的亲吻。

　　渐渐的，在他手掌的包裹下，她感到越来越灼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转过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降温。

　　她用支离破碎的声音说道：“不行，不能在这儿，等下有人来了怎么办？”

　　窗外夜色浓郁，只有路灯照在窗框上，偶尔随着枯枝轻轻抖动。隔壁的宿舍楼亮着灯，仿佛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而排练室里安静至极，只有两个人亲吻时发出的呼吸声。这种被众人包围着，却在隐秘的角落里发生的亲近，有一种让人既紧张又兴奋的快感。

　　何煦也知道这不是合适的场合，但想要控制自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在她颈间长出了口气，然后翻身躺在地上，一只手臂还轻轻搭在她身上。

　　翩翩终于松了口气，从后腰摸了一下，掏出来一支亮晶晶的发夹。原来是从自己头上掉下来的，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它折磨了她这么半天。

　　她苦笑了一下。
　　何煦侧过身来：“你笑什么？”

　　翩翩把发夹送到他面前。
　　何煦接过来看了一眼，嘟囔着：“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直挣扎，原来是这个小东西耽误了他的好事，他一伸手就要扔掉它。
　　翩翩拦住他，“是我的发夹，扔掉干嘛！”

　　“我讨厌这个发夹！”何煦有些不满，如果不是它，他和她还能多亲近一会儿。

　　翩翩伸手把发夹抢过来，一挺身从地上坐起来：“好啦！不要孩子气，拿一个夹子撒什么气！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等一会儿被执勤的保安发现，我们可说不清楚了！”

　　何煦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身，两个人整理了下衣服，披上羽绒服，从排练室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