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2、第 2 章

　　烧烤店外，急吼吼的风不知何时停了，夜更深，只有几片枯叶在枝头顽强地挂着。店内，人们酒意正酣，划拳喝酒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
　　翩翩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偏小白还一直劝她吃东西，她越发心烦意乱。

　　当小白再一次开口时，何煦突然伸手把她盘子里的烤串放到自己面前。
　　“小白，你不要总是强人所难！”

　　小白争辩。
　　何煦打断他：“快点吃吧！时间不早了，吃完回家去睡觉！”
　　小白极听他的话，再没有难为翩翩。

　　翩翩没想到何煦这样善解人意，并不像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相处，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不像那个小白，一顿饭下来嘴上没停过，聒噪得像个鹦鹉一样，他和唐筱宁年纪相仿，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说个没完。

　　吃完饭，翩翩要去结账，何煦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请客。他让唐筱宁拉住翩翩，然后把手机交给小白去吧台买单。
　　翩翩被唐筱宁拽着胳膊，白眼翻上天，“筱宁，你到底跟谁是一伙儿的？”怎么才认识这一会儿就反水了！
　　翩翩不追星，不知道偶像的力量。
　　唐筱宁吐了吐舌头，借口要去洗手间，溜走了。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翩翩跟何煦。
　　虽说刚才替她解了围，翩翩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好转，可何煦知道她始终心存戒备。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像个小学生一样，背脊挺得笔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何煦不由自我怀疑起来，怎么自己的魅力在她面前完全失效了呢！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居心不良的浪荡子还是杀人越货的歹徒？
　　周围的喧嚣越发凸显两个人之间的生疏。
　　何煦想了想，决定打破这种沉默：“你跟百科上看起来不太像。”

　　“百科？你认识我？”翩翩疑惑地望向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她记得，他坐到这儿后一次也没拿起来过，那他是什么时候在百科上搜索自己的？
　　何煦看出她的想法，解释：“我姐姐也做过舞蹈演员，她很喜欢你，从你参加‘桃李杯’开始就关注你了，家里挂了不少你的照片，她跟你那个小跟班一样，是你的忠实追随者。”

　　翩翩将信将疑，“你姐姐？她是哪个舞团的？叫什么名字？我们认不认识？”
　　何煦摇头，“你们并不认识。她现在……不跳舞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翩翩捕捉到了，瞬间心中充满了愧疚，他连“桃李杯”都知道，想来并不是随口胡诌的，毕竟人家不仅帮了忙还请了客，自己再这样疑神疑鬼是不是显得有点太不礼貌了。
　　翩翩放缓了声音：“你有她的照片吗？给我看看，好不好？说不定我们见过！”

　　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何煦欣然一笑，拿起手机，可很快想到什么，又扣回到桌子上了，他有些不自在：“我刚换的新手机，里面没存她的照片。”
　　翩翩疑心又起，如果真的是姐姐，怎么会一张照片都没有！她才不相信他说的什么换手机的瞎话，刚才一定是美色的诱惑，让她同情心泛滥。现在看来，这个何煦泡妞的手段比那个小白高超许多，可仔细想想，还是一样漏洞百出。

　　何煦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想了想，拿起唐筱宁放在桌上的马克笔，“你帮忙签个名吧！她要是知道我见过你，却没有帮她要签名，我回去的日子可不好过！”
　　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人似的！翩翩也不揭穿他，接过马克笔，又找不到纸。

　　何煦玩笑：“要不还签在那个条幅上？”
　　翩翩涨红了脸，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她并不知道唐筱宁准备了那张条幅，估计因为自己比赛失利，那丫头不敢拿出来，哪想到让外人看了笑话。

　　何煦不再逗她，跟老板要了两张便笺纸。
　　翩翩签上自己的名字。

　　何煦说：“何曦，晨曦的曦，她的名字。”
　　翩翩有些搞不懂了，难道他真有这么个姐姐？她照着他说的写上去。

　　何煦又说：“两年前，我跟她去上海看过你的《孔子》。结束后，她本来打算去后台找你签名的，但家里临时出了些状况，我们要赶飞机回来，错过了这个机会。今天，也算弥补了当时的遗憾。”
　　翩翩每年有太多场演出，具体的场次她记不清了，但是能说出《孔子》，必定不是对古典舞一无所知，翩翩终于放下防备，在自己跟何曦的名字旁边画了两颗爱心。

　　签完，并没有第一时间交给何煦，而是撕下来，把空白的便笺推给他，“公平起见，你也给我签个名吧！“
　　何煦笑：“恐怕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怎么？跟你那个小跟班学追星？”
　　翩翩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像你说的机会难得，万一等我回去，发现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大明星，我见过你却没有你的签名，我回去吹牛别人也不会信啊！”

　　骗子！虽然两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可何煦断定，她完全是在敷衍自己，指不定出了这道门连他姓什么都忘了，绝不可能还保留着他的签名。
　　他拿过纸笔，没有立刻签名，故意说：“你可能不了解，现在给粉丝的签名可不单单只是签个名字，TO签不仅要写上你的名字，还要写一段祝福的话，你想好要我写什么了吗？”

　　翩翩不追星，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想了想，根本想不到要写什么。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缓解气氛，压根没想过要什么签名。半晌，她为难地摇了摇头。
　　何煦“扑哧”一笑。
　　翩翩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刚要生气发作。

　　这时，吧台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他们两个同时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小白正跟一个醉酒的男人互相推搡，唐筱宁则战战兢兢地躲在他身后，酒桌边的空瓶子滚了一地。
　　作为一个舞蹈演员，翩翩的反应十分敏捷，她先一步冲上去，护住唐筱宁，低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筱宁显然被吓到了，她指着跟小白发生冲突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叶老师，他…他摸我！”

　　翩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拎起地上的一个空酒瓶就冲了上去。
　　何煦正忙着拉架，只见翩翩轻盈得像一道闪电，一下就挡在了他跟小白前面。
　　这伙人见来了个姑娘，比刚才那个还要漂亮，不仅言语猥琐，还试图动手动脚去拉翩翩。

　　何煦本来没想扩大冲突，可眼见一双油腻腻的手差一点就摸到翩翩脸上，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啪”的一巴掌打在那双手上。他看着瘦，手劲儿却不小，那个男人被打得叫了一声，嘴上不干不净的，伸手就要往何煦脸上招呼。
　　对方五六个彪形大汉，何煦跟小白肯定不是对手，翩翩心中一急，没有多想，抡起手里的空酒瓶就砸在桌上，“砰”的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顿。

　　翩翩趁此机会冲门外大喊了一声“救命”，然后一手抓着何煦，一手牵着唐筱宁，往门口跑去。
　　翩翩这一嗓子喊得太突然，小白被吓得怔在原地，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现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唐筱宁和何煦被拉着跑到了门口，他的肚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一拳头，疼得像被棍子搅过一样。

　　翩翩这一声“救命”是冲着门外喊的，他们三个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见门外飞奔进来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高将近一米九，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
　　翩翩指着自己身后那些人，大声冲那几个保镖说：“他们欺负我！”

　　跟他们发生冲突的那伙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开始摸唐筱宁和后来拉翩翩的那两个男人跟着追了出去，可还没近翩翩的身，就被其中一个保镖揍得嗷嗷叫，小白也趁机得以脱身。

　　他们四个人一路跑到巷子口的主干道，凌晨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路灯照着他们的影子，在风中摇摆，显得有些可怖。
　　翩翩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从小学习舞蹈，生活的环境相对单纯，从来没有跟人发生过这样大的冲突，刚才摔酒瓶也是仗着有保镖傍身，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感到一阵后怕。

　　可很快，那种恐惧夹杂着兴奋的快感，让她郁积在心口的烦闷一扫而光，她感到浑身无比轻松，她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就真的开心起来。
　　何煦的脸色却非常难看，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翩翩，想起刚刚的那几个保镖，更笑不出来了。
　　凌晨的风不大，气温却低，他们几个人穿得不多，何煦和小白的外套还在店里，身上都只穿了一件短袖，刚才跑在路上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身上简直要被风打透了。

　　翩翩停止大笑：“何煦，你们开车来的吗？”
　　何煦没有理她，转头叮嘱小白：“你陪她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翩翩竟彻底被无视了。何煦走后，她问小白：“他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这类长相的人？他是不是有什么前女友跟我长得特别像？”
　　小白满头雾水。
　　“我看他变脸的功夫特别厉害，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好像一会儿讨厌自己，一会儿又想接近自己似的。

　　“老何这个人只是脸臭了点，高兴了也未必看得出来。我没发现他针对你，他对你不挺好的嘛！他可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说着，想起刚才混乱中她一手拉着唐筱宁，另一只手拉着何煦，小白委委屈屈地说：“姐姐，刚才跑路的时候，你怎么拉着老何，却把我给忘了？”

　　翩翩被他问得一愣，刚才一切全凭本能，根本没时间思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离得最远嘛！刚才太混乱了，脑子来不及思考，下次我一定记得拉上你，抱歉啊！”

　　他们等了十多分钟，何煦开车回来。
　　小白坐在副驾驶，翩翩跟唐筱宁坐在后面。

　　上车后，何煦甩过来一个塑料袋到唐筱宁怀里，“帮你们叶老师处理一下伤口！”声音冷得像车外的寒夜，看也不看翩翩一眼。
　　翩翩这才发现刚才酒瓶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手背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血不多，早都凝固了，她自己都没感觉到，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