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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隐隐约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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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试用期,裴照的工作合同定下来是一年一签,整年算下来工资还没赶上房租高,租金温言之已经付整年,算是解决掉了裴照的后顾之忧。温言之没跟裴照聊过开销,只会问需要与否。
旧情依托着关系,裴照一直处于矛盾中,他有详细的账本,计划是最好拿到稳定、时间更久的合同,然后可以申请学校的职工房居住,生活中再节省些,尽量把钱省下来。
人只要活着,总会要用钱,他老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执行起来却非常烂。
在国内念书,环境和政策比较熟悉,不会活得特别艰难,出国不一样,加上没有父母支撑,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要提前打算清楚,奖学金的金额可以抵掉大半学费,剩下的贷款解决,再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每天都要在账本上扣扣算算,平稳日子在过去的时间里只占了人生很小的部分,就再次过上了扣扣算算。
爱情支撑着会让受苦也有缤纷的色彩,误差在于爱情不是独角戏,童话结尾一定是和平、安稳,现实甚至都不会到最后,感情说没就没了。
还好,因为有温言之,裴照没有到惨败的地步。
国内的关系网非常好捡起来,稳定后选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发个城市地标定位,配上面色红润的自拍,背景里带上工作证或者办公环境,朋友圈的问询就会一股脑涌出来,只要愿意,就有数不清的聚会、见不完的旧友,还有婚丧嫁娶——俗世的人情往来。
温言之在侧的话,裴照不会由糟糕的前任、戛然而止的婚讯收到任何的同情,但场景越多、温言之越配合,裴照就越愧疚,细想的话,裴照会清楚,自己和温言之是处于相同的位置上。
想努力表现好、想贴心,很想彻底赢到对方。
同事聚餐,下班后一起吃顿很普通的饭,裴照喝了一点酒,温言之不会参与进裴照的工作关系,只散场接过几次,同事们似乎有些心照不宣,偶尔会打趣几句。
温言之工作日的时间很满,都不一定会亲自来接,李冉等在门口,大雨天,她排着队,饭店廊下一辆接着一辆的车,“裴老师,你出来了吗?”
“我在门口。”
“好。”
风向不稳定,门廊能照顾到的面积很小,时不时雨丝刮进来,还有进出撑伞大开大合的祸害,完全不顾及他人,裴照躲闪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人,对方握住他手肘扶了一把,还先道了歉,“不好意思。”
裴照转身迎上对方的面孔。
黎夜微微笑意,他看面前的人有点眼熟,接着裴照说:“你好,保镖先生。”
黎夜有些诧异,裴照不知道他的名字,温言之完全没提过?真真是撇得够干净的。
李冉绝佳的视力,苍天呐!他俩怎么遇到了。
车子停稳后她按了下喇叭。
裴照转头来看,微微点头后转过去又跟黎夜说了什么,黎夜越过裴照看向车后排,车窗膜太暗,黎夜一心几用,思绪飞出很远,不过问题还是进耳了,他摇头拒绝裴照,“不用了,多谢。”
裴照过去车前,李冉降下车窗,只有她自己,裴照说:“能捎他一程吗?”
黎夜不像想搭车的样子,李冉说:“裴老师你随意。”
裴照简单的浅色短袖衫、暗色休闲裤,整个人很柔和,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样子,他说:“言之不在。”
黎夜闻言笑容变大。
裴照说:“没关系,言之不会介意的。”
黎夜说:“真不用,谢谢。”
裴照问:“你是讨厌言之还是跟言之要避嫌?”
不是要跟他避嫌,跟你最好也要保持距离,黎夜说:“我的名字,黎夜,温言之跟你说过我没?”
裴照想了一下,很肯定地摇头。
行吧,黎夜示意裴照先行,“谢谢了。”
黎夜坐副驾,上车后裴照先问李冉,“言之什么时候散?”
“不好说。”
“那我直接回家吧。”裴照问黎夜,“黎先生要去哪里?”
黎夜说了个店名,李冉茫然,裴照也茫然,于是他换成了详细地址,“顺吗?”
李冉输上导航,“不太顺。”
黎夜说:“给我放到就近的地铁站也行。”
裴照说:“雨太大了,走两步衣服都湿了。”
黎夜说:“没关系。”
裴照又说:“你都没伞。”
黎夜觉得裴照很有意思,他转向后排问,“你有事吗?不然跟我去玩。”
裴照正在给温言之发消息,他瞬间停手,抬头看着黎夜,“啊?去哪里?”
邀请如此随意的吗?
“温言之反正也没散场,你回家不也还是等。”
裴照想说,温言之很少去他那里的。
黎夜接着说:“就这么定了,叫温言之结束了来找。”
熟人局,沈恪的约,裴照跟在黎夜的身后,推开隔音极好的店门,音乐声先入耳,还好,不是很闹,裴照目光一转就看到角落处抱在一起接吻的人,男人亲起来一点都不含蓄,随即那怀里的人站起来,是长发、高跟鞋,高度和身量却不是女孩子,裴照脚步一顿,他大概环视了一下,店内客人性别很统一,他拉住黎夜,“这是什么地方?”
黎夜靠近他,“消遣的地儿。”
过近的距离,光线又不如饭店门口亮,朦朦胧胧的,裴照才后知后觉,黎夜的眼睛太漂亮了,他低着视角,目光专注,脸上有笑意,因此眼神中仿佛含着情,裴照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问黎夜:“你总是这样看着别人吗?”
黎夜还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这时肩上一只手搭了过来,就此打断,“你晚饭见什么人,也太磨叽了,我等你好久,不是已经喝多了吧?”
沈恪再看到旁边的人,手下重捏了一把黎夜的胳膊,也不管前头提出的问题了,他贴到黎夜耳边,“你跟裴照这么熟?”
黎夜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在沈恪耳边,“不行啊。”
两个人太亲密了,裴照挪开了视线,别处也让人受不了,他们都没有社交距离。
黎夜拍了一把沈恪,就此松开,“好了,再叫你的人看到,别吃醋再吃到我身上了。”
“正玩着,没空盯我。”
“哪里呢?”
“楼上。”沈恪说:“等下我着重给你介绍个人。”
位子上正在斗酒,最扎眼的那位脸生,就是沈恪说的人,顶灯照下来,一头红色的短发超亮眼,穿了件黑色的背心,看得出来身材不错。
沈恪冲黎夜抬了抬下巴,跟卖货似的,意思你看这成色,绝对不亏。
好看是好看,太张扬的美感,黎夜说:“消受不起。”
“多活泼可爱。”
“有点太热闹了。”
沈恪笑笑,“人反正在这里,你自己决定。”
黎夜先给裴照找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楼下等会儿有演出。”接着拿了瓶矿泉水,和酒单一起,“你先看。”
沈恪怀里抱着人,黎夜打了招呼,他聊回来,“夏哲也给我介绍朋友来着的。”
“怎么样?”
黎夜说:“他那边是宜室宜家,你这是······”
沈恪正招手让那红头发的男人过来,黎夜适时截断了话茬。
沈恪说:“宜室宜家有什么意思,你要找结婚对象啊?”
黎夜乱咧咧,“万一呢。”
“没有稳定长久的关系,哥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恪怀里人要生气了,他捏着沈恪的脸,表情有点恶狠狠的,“你真是没心没肺。”
红头发的男人飞鸟投林似的,扑进了黎夜的怀里。
裴照拧开水瓶,心说太不像第一次见面了,要说没进门前裴照有点别的猜测,进门后他是彻底没了,尤其是到了楼上,黎夜这种风格是温言之最讨厌的。
酒单看了两行,楼下舞台灯改了颜色,迷离的曲风也停了,新前奏起来后鼓点很急,歌词是英文,细听内容全是脏话,表演人员个个人高马大,衣服很贴身,还没几秒钟就上衣除尽了,裴照扶额,不该对温言之不愿意细说的人产生好奇的,他完全不能招架。
温言之进门的同时也在解袖口,衣袖往上挽了两圈。
他来得比黎夜预估的快多了,大约是离很近。
裴照双手抱着矿泉水瓶坐在沙发角,看到温言之他立刻迎了上去,温言之尽量在很大声的舞台音效中保持冷静,“车在门口,你先过去。”
黎夜手臂横在祁尧的肩上,手指卷着他的发尾,祁尧正在说他的染发心得,黎夜冲温言之挥了下手,裴照已经往外走,温言之却没跟上,他走到了黎夜的面前。
地方、环境乃至人,全是在温言之的临界点上蹦跶,很奇特,温言之能接受,这符合黎夜,他出现在乡下小院里才稀奇,稀奇到温言之想去袒露心意,甚至想和黎夜交换他真实的感受。
黎夜等着温言之开口呢,温言之的衣服很正式,他也有酒气,不过区别店内的调制品和烈酒,是一身陈酿果香,“出去聊一下。”
沈恪不知道厮混去那里了,黎夜跟祁尧说了一声,“我一会儿回来。”
黎夜以为温言之是什么斯文场合,葡萄酒能喝到什么程度,但楼梯拐角处温言之平地绊了一下,黎夜恢复些人性,慢了一步等温言之,然后跟他并肩。
“你喝很多。”
温言之回答问题的声音很低,“政府的人······”哪怕肩擦肩的距离,后面的话黎夜也没听清,他习惯性伸头往前,“什么?”
温言之应该是真多了,他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楼的空间没机会让他固定站位,他被人踩了一脚,并未收到抱歉,他也被外力“系统正常”,继续往外走。
手机上的实时天气预报显示还在下雨,路过吧台黎夜抽了一把角落伞架上的长柄伞。
温言之刚迎上雨幕,身后伞布无声撑开,黎夜抬高手,将温言之罩在了“安全地带”。
循例,流程下来该是问责了。
车子停在几步外打着双闪,高处路灯映照出雨丝,低处积水坑里盛着亮光,潮湿的水汽带低了不少温度,夏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收尾。
黎夜说:“你的裴照一根头发都没掉。”
一把伞下距离拉开全在伞柄上,温言之的重点清晰,同样弊端也明显,他暂时没留意到雨伞的倾斜角度。
“你手机呢?”
黎夜拍拍裤兜,“要借你?”
温言之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黎夜的眼皮子底下,他按出数字,几秒后,嘟嘟声和振动声前后开启,黎夜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姓名,很无语,“我人就在这里你打什么电话。”
温言之挂掉,他笑了起来,调整站位往前迈了一点,“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车窗是关上的,黎夜不放心还是又看了一眼,想说你管好自己吧。
“我审美宽泛。”
“看出来了。”
温言之是临时抽身,他还得回去,时间有限,他问:“晚点能帮个忙吗?”
黎夜大脑飞速转动,温言之又说:“没给你挖坑。”
切,我还怕你?黎夜:“说啊。”
“我再给你电话。”
说完他立刻朝车走去,离开的动作流畅到黎夜都没回过来神,“事情呢?”
车上温言之接过李冉准备的糖水,他润了润嗓子,“送我回去再送裴照回家。”
裴照跟温言之道歉,“对不起耽误你正事了。”
温言之说:“小事情,不要紧。”
裴照回头看了看,行驶车辆正在把距离越拉越远。
黎夜还站在路边。
温言之拍拍裴照的膝盖,“你怎么这么好拐?”
裴照有点不好意思,“对他有点好奇。”
“那接触下来呢?”
裴照说:“很有魅力。”
温言之目光落在裴照的眼睛里,裴照不会紧盯人不放开,两个人目光短暂交汇,温言之很轻地笑了一下,很有魅力——是个有意思的评价。
裴照问出最关心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问身份还是什么?”
“跟你。”
温言之思量了一会儿才回答,“一个朋友。”
再迈进灯光明亮的大堂,温言之边走边将袖口再放下理好。
裴照看着温言之重回场合里的背影,一个朋友······那,是普通朋友吗?还是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