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风过潇然

3、第三章 背叛

　　李莲花和方小宝说：江湖风波恶，楼里连花清。角丽谯听了，乐的花枝乱颤。
　　“李相夷呀李相夷，你也有今天，现在的天下第一，未来居然武功不济，被迫过起了躲躲藏藏的生活。哈哈哈。”
　　“有吗？我怎么觉着李莲花的心情每天都挺不错的。”李相夷没觉着武功废了就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李莲花的脑子一样比别人转得快，“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李莲花瞧着才二十五六岁，兴许比那时候的你看起来还小呢。”
　　方小宝与单孤刀的关系出乎所有人预料，李莲花对于十年前的回忆，却更让人心寒。
　　仿佛有千万条小虫子啃食骨肉，乔婉娩分不清是身上更痛，还是心里更苦。
　　百姓们抱怨着收拾凌乱的家当，门人弟子伤亡惨重，心腹亲信相互指责……
　　武功尽失，经脉寸断，命不久矣……
　　乔婉娩泪流满面，听着心爱的少年郎以一副平和的口气轻吐箴言。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从此这世上，只有李莲花了。”
　　章崧语调慢悠悠的抛出方才被打断的观点：“一意孤行？果然是心存不满，故意放任门主一人直闯敌营啊。”
　　熙皇皱眉，他放权给江湖自审自查，不想内部却是面和心不和，直接把当家人搞了个心灰意冷销声匿迹，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回头，却发现佛彼白石全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迟疑了，他们不会是从未想过李相夷会败吧？
　　对此，六道堂的人纷纷表示不理解。
　　于十三：“这才几天就这样下了结论？你们不是正道魁首吗，发动大家伙儿一起找啊？”
　　钱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朗顺着接话：“然后继承四顾门，有可能的话发扬光大。”
　　元禄仿佛被抽查功课的学生：“还要照顾他的妻儿老小，再宣扬他的功绩，给他死后荣光。”
　　江湖人头一次听说这些，心中惊讶却又觉着理当如此。轩辕萧不由看了他们一眼，这程序熟练的，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
　　无了和尚道出了李莲花体内之毒的名字，碧茶，其名雅致，其性酷烈。
　　闻听此名，云彼丘脸色苍白。
　　十年未解？那李莲花竟是十年丹田空虚？当年傲视群雄的骄阳坠落神坛，他是受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如今平易近人的闲散游医的？
　　独自一人居住在莲花楼里，他的理想，他的抱负，都忘了吗？
　　而十年了，为什么他自己，还活着？
　　药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了，同样的绝代天骄，却都沦落成为了一抹幽魂；同样的心灰意冷，却又同样的无法真正做到远离尘嚣。
　　至于另外两个，药魔瞄了一眼自家尊上，好像是他们的仇敌？
　　元禄嘟嘟囔囔的开口：“我就是当下死了，宁头儿也还是宁头儿。”
　　肖紫矜不以为然：“你没听见是李相夷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才导致如此恶果吗？我们留下来的人自然该改正这些错误。”
　　杨行远愕然的瞧着他：“是你们背叛在先，导致李相夷孤身一人面对好几条船的敌人，现在反而指责他的不是？”
　　白江鹑解释：“您有所不知，门主手上的令牌有朝廷赋予的生杀予夺之大权，我们怎么会背叛呢。”
　　这是把责任一股脑儿的全推给老大的意思啊，熙皇可不爱听。
　　“李相夷是一门之主，自然有最终决定权。可你们作为下属，事前就该帮忙分析情报，理清局势，然后出谋划策。而决定一旦做下，后果也该所有人共同承担。明知眼前有一堆烂摊子有待收拾，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解散组织逃避责任？说什么匡扶正义，四顾门就是这样做事的？”
　　肖紫矜无言以对，毕竟事情没有真的发生，他现在这么理直气壮，不过是对李相夷太熟悉，大致能猜到当时的情况罢了。
　　封磬暗自高兴，皇帝最好立刻对这群人失望透顶：“你们可是全数通过了两派全面开打的决议，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猜李相夷就是受不了背叛，才干脆假死脱身的。”
　　阴谋诡计李隼习以为常，可事情的发展却让他难以置信：“你才是四顾门的主人啊，不就是输了一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散伙了？梧国的人不还是出人出力千里迢迢的想救杨行远？意思是换你们就直接准备造反啊？还武林正道，懂不懂忠孝节义啊？”
　　角丽谯鼓掌，这可比自己会戳心窝子的多了，果然这皇帝不是白当的。重要的是李隼他是真这么想，而非刻意刁难，李相夷还反驳不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向来成竹在胸的李相夷头一次茫然失措，被整个门派背叛的事实，一下把他的自信打击的支离破碎。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只有在哪儿跌倒了再在哪里爬起来，才能更好更快的成长。”
　　宁远舟自己想要跑路，可不代表他想梧国垮掉。有国才有家，梧国建立五十年，时间虽短，却带给百姓几代人的安逸。
　　熙皇叹口气，悠悠问道：“惩强扶弱，维护江湖正义，原来只是李相夷一个人的理想吗？”
　　玉红烛微微扬脸：“好一个正道魁首。”
　　药魔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却一直在微笑。这种皇帝陛下带头数落死对头的感觉真是畅快。
　　循着手里的线索，李莲花和方小宝主仆相遇于玉夫人的地盘玉城。
　　玉二小姐死的离奇，旺福却只是个搭头。李莲花开解方小宝，那些话同样进了李相夷的耳朵。
　　“你心里非常的难过，但是也大可不必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于自己。人呢，总得先学会放过自己。”
　　李相夷有种自己是方小宝的错觉，他恍然意识到，为人处世之道，他欠缺甚多。
　　“相夷动摇了 。”对李相夷极其熟悉的乔婉娩敏锐的觉察到少年的心绪，有些事虽未亲身经历，他却仍然受了很大的打击吧。
　　李莲花抽丝剥茧的侦探能力简直登峰造极，搭配着指哪打哪的方小宝，玉城高层们混乱的关系被一一厘清，玉二小姐却成了这些龌龊里唯一的牺牲品。
　　不分梧安，间客们都难掩羡慕的看着百川院以大熙刑律理直气壮的制裁江湖人，有些理解了宁远舟的逃避。他恐怕是比他们更早的认识了局势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才会如此吧。
　　本就有意躲避着十年前的故人，看到阿娩时，李莲花更是躲藏到了柱子后头。阿娩和紫矜的亲密举止昭示着少年情谊的覆水难收。
　　同样是十年不见首领，笛大盟主重登尊位的大典要排场有排场，要杀人手下拍手称好，心心念念的灵药也被打听的一清二楚。金鸳盟眼看立刻就能一统江湖。
　　“角丽谯喜欢笛飞声。”乔婉娩心中一阵苦涩，同样是心系一派之主，武林至尊，比起她，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为相夷做过什么啊。
　　“这个做人呢，不能总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也许李相夷，也没有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许。”李莲花一直在告诫方小宝远离江湖，但偏偏这次的劝解，乔婉娩带入自己，似乎也并无不妥。
　　相夷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哪？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直面自己的死亡并不如何，可自己心爱的小弟子唯一的念想就是下来陪他，却让漆木山心痛不已。
　　四顾门主，剑术第一，武林盟主……印象里的小弟子一向是朝气蓬勃的，忙着惩奸除恶，忙着打抱不平。和朝廷的人谈判，给武林定规矩，他有时想，就该有个人，或者有个什么坎儿，磨一磨这臭小子，让他也知道个天高地厚，否则也太目中无人了。他这颐指气使的臭毛病，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可有时又不无得意，瞧这小兔崽子，可是他漆木山的徒弟呢，好一个凤凰儿，知道的谁不羡慕呀。
　　可现在，可现在他心爱的弟子中了毒，眼看就要变成个疯疯癫癫的小傻子，身边却连一个伴儿也没有。
　　面对生死，李莲花的心里一片坦然，却在提到归处的时候，愧疚与惶恐填满了胸膛。
　　师徒之间怎会生分至此！漆木山和岑婆喃喃地念着傻徒弟，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