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两百年》隔枝探归人

19、避世18

　　林羡拜师虚云之初，羌吾特地在白麓山寻了处钟灵毓秀的洞府，并准备了礼物迎接林羡的到来，那时林羡正处于悲伤之中，根本没有看到羌吾的用心。

　　羌吾见师妹整日郁郁寡欢便想着法子逗她笑，一日他在人间寻了冰糖葫芦来，林羡眼皮都没抬地说：“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在人间也吃过。”

　　羌吾道：“师妹，你再看一眼，你真的吃过这个吗？”

　　林羡这才抬眼，瞧见了那糖葫芦被各种果实做成了兔子模样，再裹上糖衣，一口下去酥脆香甜。

　　羌吾还准备了果盘和从人间带回来的锅，让林羡自己试着做。

　　林羡饶有兴趣地拿起一片橘子装饰糖葫芦，她做的是一只猪崽子。

　　洞府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使她停止了动作，

　　她放下拼接一半的猪头，往洞外走去，明明晃晃刺眼的光灼着她的眼睛，她正猜测那是什么，一个尖利沾血的长矛就向她刺来，她下意识侧身闪过。

　　再抬头时，眼前是一望无际鲜血淋漓的战场，尸横遍野，战旗破碎。

　　她发现羌吾不见了，她惊慌地四处找他。

　　终于在一片尸山中看见了他，他全身扎满了箭羽，面上血迹斑驳，长刃扎进魔兵的尸体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不会倾倒，他也看见了她，他想要喊她的名字，张口却是如注的鲜血。

　　“羌吾——”

　　师兄，师兄——

　　师兄！

　　林羡被惊醒了，她抹了抹额头的汗，还好是一场梦。千年前，羌吾陨落在仙魔之战的战场上，她连羌吾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此后常常梦见羌吾惨死的模样，如今已经好几年没有梦过了，昨晚看见了他就又出现了梦魇。

　　屋外就吵吵嚷嚷使她记忆回笼，她揭开被子起身去开门，就见竹林外的小道上两个弟子匆匆忙忙，嘴里还说着：“不好不好，景行师兄在戒律堂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沈岸闻声出来，也是满心疑惑，两人跟着那些弟子去了戒律堂。

　　戒律堂已经人满为患了，看样子全宗大大小小的弟子都来了。

　　只听的一名弟子道：“景行师兄好生生猛，敢跟执法长老顶嘴。”

　　另一名弟子问：“我听闻是景行师兄昨日用飞行神器回宗，坏了门里规矩。”

　　那名弟子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听说是景行师兄与他带回来的那只妖有染，还生下了一只小妖。”

　　听到这里林羡“噗”地笑出声。

　　那两名弟子听到她的笑声，默契地回头望了一眼。

　　林羡道：“没事，你们继续。”

　　沈岸拉着她又往前挤了挤，约莫着能看到堂内的情形。

　　景行站在堂中，雪妖也站在堂中，雪妖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而景行却是面红耳赤。

　　上头坐着一个白胡子老道，大致就是执法长老，那厢说话了：“景行，你与这雪妖是否有情？”

　　景行崩溃道：“真的没有！我将她放出来是请各位长老做个见证，景和的伤的的确确是她打的，谁料她胡言乱语，我才十七岁，她那孩子模样都有七八岁了，难道我十岁就跟她生孩子？”

　　执法长老道：“平白无故她为何要冤枉你？”

　　景行：“我怎么知道，莫不是我将她抓来，她借机报复吧！”

　　雪妖泫然欲泣：“郎君好狠的心，你告诉奴家说，回宗门拜别你的师傅就还俗，山下后就与我成婚，如今怎么不认账了，难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哄骗我的？长老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长老你问问他，是否是我自愿跟他来的？”

　　景行瞪大眼睛：“是你自愿的，可是，可是……”

　　雪妖哭得更大声了：“看吧，你都承认了，你这个负心汉！”

　　后面看热闹的弟子一片哗然，忽然有人喊：“宗主到。”

　　人群中迅速开出一条道出来，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面目是宸宁之貌，额间印有宗主印记，白衣上绣着青色的纹理，走过雪妖身旁时，微风带起她的发丝，雪妖一下子僵住。

　　后面跟着谭微之，景行一见谭微之来了，面露欣喜之色。

　　执法长老连忙站起来：“宗主怎么来了？”

　　宗主说：“我再不来，整个宗门都要闹翻了。”说着，宗主转过身，面向着众人，“究竟是何方妖孽敢大闹我含雪宗。”

　　景行忙上前：“宗主，就是这只雪妖，她污蔑我。”

　　“哦？”宗主转向雪妖，目光由清冷转为惊愕，“冰诺？”

　　随后面色白了一瞬，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喊出了她的名字。

　　冰诺狡黠道：“孟玄堂，没想到是我吧？”

　　这雪妖竟然与含雪宗宗主孟玄堂是旧相识。

　　堂上静默了片刻，孟玄堂没有回答冰诺的话，各位长老也都面面相觑。

　　缓缓，孟玄堂开口：“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女妖就交给我处置。”

　　执法长老迟疑道：“可是……”

　　“这件事就此作罢。”孟玄堂一甩衣袖，就往堂外走去，经过冰诺的时候说，“跟我走。”

　　冰诺就跟没听到一样，一派轻松的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孟玄堂也没有说什么话，拉上冰诺的手臂往前一拽，冰诺一个趔趄，皱眉甩开他的手臂：“我跟你走就是了，怎么这么粗鲁。”

　　孟玄堂火气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一人一妖走后，留下茫然的众人，堂下的弟子窃窃私语，执法长老轻咳了几声：“经过几位长老的商议，就罚景行去清扫三日宗门阶梯。今日事就此作罢，大家都散了吧。”

　　人潮松动，林羡与沈岸也准备返回竹涧小屋，刚一回头就看见周卿如像个兔子蹦蹦跳跳向她们跑来。

　　“汀兰哥哥！林姐姐！”周卿如拉住林羡的手，欣喜道：“林姐姐，这段时间你们究竟去哪里了，我和殃英到处找你们。”

　　林羡道：“我们也在找你们啊，听说你们来了含雪宗，我们特地赶来了，对了，你们这几日发什么了什么，怎么会来含雪宗？”

　　“我们、我们没发生什么啊，就是、就是出了那个山洞之后我们就遇到了之前碰到的那个老道士……哦，对了，那个胡子拉碴的道士根本就不是老道士，他易容了，其实他是含雪宗的大师兄岚风，那日我们碰到他，他说你们去了一个地方，我们无法去，然后殃英就说你会带汀兰哥哥出来的，后来我们就跟着岚风来到含雪宗等你们回来。”周卿如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小姑娘面色红润，肤若凝脂，比之前更加圆润了，看来殃英把她照顾得不错。

　　殃英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林羡颇为赞赏地朝他望望，他却不理不睬，一副很傲娇的样子。

　　这臭小子……

　　“呀！”周卿如轻呼：“汀兰哥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岸咳了两声：“可能是最近感了风寒。”

　　“汀兰哥哥生病还没有好吗，我待会回去给你做一盅冰糖炖雪梨吧，对风寒有帮助。”

　　沈岸道：“好。”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林羡道：“我们现在住在三长老的西华苑，我们在路上遇到含雪宗的景行与景和道长，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这样啊，我跟殃英住在紫竹峰，一路上岚风道长对我们多有照顾，我带你们去认识认识吧。”

　　林羡点头说好。

　　——

　　早上一醒便来看景行的情况，周卿如和沈岸都未用过早膳，周卿如在这含雪宗待了些许日子，对路况都颇为熟悉，带着他们在紫竹峰的食堂吃了些早点，然后介绍岚风的情况。

　　岚风是含雪宗宗主座下大弟子，也是含雪宗新弟子中道法最出色的，他性格潇洒不羁，喜欢行侠仗义，是含雪宗一众弟子的表率，这次下山受托捉拿幽州吸人精气的妖怪，因为怕年轻而引委托人的质疑，便易容成老道士。

　　后来殃英又私下传音告诉林羡，那日岚风去城东李府捉拿妖怪，将误闯的小鼠妖当成吸人精气的暮甄，便将鼠妖收了去，所以才有了他们后面的事情。

　　刚出了食堂，就见几个弟子慌慌张张向一个方向跑去。

　　周卿如道：“那里是宗主大殿，看来是出事了。”

　　不一会儿，就有弟子大喊：“不好了，妖怪们打上来了！”

　　话一说完，地面就震动起来，周卿如一不小心差点摔倒，殃英迅速地拉住她。

　　这时空中的结界豁然裂了一道缝，有人在撞结界。

　　抬眼望去，结界的一角漆漆鸦鸦占满了妖怪，基本上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小妖。

　　这是整个苍兰的小妖怪都来了？

　　为首的妖怪喊：“臭道士，快放了我娘亲。”

　　这不正是小雪妖梦儿嘛！

　　“大胆小妖，敢闯我含雪宗。”这声音苍劲恢弘，从主殿传来，正是孟玄堂。

　　那群妖怪个个都不是法力高深之辈，有的只化形了一半身躯，而含雪宗的弟子虽然道法不深，但长老们却不是吃素的，他们现在来不就是自投罗网嘛。

　　两厢答话之际，东西南北各升起一道光束，空中的裂痕很快就被修补好。

　　妖怪们又发狠地撞向结界，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

　　一个道士站在剑上风一般飞驰过去，周清如拍拍林羡的肩说那就是岚风。

　　岚风提着拂尘向撞击结界的妖怪们斩去，小妖们跟梦儿一样修为不高，很快就被这道法力击倒。

　　孟玄堂飞出大殿，悬在空中：“那里来的这么多小妖怪，全都抓起来。”

　　梦儿忿忿道：“臭道士，把我娘交出来。”

　　孟玄堂居高临下：“你娘是谁？”

　　梦儿道：“我娘就是雪妖冰诺！”

　　孟玄堂很是吃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