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落日迟》鹤音枝

31、第 31 章

　　前段时间，陈迈连着三个星期，有空便往棠月家跑。

　　起初他来一次，棠东黑脸一次。

　　后来陈迈去的频繁了，棠东也就懒得摆脸色了。

　　今天下午，陈迈照常提着酒和水果前去看望棠东和尚蓉。

　　不同的是，这次是棠东主动叫他去家里吃饭。

　　棠月挽着尚蓉出门遛弯了，家里只剩下棠东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剧。

　　“别买了，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放不下了。”棠东头也不回就知道进门的是谁。

　　陈迈好脾气地说：“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介意。”

　　“我们家白菜，你是非拱不可了？”棠东已经认可了这门婚事，嘴上却仍打趣他。

　　“我非常确认我要娶月亮作为我的妻子，如果您仍旧不同意，我会继续拿出我的诚意。”陈迈站得笔直，言语坦荡。

　　棠东打住他的话，“快算了吧，我可不想成天看见你，闹心。”

　　陈迈沉默着突然眸色一亮，“您答应了？！”

　　棠东不说话，也不看他，自顾地小声说：“怎么一个好看的剧都没有。”

　　“谢谢叔叔。”陈迈明白棠东默认了自己问出口的话，激动地道谢。

　　棠东严肃地说：“别吵吵，看剧。”

　　陈迈点头同意，陪棠东看起谍战剧。

　　棠东过会儿转头问他：“你们年轻人平时都喜欢看什么？”

　　“我吗？我平时不看剧。”陈迈单纯的样子。

　　“……”棠东噎住话头。

　　气氛陷入尴尬，陈迈手掌来回摩擦大腿。

　　棠东又侧头说：“不看剧，还能干什么？你真无聊。”

　　“叔叔说的是。我空闲的时间喜欢下象棋。”陈迈如实回答。

　　“你还会下象棋？”棠东惊奇地问，身体后倾瞧陈迈，“看不出来啊。”

　　陈迈腼腆地笑了。

　　棠东喜上眉梢，遇见志同道合的人了。“那行，晚上陪我下一局怎么样。”

　　“愿意奉陪。”

　　广告插进，棠东起身倒水，拨通一个电话。“喂？阿蓉啊，你回来时买点菜，留他在这吃个饭。”

　　“哼，老头子，你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尚蓉吐槽他。

　　棠东顺着尚蓉心意说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记得买孩子爱吃的啊。”

　　他让人家来的，晚饭肯定要准备准备。

　　“知道啦，把米饭焖上。”

　　“哎。”

　　棠东端着水杯坐回原位，两个大男人相视无言。

　　棠东找话题，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微妙。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们家月亮的？”

　　棠东的话出乎陈迈的意料，陈迈愣了一秒，说：“高中的时候。”

　　“我也是在高中喜欢上你阿姨的。”

　　棠东接着说：“我还给她写过情书呢，毕业后追了她好久才追到手。”

　　说什么也不合适，陈迈只是握着水杯，听棠东讲话。

　　“你和棠月发展到哪步了。”棠东切中要害地问道。

　　陈迈看着棠东说：“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

　　“刚在一起？！”棠东吃惊。

　　陈迈：“对。”

　　棠东端着茶杯，精明地说：“这样看，你挺着急结婚啊？”

　　“因为害怕再弄丢她。”陈迈以实话应对。

　　棠东垂眸思忖，点头，“也好，月亮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叔叔看得出来你值得托付，把月亮交给你我放心，但是婚姻大事，还是要问过她的意见。”

　　陈迈接话，“是，我不会强迫月亮的，她若是目前没有和我结婚的打算，我可以继续等。”

　　“嗯。”

　　一下午，陈迈和棠东追完了整部剧。

　　尚蓉和棠月提着菜归家，陈迈有眼力见地帮忙拿。

　　“小迈，你去和你叔叔呆着吧，我来就行。”尚蓉拒绝了陈迈的帮忙。

　　陈迈动作不停，“没关系，我给您打下手。”

　　厨房里，陈迈有条不紊地帮着忙。

　　尚蓉欣慰地瞧他，提了一嘴：“你知道月亮最喜欢吃什么吗？”

　　陈迈择着菜，毫不犹豫地回答：“糖醋里脊。”

　　尚蓉开心地笑，“我还记得你那时候也喜欢吃这道菜。”

　　“阿姨，你还记得。”陈迈将菜叶子收拾起来丢进垃圾桶。

　　“嗯，我和你叔叔就月亮一个女儿，希望她永远开心。”

　　陈迈：“会的。”

　　尚蓉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买了很多秋葵，炒着吃，你现在也还喜欢吃吗？”

　　“喜欢。”

　　“那就好。”

　　陈迈见尚蓉准备了好几道菜，怕麻烦她，说道：“阿姨，随便做一两道就可以了。”

　　尚蓉攥着铲子熟练地翻炒着热锅中的菜，“没事，你在家得吃饱了，想吃什么尽管跟阿姨说。”

　　“好。”陈迈回答道。

　　晚上，用过晚饭，天色渐晚，陈迈和棠东在院子里下象棋。

　　陈迈不知道棠东的实力，开局赢了棠东。

　　接下来，两人对弈，势均力敌，可最后一局棠东赢了。

　　棠东转动着象棋，说道：“行啊，棋艺不错，还明白让着我。”

　　心思被一语点破，陈迈笑笑，“叔叔说笑了。”

　　棠月端着果盘过来，“爸，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们俩切磋棋艺，陈迈下得不错。”棠东捏着竹签插了一块菠萝。

　　“一般一般。”陈迈谦虚地说。

　　棠东发话：“这么晚了，住下吧。”

　　陈迈未来得及答应。

　　棠东伸出食指，补充强调道：“不许和我闺女住一个房间。”

　　“不会。”陈迈承诺。

　　棠东满意地“嗯”一声。

　　棠月在家习惯早早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

　　棠月找了牙刷牙杯拿给陈迈，睡衣只能穿棠东的凑合着。

　　洗完脸，棠月恶趣味作祟，她没有选择用毛巾擦干手，而且弹到陈迈的脸上。

　　陈迈挤着牙膏，没注意，激灵一下，转头看到棠月小人得志地朝自己笑。“皮痒痒了是不？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不动你。”

　　“哼。”棠月傲娇地抱胸。

　　陈迈摸摸她的头，“好了，洗漱完早点睡。”

　　“晚安。”棠月抛下一句出了洗手间。

　　“晚安。”

　　回到房间里，玩会手机后，棠月戴上眼罩打算睡觉。

　　然而棠月意外地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集中意念尝试入睡，奈何走神了，并且越想越精神。

　　最后，困意全无。

　　棠月摸找手机，发消息问陈迈睡了没。

　　陈迈告诉她早点睡，她认为他也早睡了，没想到陈迈秒回。

　　“没有睡。”

　　“你干嘛也没睡，不会同样睡不着吧。”棠月发送完盯着聊天框等待回复。

　　“嗯嗯，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咱俩打电话吧。”棠月提议。

　　“行。”

　　棠月拨过去，两秒后陈迈接通。
　　陈迈：“月亮。”

　　“嗯哼，失眠的夜～”棠月反倒兴奋起来。

　　“陈迈，你高中的时候跑步好快啊。”棠月想象着陈迈的大长腿，无厘头感慨道。

　　陈迈困惑地说：“有吗？不是你跑步快吗？你运动会跑过第一。”

　　棠月否定：“不是。”

　　“我没记错啊，咱班好多人为你欢呼来着。”陈迈扶额头，仔细回忆着。

　　棠月向他解释：“哦，那是高一运动会，高二的时候不是。”

　　“我高二的时候也报名了，但是没有得到名次。”棠月眼珠转转。

　　“为什么？你那天生病了吗？”陈迈关心地问。

　　高二运动会那天，棠月领完号码布，去厕所的路上听见吴智博和小团体计划着算计陈迈。

　　运动会后一个星期，一中将举行月考。

　　陈迈的考场是三楼的空教室。

　　由于特殊，这个考场在考试前一个星期左右安排好。

　　吴智博不知道从哪得知陈迈在空教室考试。

　　一天到晚空无一人的考场让他冒出一计。

　　棠月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

　　大概意思是在陈迈的考试桌子下面贴上小抄，考完试立马举报陈迈抄袭。

　　乐平一中向来严惩破坏考风考纪、考试作弊行为。

　　哪怕陈迈没有，也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人们一旦认定一件事实，就再难改变立场。

　　吴智博抬腿迈出男厕的门，棠月迅速走进女厕。

　　空教室没人但有监控啊。

　　棠月任水冲洗着手。

　　“月亮，快点，比赛要开始了。”洗手间外同伴叫她。

　　走出两步棠月总觉得不对劲，对喊她的同学说道：“你先走吧，我有点事。”

　　“行，你别迟到了。”那人说完匆匆离开了。

　　棠月眺望一下操场另一头的比赛场地，头也不回地溜回了教学楼。

　　爬楼梯时，她担心正面撞上吴智博他们。否则他们察觉到会换其他方法，而她不得而知。

　　好巧不巧，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棠月刚踩在最上面的一节台阶时，楼梯左边的空教室门口传来说话声。

　　棠月惊慌，急中生智躲进楼梯右边的班级里。

　　他们从空教室里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棠月屏住呼吸，努力不发出动静。

　　确认他们走远后，棠月轻手轻脚地路过楼梯口，快步进入了空教室。

　　她只能一个一个桌子找。

　　棠月从靠门的一排桌子检查起。

　　第一个没有，第二个没有，第三个没有……

　　靠窗第五个，棠月终于在桌子的抽屉下面看见了胶带贴着的纸条。

　　棠月愤怒地扯下，揉成一团，捏紧。

　　走之前，棠月脚步略微迟钝，退回去穿过桌子和凳子。

　　仰头看向房角的摄像头，她仔细瞧瞧，发现是坏的。

　　难怪。吴智博不傻，他不可能不知道监控这茬事。

　　幸好她跟来了。

　　要不然陈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事情解决完，棠月突然想起来八百米比赛。

　　她跑出空教室的一瞬间，信号枪发出巨大的声响，隔着楼道玻璃不大不小地传入她的耳朵。

　　棠月停下脚步，站在窗户前，少女们拼尽全力跑向终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风华正茂的年纪，无人愿意落下风。

　　棠月胳膊拄着脸，那个学生时代的下午，她窥见了青春真正的模样。

　　虽然她错过了比赛，丢掉了一次成为第一的机会，但至少她保护了一个少年的名声。

　　值了。棠月心想。

　　“出了一点小事而已。”棠月收回思绪，回答陈迈。

　　“那你遗憾吗？”陈迈替她着想，问出口。

　　棠月不理解陈迈为什么这么问，“遗憾什么？”

　　陈迈挠挠手腕，说：“没能参加比赛啊，参加了的话没准第一还是你的。”

　　“不遗憾，我从没觉得遗憾，比赛胜负和名次只是一时的。”棠月语气平静。

　　“嗯，你说的对。”

　　棠月：“你还不困吗？”

　　陈迈：“有点困意了，你困了？”

　　“我还好。”棠月眨眨眼。

　　棠月想起一茬，嘴唇微张道：“陈迈你这儿方便下床吗？你打开灯，找找你房间里的写字台上有没有一本漫画。”

　　“行，你等我一下。”

　　“嗯嗯。”

　　陈迈打开开关，房间里亮起来，陈迈踩着一次性拖鞋下床。

　　他翻找几下，发现了抽屉里她说的那本漫画。

　　陈迈拉开凳子坐下，回答她：“有，是高中我们看的那本。”

　　“对，我们一起买的，你的那本还留着吗？不会撕下当作算草纸了吧？”棠月调侃他。

　　“我的那本好好留着呢，我搞了封皮。”

　　棠月困意来袭，眼皮开始“打架”，声音透过对面，“陈迈，我想睡了，你要是睡不着可以重温漫画。”

　　合着让他起来找漫画是为这事，陈迈气笑了。“你想的还挺周到。”

　　“哈哈，我去睡了，拜拜。”

　　“拜拜，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