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冬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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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的青春期总是躁动不安，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不是学习，其余任何事都能让他们倾注全部热情。
那天，尤燚洗完澡后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李李树和张馨在阳台说话，李李树面色绷紧，唇齿一张一合，而张馨低头抹泪，最后李李树拍拍她肩，两人从阳台进来，张馨在那头扭捏了会儿，在李李树眼神催促下，不情不愿拿包薯片挪步过来，戳戳尤燚肩膀：“尤燚……对不起啦……我不该扔掉你给的牛肉酱……我就是一下子没想开……”
尤燚懒懒靠椅子上，抱着绘画本继续白天未完成的画作，没什么反应。
“尤燚……”张馨又喊了声，将薯片塞过来。
尤燚头没抬手也没停，直到张馨不停朝她眼前塞的薯片实在挡住她视线，她才脚尖一动，踩开旁边垃圾桶，“咚”一声，薯片坠入，她面无表情继续勾勒画中人物。
张馨一愣，瞳孔放大，气得不行，跺着脚看向李李树：你看她！
不同于方才阳台那般严肃的神情，李李树心虚地转转眼球，摊手耸肩，表示她也没办法。张馨嘟着嘴还想说些什么，李李树已经迅速提起她的洗漱小盆，逃出了宿舍。
张馨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都主动低头向她认错，还要遭受这般对待。她憋着气一屁股坐到书桌前，把习题册“啪”一声扔到桌上：“气死我了！我都主动认错了还要怎样？而且，她把秦肖良不要的牛肉酱给我，这分明就是故意来膈应我的，不就是个加油词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也别把事情想那么悲观啦馨馨，而且我也说了，我当时只是看到尤燚拿着牛肉酱在教室里跟秦肖良说话，也不一定给咱的就是他不要的那罐嘛。”高婧顿了顿，手撑着下巴回忆，“而且……我现在想想，当时好像听见的是他们在聊袋鼠比赛分组的事……”
“分组？”张馨懵了下，霎时反应过来，“所以是尤燚跟秦肖良说的第二组，他才会搞错加油词！我靠，她怎么这么心机啊！”
“哎呀你也别那么急着下结论，”高婧连忙说，“我当时拿了东西就走了，也没听多清楚，说不定他们说的不是袋鼠比赛的分组呢。”
“肯定就是！”张馨笃定道，“秦肖良不过就是人好，看她新来的比较照顾她罢了，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秦肖良真喜欢她呢？”张馨越说越气，却又憋屈于她五分钟前才因为这事道完歉，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再往回纠缠，只得狠狠瞪尤燚后脑勺一眼出气。
“好啦好啦，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感受，小可怜馨馨。”高婧给她顺毛，张馨瘪嘴感动说，还是婧婧对她最好，然后靠去高婧肩膀上。就这么待了会儿，高婧手上弹着圆珠笔，状似无意地提起，“诶对了，刚刚李李树跟你说了什么呀，你怎么突然就愿意道歉了？”
“李李树吗？”张馨说，“没说什么啊，就是跟我说我这样做不对，让我要团结同学什么的，不然这事闹大了，老梁要是知道会叫我爸来学校的。”
“还有呢？”
“还有……哦，她还说她从小就跟尤燚认识，尤燚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太外放，而且她刚转来咱这里不太熟悉环境，导致我们没什么机会了解尤燚，所以才会误解她。”张馨撇撇嘴，“她还让我看在她面子上卖她个人情。”
“还说什么了？”高婧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语速微不可查放缓半分，“没再问你发现尤燚抽烟的事吗？”
“抽烟的事？没有啊，唉，说起这事我就后悔，我当时看到她抽烟就该拍张照的，不然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唯一你看到她包里放的那包烟，结果都是李李树的。”张馨奇怪蹙眉，“你问这个干嘛？”
“啊？”高婧愣了愣，笑开，“害，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馨馨，生怕李李树跟你说了什么重话叫你难过，就想让你说出来发泄发泄。来，馨馨，”高婧拉开抽屉，拿出个盒子，“这是我爸给我的钢笔，但我家钢笔太多了实在用不过来，就给你吧。”
“哇！”张馨惊喜，小心翼翼接过，“这不是建厂20周年发的那个纪念礼品吗？呜呜，这么贵重的笔我真的能收吗？”
“当然啦，”高婧说，“我当时就跟我爸说这要求不合理，怎么能只有处级领导以上才有呢？张叔叔辛辛苦苦给我爸开了大半辈子的车，就是给他发一百只钢笔都不为过的。”
运动会过后，期中考试提上日程。
尤燚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画画，于她私心来说，她还是不想放弃艺考生的身份，总想着要是等她高三时，尤正南的事情被顺利解决了呢？到时候尘埃落定，她就能重回北延，参加艺考了。画画这东西和练琴一样，三天不画手生，七天不画，上天就会迅速收回你的功底。
尤燚深知自己并不是如同李李树那般天生聪慧之人。
张馨也没再来给尤燚找不痛快，可能上回那事实在让她丢了面，这段时间俩人就是单独待一屋檐下，她也是能不跟尤燚说话就不说，尤燚倒也乐得清静。不过，比起这个原因，张馨大概是因为有了更牵扯她注意力的事情要做。
张馨谈恋爱了。
对象是范阳。
让全班都惊掉下巴的组合。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能看出张馨对秦肖良有意思很久了，还以为运动会加油词事件后，张馨会一直沉寂下去，结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出来，并容光焕发地和运动会上总拿她身材和抢饭的事儿开玩笑的体委范阳谈起了腻腻歪歪的恋爱。
可能挖苦和讽刺，就是十七八岁男生表达喜欢的方式吧。
尤燚是不能理解的。但她也没想理解，因为张馨和范阳谈恋爱对她也不是没好处。范阳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说通了老梁，让老梁给他和尤燚互换了座位。范阳坐去张馨后面，跟秦肖良当同桌，而尤燚坐到范阳的位置，和李李树做同桌。
自习课上，李李树做完一套数学题，坐直身子活动筋骨。她用圆珠笔撑着下巴，盯着斜前方的小情侣看了好一会儿，他们悄悄摸摸戳后背传纸条，又把脚尖在课桌下捣来捣去，做着全世界都发现了只有他们自己以为隐秘的事。
“唉，可真是心痒痒，截取情报却不能上报领导，”李李树啧啧两声，“不想当走狗的学生会主席不是个好班长。”
“……”
尤燚淡淡道：“也没人堵你嘴不让你打小报告。”
“可是我之前还欠张馨个人情来着。”李李树语气可惜，低头拿笔，一笔一划往纸上写字，小声说，“而且呀，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要是我哪天谈恋爱被他们发现了呢。”
尤燚并没在意，只当她随口一说。
期中考试成绩出得很快，数学地理好改的科目当天下午出，语文英语也紧赶慢赶在第二天早上出了成绩，接着当周放学后就是家长会。第一天高一，第二天高二，姜焕燕在岳辽镇上待了两天给一双儿女开家长会。
第二天，给尤燚开完家长会，姜焕燕排老长队后边儿想和老梁交流，快排到时突然接到个意外的电话。归属地不详，似是来自国外的陌生号码。尤燚看到姜焕燕接起后脸色明显一僵，然后跟她说了声，就捂着手机匆匆跑出教室。
半小时后再回来时，姜焕燕眼睛又红又肿，看样子是大哭了一场，开口嗓音也是嘶哑的，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尤燚说，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尤燚看着母亲，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尤正南在卷钱跑路后，姜焕燕第一次真正联系上他。就是上次她以往之前给尤洱转钱的账户里打钱留言的方式，她都没能联系上他，这回他竟主动打来电话，一开口便是让姜焕燕给他打二十万周转一下。
尤燚跟着母亲坐上回家的绿皮车。姜焕燕一路没再开口，尤燚也没问。车辆逐渐驶入岳辽山里，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坡隐在傍晚灰蒙蒙的天空下。
尤洱坐公车前排和同学在打游戏，尤燚陪姜焕燕坐在后排。本来刚上车时李李树她们也坐这边，但没多久，李李树就敏锐察觉到什么，识趣地拉着李燕和徐丽珍往前挪动了位置。
母亲沉默良久，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在快要下车时才终于回头说话，却也只是寥寥几句。
姜焕燕紧握住尤燚手，与她十指相扣，山里十几度的天气，她手心竟全是汗。她紧紧凝着尤燚，一开口眼泪就滚落。
她带着浓厚的哭腔说，小燚，你一定要乖一点，要听妈妈话，妈妈以后的希望就只有你了，妈妈以后全指望你了，妈妈以后只能相信你了……
那天姜焕燕头埋在尤燚肩膀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她上衣都打湿了一半。尤燚不知道姜焕燕和尤正南还聊了什么，也不知道姜焕燕到底会不会给尤正南打这二十万，她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涨了团浸水的棉花，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电话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姜焕燕愈发得忙碌了。每天无数个电话打进来，睁眼闭眼都是工作。白天出去各种兼职，晚上在家翻译文稿，忙得脚不沾地，人在一个月内肉眼可见地老了快十岁。
十二月初，枫叶正红，岳辽中学组织学生去隔壁山头游学，两天一夜，周六早上出发，周日下午回校。费用自费，一人100块，高二先去，高一后去。
尤燚没跟姜焕燕提这事，只跟老梁如实坦诚，说家里经济不宽裕，她就不去游学了。老梁劝她去，说跟同学一块游学挺难得的，高三就没这机会了，费用她可以帮她出。尤燚还是坚持不去，老梁也就没再强迫她。
周六早晨，天还蒙蒙亮，尤燚就睡不着了。侧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对面早起干农活和喂养家禽的老头进出好几趟，又坐在羊圈边听起他那破锣音收音机，尤燚都还是没能再次入睡。
好神奇，时至今日，她竟都已闻不见羊圈的臭味了。刚开始觉得缓慢得令人抓狂的无线网，她现下也不觉得慢了。乡下和山里没有钢筋森林的喧嚣吵闹，她哮喘都比以前好上不少。虽然，也许还有她抽烟频次越来越低的原因。
对哦，上回抽烟好像都已经是运动会那时了。
尤燚换掉睡衣，她不想给睡衣沾上烟味，又从床板下翻出自己日常装烟的小包挎到手臂上，边摸另个裤兜里的打火机边往外走。这么好的习惯可不能落下了。
脑子里规划着今天的安排，尤燚打开防盗门。
“surprise~尤燚！我们来接你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范阳的大脸倏地从旁边闪出来。
门外的大路上，停着一辆大巴车，高2（2）班全体同学都伸着头朝她看来。一班的徐丽珍和林小青也来了，跟李李树和老梁等人一同站在她家门口，全都怀着期待又喜悦的目光注视着她。
尤燚：“…………”
老梁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着说：“诶，你是知道今天我们会来接你吗？包都拿好了，那我们走吧！”
尤燚面色少见地有些石化住，说话也有点磕巴，挠挠额角，又摸摸后脑勺：“那个，呃，不用了，梁老师，我今天要上美术课，就不去了。”
“我们都来接你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这更不需要！”老梁大手一挥，“游学地就连睡衣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啥都不用带！嗨呀，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好意思呀？”
……这倒不是。
“没关系，”老梁声音压低，“你上回期中考英语年级最高分，学校帮你免了费用了。”
李李树：“……老梁，您这借口我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就跟燚燚提过了。”
老梁：“……”
你不早说！
她干脆没再废话，招呼着离尤燚最近的范阳：“快，范阳，帮尤燚同学拿包，我们即刻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冬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