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凤鸾》拓九歌

99、靠人靠己

　　待他们从神宫回来之时，朝廷上已经非常热闹了。

　　晋仁帝死了。

　　被发了疯的英王，一脑袋按在水缸里淹死了。

　　也是晋仁帝太过心慈手软，对英王没有防备。

　　英王说有要事要单独回禀，晋仁帝就让其他人都退远了一些。岂料英王突然动手，晋王一向养尊处优，力气比不过发疯之下的英王，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英王在皇宫之中竟还有内应，把帝王身边的几个随行太监一起弄死了。

　　若不是有个小妃嫔想争宠，每日偷偷在御花园的僻静处等帝王御驾，这件事说不准就没人知道了。

　　好歹是一朝帝王，死的这么窝囊，如他生前做人的时候一样，也是少见。

　　恰在同一时间，晋仁帝的两个孩子在玩闹时一同跌下了假山，一个当场死亡，一个已经是活死人了，还活着，却醒不过来。

　　整个太医院都都统一了口径，那个还活着的孩子，此生也醒不过来了。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朝廷一团乱麻。

　　不过一天功夫，皇帝没了，继承人也没了。

　　若不是皇后抓着那个小嫔妃上金銮殿说了实情，怕皇位真要落到英王手上了。

　　众人哗然。

　　英王竟敢弑君？！

　　也不是皇后一说，朝臣就信的，只是顺着英王这条线查下去，还查出了不少东西，于是英王弑君之事便成了铁板钉钉了。

　　这后续，自然有喻知行的推波助澜，不过也不算冤枉了英王，喻知行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

　　恰逢此时，北突厥不满和谈的结果，撕毁盟约，和北境开战了，现任北境将军不敌，竟被战场上斩杀下了头颅。

　　这是趁火打劫！

　　安太师急的都要上火了！

　　他和北突厥说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明知胡将军是他的人，还这么不讲情面！

　　北方蛮子真是不守信用！

　　但也暂时顾不上北境了。

　　左右北突厥还没有打到家门口，现下还是顾着眼前。

　　好在满朝文武，并非所有人都那么想。

　　当初陆家退出京城，就有不少人惋惜，此时正好再将陆家召回来。

　　“哼，我大乾人才济济，难不成没了他陆明渊，这北境就打不下来？！”人是安太师赶出去的，自然不希望陆明渊再回来。

　　江太傅年事已高，平时三步一咳，五步一喘，但是在跟安太师对着干这件事情上，却一直精神抖擞。

　　此时江太傅拖着佝偻的身体出列，和安太师对峙的时候精气十足：“安太师！莫要忘了，当初你派去的胡将军，头颅现在还挂在北境帐篷前的长枪上！”

　　“江太傅这是何意？胡将军好歹是为国战死，你竟这样羞辱他么？亏你还是读书人，这样说岂不寒了胡家忠烈遗孤的心？”

　　“忠烈？”江太傅嗤笑一声，“安太师是看不见之前参他通敌的折子？”

　　“你有何凭证？若是真的通敌，他何至于战死？”

　　“证据自然会有。不过眼下，还是赶快把解决北境之事吧。”江太傅不欲和他胡搅蛮缠，左右胡彪通敌的证据已经在路上了，只恨现在他人死了，查不到安太师身上。

　　安太师心中一慌，随即便安慰自己，他和胡彪没有直接往来，书信也是阅后即焚，应该找不到什么证据。只是此时却不宜在和他们争辩胡彪的身后名了。

　　最终朝廷还是决定，让陆家人重回北境。

　　陆峥和三子长期在北境，陆家长子次子甚至死在北境，陆明渊对那里的情况比其他人要熟悉许多。北突厥他能打一次，就能再一次把他们打的还手之力，从此再无北境之患！

　　陆明渊接到消息的时候，毫不意外，其实他在北境有安排，只要没有内应，短期内北突厥攻不进来。只是，若是长远来说，他还是要回去一趟比较好。

　　他大哥、二哥都死在北突厥人的手上，他自然也是希望北突厥从此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骚扰大乾边境。

　　但对于陆明渊本人来说，这封诏书着实来的不是个好时候。

　　杜月钲的腿伤又严重了，现在出行都要靠轮椅；昀息死了，杜月钲的情绪虽说好了许多，但也时常怔愣，现在虽然不至于看到陆安禧就想杀了她，但也亲近不起来，说到底，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得正常的。

　　杜月钲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陆明渊走了，基本没人能阻止她开杀戒。

　　杜煜川不能，周丞等人不敢。

　　北境要打仗，也不适合把杜月钲带到北境去。

　　陆明渊有些纠结。

　　杜月钲何尝不知道。

　　她也不想离开陆明渊。

　　陆明渊是她的药。

　　陆明渊对杜月钲极好，杜月钲已经很少会有杀人的冲动了，虽说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但是总的来说，还算正常。

　　但是杜月钲并不想让陆明渊为难。彻底收服北境，是陆家人多年的夙愿，为此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前那次是因为皇帝，现在可没有人会从中阻挠，多么好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杜月钲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过于依赖陆明渊了。

　　她不能这样。

　　她应该学会自己过正常的生活。

　　她所经历的所有都在告诉她，没有人可以一直依靠，只有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人人跑。所有倚靠别人才能得到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空中楼阁。

　　陆明渊到目前为止，都是很可靠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也会很可靠。

　　但是杜月钲回想起之前想要依靠别人的下场，就觉得，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和习惯。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最可靠。

　　毕竟在危险来临时，也许别人想要救你，但是也有可能来不及。

　　归根结底，只有自己强大，才是能横行一切的资本。

　　杜月钲现在已经足够强大。

　　尽管她还坐着轮椅，尽管她依然没有内力，但她仍然是强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现在自由了，也有足够的能力自己生活，她没有必要整天和陆明渊待在一起。她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依靠他，但绝对不能习惯依赖他！

　　“你去吧，我可以过得很好。我知道，你一直想彻底解决北境之患，让北境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北突厥的侵扰，眼下朝廷正乱，也没有当权者的猜忌，你我手上都有银钱，粮草不成问题，你可以放开手去打，再也没有比这好的时机了。”杜月钲坐在轮椅上，很认真的说道。

　　的确。

　　陆明渊攻打北境，最大的阻力，竟然是朝廷和皇帝。

　　多么可笑。

　　因为惧怕他陆家拥兵自重，朝廷的粮草总是来的极慢，就像上次，刚打赢了，还没等和谈，晋仁帝迫不及待的换了统帅。

　　杜月钲说的都对。

　　眼下朝廷正乱，银钱能拨就拨，拨不了，他也能想办法。

　　如果没有杜月钲的话，陆明渊会毫不犹豫的回北境。皇帝是皇帝，百姓是百姓，他纵然已经不屑跟随永和帝和晋仁帝这样的君主，但是百姓何辜？他陆家效忠的从来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大乾百姓！

　　只是杜月钲......

　　陆明渊看着杜月钲如水的眼眸，认真的劝着他回北境。

　　其实根本是他自己杞人忧天吧？也许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陆明渊不想离开杜月钲。

　　只要没有神宫那些人，阿钲没有他，其实可以活的很好；反而是他，现在晚上不亲眼见杜月钲睡着，他自己就有些睡不安稳，老是担心杜月钲会不会睡不好。

　　陆明渊总想着，让她依赖自己一点，再依赖自己一点，最好离不开他，而不是他还没开口，杜月钲就迫不及待的让他做回他的将军，也没有想过要随他一起去北境。

　　纵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但杜月钲看模样就是想都没想过。

　　陆明渊心中五味杂陈。

　　杜月钲就不一样了。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依赖他了，每每要他哄着入睡，吃的要他给自己弄，出行要他陪着。

　　这很不好。

　　“好。”陆明渊动了动喉结，从喉咙里憋出了一个字，但很快的，他紧接着说了后面的话：“等我回来，我们成亲吧？”他们虽然已经互相确认了心意，双方好友亲朋也都知道这个事，但总归没成亲，心里不踏实。

　　还是有个名分来的靠谱。阿钲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只要成了亲，她就不会跑了。

　　陆明渊如是想着。

　　“啊？”杜月钲有些诧异，怎么好好的，说到成亲这上面去了？“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么？”虽说差了个夫妻之实，但她随时都可以，也不拘泥于一个成婚的形式。

　　“！”他就知道，杜月钲其实不想成亲！

　　陆明渊语气有些急切：“你不想和我成亲么？”还有些委屈，“你之前不是说，等解决了神宫的事情，我们就成亲？”

　　杜月钲茫然：“当时说的好像是你不介意我们就在一起......”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还是他觉得没有夫妻之实，不算在一起？

　　那也不是她不愿意啊，不是他自己执着于固守礼数，不肯和她睡在一起么？

　　“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成亲？”陆明渊更委屈了。

　　杜月钲哪里见过陆明渊这个样子？赶紧说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诶呀，就是，这不是成亲了很多麻烦么？”她最讨厌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家里人都知道，就盼着我们成亲呢。”陆明渊这一问，觉得是不是还是先办了亲事再出发去北境比较稳妥？

　　陆明渊控诉道：“你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和我成亲？”

　　“我不是，我没有。哪儿的话，你想多了。”

　　“那是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成亲了很麻烦。”

　　陆明渊压住心中的烦躁，握着杜月钲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你怎么想的，和我说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