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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理由它从天而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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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巷,庄岳带着几个人来到巷口就发现了几个衣着朴素,但眼神锐利的男子在附近来回徘徊。
庄岳眼神微暗,从怀中拿出玉佩走到那几名男子面前道:“苏大人遇袭后被虎彪军巡逻的士兵所救,现如今在军营中疗伤。”
庄岳说着往巷子里面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苏大人怀疑刺杀的那群人与住在巷中的人有关,担心此人的安危,特意派我前来将此人转移。”
那几名男子听此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庄岳,道:“既然是大人的吩咐,您请。”
庄岳对那男子一抱拳便带着人往里走。
那男子看着庄岳的背影眉头紧锁,对旁边的人摆摆手,其余人立刻四下散开了,而那男子却匆匆离开了这条街。
庄岳一直关注着那几个人的动向,见他们似是相信了他四下散开才放下心来,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
庄岳按照苏渊所言找到了右手边第三间屋子,他站在门外看着低矮破旧的门房,对身后的人说道:“成永,你先上去看看,以防有诈。”
“是。”身后一位眼角有刀疤的男子应声轻功上房,但还没来得及落稳就听见院中传来“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正中他的肩膀,将他从墙上打了下来。
“有诈?!”庄岳见此,手立刻摸上了腰间的匕首,双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门,只见陈山一身粗布短衣手持大刀,恼怒地从里面走出来。
“是你?”陈山见到庄岳也是一愣。
庄岳看到陈山,心里松了口气,将手从腰间拿开,上前行礼道:“陈大人,万幸你平安无事,我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接我?”陈山扫了一眼后面整装肃立的将士,冷笑了一声,陡然提刀砍了过去,“我看你是想送我去见阎王吧!”
庄岳震惊地看着陈山,慌乱地侧身躲过,“陈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少废话!”陈山攻势凛冽,骂道,“你个崽种!枉我带你一路吃香的喝辣的,你居然想要刺杀老子,想要踩着老子上位!”
庄岳被陈山这几句话说蒙了,一时慌神没有避开,手臂上立刻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大人!”后方的将士将庄岳挡在身后,纷纷举刀对着陈山。
庄岳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怒视着陈山,“陈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成永忽然站出来试探地劝说道:“陈大人,您是不是被苏渊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了?朝廷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闭嘴!”陈山指着成永骂道,“ 天子脚下,竟然出言不逊,你就不怕杀头吗?!你们这是想要谋反!”
陈山从来没想到这种话也能从虎彪军的口中说出,气得浑身颤抖,骂道:“军中怎么会出现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人!你们从军之时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原本有人在军中刺杀他时,他就怀疑过军中出现了叛徒,但这些兵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跟着他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他始终不愿意怀疑他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军中出了问题!这让他如何面对天子!如何面对百姓!
陈山眼眶通红,看着同他出生入死二十多年的庄岳,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布满了沧桑与悲痛,提刀上前道:“我虎彪军中人只能一心为国,忠于天子,忠于百姓!既然你们已经背离了参军的初心,那就别怪我清理门户!”
说着,陈山冲上前,那几个将士见此纷纷后退了几步,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
庄岳看着陈山如同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攻势,眼神灰暗,“不值得,不值得,朝廷他们不值得。”
庄岳也不知道朝廷到底给陈山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要同他反目。
谁不知道他们为朝廷出生入死,但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
怀疑,诬陷,囚禁,肆意地抓捕,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就像是一个笑话!
庄岳双眸赤红,虽然他不知道朝廷到底许给了陈山什么,但既然他为了权势和利益背叛了他们,那他们也不用念旧情了!
庄岳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与朝廷同流合污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庄岳说完便冲了出去同陈山对上了,旁边的几个将士紧随其后。
昔日比肩的两个人在黄昏之下互不相让,锋利的刀刃逐渐沾满了鲜血。
正在这个时候巷口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方才那身材魁梧的男子领着数十个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将他们团团包围。
庄岳和陈山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压倒在地。
陈山挣脱不开,满脸怒意地看着那男子问道:“甘拓!你这是何意!”
甘拓上前拽下了庄岳别在腰间的玉佩,冷言道:“大人有令,凡是佩戴此玉佩者,无论是何缘由,一律捉拿。”
“不可能!”庄岳吼道,“苏大人现在还在军营,你如何得知此令?”
“大人在遇刺之前便告知了。”甘拓瞥了一眼庄岳道,“至于庄大人所说的军营,属下也派人去了,希望能同庄大人所言,苏大人在军营疗伤。”
甘拓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庄岳听此,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
陈山看着庄岳陡然变得灰暗的脸色也明白了大概,破口大骂道:“你居然绑架了苏大人!你这混球!是想整个军营为你陪葬吗!”
庄岳看着怒气冲冲却被同样压制在地的陈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他为何会放我进来?又为何将你一样捉拿?”
甘拓在陈山开口之前便道:“经过多番搜查,陈山将军有通敌卖国的嫌疑,又同携带玉佩者关系复杂,一并逮捕,等大人回来之后审问。”
说完,甘拓又俯身在陈山耳边轻声说道:“大人,现在只有监察院是最安全的。”
陈山听完明白了苏渊的意思,他现在的藏身之地已经不安全了,若是仓皇出逃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其他埋伏,现在确实只有监察院能护他安全,因为他身上还有通敌的嫌疑没有洗清,监察院不敢让他出事。
陈山想及此由衷佩服苏渊竟然能走一步看三步,难怪年纪轻轻便又如此作为。
陈山道:“我自然配合监察院,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查。”
庄岳听此嗤笑一声。
甘拓没有多言,摆了摆手,将这伙人一并带回了监察院。
另一边,殷熙睁开眼,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先看怀中的苏渊。
虽然她身下有厚重的枯叶,但苏渊伤势实在太过严重,早就昏迷不醒了。
殷熙伸手摸了摸苏渊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先前包扎好的伤口早就裂开了,鲜血染透了衣衫。
方才掉下来的洞口倒是不高,但是附近还隐隐传来寻找他们的声音,殷熙也不敢轻举妄动。
以苏渊目前的伤势,肯定熬不过今天晚上。
完了完了,她死到临头了。
直到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阵微风从洞里面传来。
有路?殷熙找了根木棍,轻轻地敲了敲周围的墙壁,发现自己右手边确实有一条狭小的通路,以堆砌的枯树枝作为遮掩,洞口十分矮,自己甚至都要蹲着或者趴着才能出去。
但她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万一通向军营,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也不知道这条路在军营附近到底是什么目的?
殷熙思索了片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殷熙先将苏渊安置好,随后又挑了几根粗壮的树枝和枯叶尽量将洞口还原作为遮掩。
洞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殷熙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殷熙暗骂自己不争气,努力地让自己放松。
待洞内彻底昏暗下来之后,殷熙坐到苏渊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看了看昏迷的苏渊,咬牙从洞里面爬了进去。
粗糙的石粒和沙土磨得她手掌发疼,但越来越低矮的路,让她不得不趴着爬。
过往的经历让殷熙对此情此景感到十分不适,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殷熙的小脸苍白,死死地咬着牙,一边往前爬,一边在心里骂殷怀。
窝囊皇帝!过河拆桥的小人!天天净想美事!
在心里扎了殷怀一百二十八刀之后,殷熙终于看到了洞口的微光。
殷熙朝四面八方拜了拜,祈求上天保佑是条生路,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盖着的石板。
昏黄的日光让殷熙眯了眯眼,古老破旧的小楼立在眼前,热闹鼎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殷熙从洞里爬出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只见破旧的院中堆砌着的柴火,薄如丝的衣衫悬挂在粗糙的绳子上。
殷熙从绳子上拽了一条纱巾围在脸上,悄悄地靠近一楼的窗户,在窗纸上戳了个洞。
但还未等殷熙凑近,一股难以言说的黏腻腥味从中传来。
屋中嗯嗯呀呀的声音顿时让殷熙脸颊通红。
殷熙默默地将那个小洞梳理平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这应该就是陈山之前来过的那个青楼。
“哎呀,恶心死我了!那个肥头胖耳的老头亲得我一脸口水,折腾了我一天,快让我洗洗!”
“姐妹,你这还是好的,瞧我这胳膊,今个这位爷一点儿不留情,胳膊都让掐青了。”
殷熙见有人来了,三两步爬上了小楼,贴着墙壁,借着二楼开着的窗户隐藏自己的身形。
“你这胳膊上的伤可着实严重了,要不要去弄点儿药抹抹?”
“可别了吧,三楼药房里面的药我可买不起,那都是为了军爷准备的。说起来还是军爷会疼人,那一把子力气可磨人的紧。
“军爷们也好久没来了,上次还说过几日再来看我,结果这都过了一个月了。”
“唉,我听说啊,这军营里面出事了,查得严,所以那军爷才不敢偷溜出来。”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
殷熙看着两个妖娆的女子低头说着小话逐渐走远后,抬头看了一眼三楼。
也不知哪一间是药房?
殷熙提了一口气几步飞上了三楼,伸手扒在一扇窗户外面。
“哎哟,这位爷您可真是着急啊~”
好的,这间不是。
殷熙又转头跑到另一间,刚扒上窗框,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两名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个的音调仿佛能掐得出水来。
好的,这间也不是。
殷熙一连探了四五个房间,深入且具体地感受到了这青楼客人的广泛喜好。
殷熙浑身都红透了,生无可恋地来到最后一个房间的窗户旁仔细地听着。
很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怪声响。
殷熙用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看到摆满一整面墙的药柜时,她都要激动得哭了。
殷熙确定屋中无人后立刻翻进了窗户,扑向了药柜。
她不敢耽误,苏渊的伤势严重,这房间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要速战速决。
殷熙脱下外袍,也不管这药瓶上写的是什么,通通包在外袍里。
待将这药柜洗劫一空之后,殷熙脱下了手上的金镯放在药柜上用来抵药钱。
这金镯是她在去年生辰的时候自己找人用金子打的,没有标识,款式也是普通。
殷熙扛着一大兜的药材从窗户翻身下去,趁着四周无人急急忙忙钻回了洞里,但这洞着实太矮了,那些药瓶咯得她背疼。
但殷熙也顾不上这些,出了洞口就飞奔到苏渊身边,撕开外袍,将里面的药瓶都拿了出来。
金疮药,止血药,殷熙都一股脑地用在了苏渊身上,给他肩膀上的血洞止血,帮他将腹部,后背,腿上的淤血推开。
殷熙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苏渊身上的伤都弄好。
殷熙累得瘫在地上,双腿大大咧咧地岔开,肚子不停地咕噜咕噜叫着,后背微微扯动就疼痛不已,估计是药瓶磨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地上还散落着几瓶名为化清露的药,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敢乱用。
殷熙仰头透过枯叶间的缝隙看着漆黑的夜空,外面搜查他们的官兵早已没有了声响。
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去看看吧。
殷熙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熙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见了苏渊嘤咛的声音。
殷熙迷迷糊糊地蹭到了苏渊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做噩梦了?殷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半梦半醒地抱着苏渊,轻拍着他的胳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哄着苏渊。
但还没哼多久,她就又睡过去了。
“快!人在这里!”
半梦半醒的殷熙听到这话吓得彻底清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十几名黑衣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背对着自己。
“!!!!”殷熙下意识地起身出手,却被对方出声拦下“长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殷熙反抓着一个男子的胳膊别在背后,看着走上前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在下是监察院的甘拓,”甘拓对殷熙行礼道,“殿下受惊了,现已无事。”
殷熙回头见苏渊依旧如昨日那般躺在地上,心头微松,反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回殿下,是虎彪军的副将庄岳告诉我们大人遇险被虎彪军的人救了,但我们赶到军营时未找到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甘拓道,“奴才派出了监察院所有人手搜寻,这才找到殿下和大人。”
甘拓生怕殷熙不信,从怀中拿出了苏渊那块白玉玉佩还有自己监察院的令牌一同递给了殷熙。
殷熙松开了手,道:“那玉佩我认得。”
“谢殿下。”甘拓收起了玉佩和令牌,却又低着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殷熙问道。
甘拓忽然跪倒在殷熙面前,后面十几名男子随着一同跪下,把殷熙吓了一跳。
“殿下,苏大人为人正直温润,不是那种有私欲的人,更何况他还不能人道,若非受伤严重再加上药效,定然不会对殿下如此无礼,”甘拓又一头磕在地上,那声音殷熙听着都疼,“还请殿下念在苏大人往年对江山社稷有功的份上,饶大人一命!”
后面的十几名男子跟着甘拓头磕地喊道:“请殿下饶大人一命!”
啥意思?殷熙又不明白了。
非要说的话,昨天晚上也应该是她轻薄了苏渊吧,毕竟为了上药她把他全身都扒了。
现在苏渊还只穿着一条亵裤裹着衣裳躺在那里。
而且她能肯定昨夜苏渊跟她都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睡过去的。
应该是有其他的误会吧……
殷熙思索着,忽然想到了那几瓶她没听过名字就没有用的药,“化清露它、”
殷熙话还没说完,就被甘拓打断了,“请殿下恕罪,饶大人一命!”
这声音听着有些悲壮了。
殷熙明白了,他们以为她同苏渊因为这名正药效不正的药发生了点儿什么。
殷熙有些无奈,刚想解释,却发现这也解释不清啊!
共处一夜,凌乱的衣衫,催兴的药物,她后背还有被石洞磨出来的青紫。
这跟当场被抓有什么区别!
殷熙感觉一口血堵在胸口。
等等!
这不是让苏渊进公主府的好借口吗!
殷熙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故作哀叹地说道:“先回去再说吧,苏大人的伤势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