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妖王掳走后》派小海

2、夕阳西下，大侠乘风在天涯

　　“应乘风！你不许欺负小岚！”
　　卢小六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声音都快扯得嘶哑了，依旧挡不住十三岁的应乘风把陆岚推倒在地，应乘风真不愧是悍寡妇应嫂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击败了学堂里所有能叫得上号的大壮小子，轻易地获得了欺负陆岚的体验卡。
　　“我怎么欺负他了？”
　　他揪着陆岚的衣领，像拎个小鸡仔般徒留陆岚双脚悬空，眉毛一横，少年人稚嫩的俊脸上平添一股戾气。
　　他盯着陆岚的眼睛，“我还没开始揍他呢，怎么能叫欺负他？”
　　如果说南家寨的小孩都是小仙童一样的存在，那应乘风应该属于哪吒那一类爱犯事儿的。他今天上课听先生讲完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楚字军百年前三将结拜揭竿起义的历史故事后，一腔热血上涌，一放学堂便拉起左右邻桌陆岚和卢小六的手当下就要结拜为兄弟以后一起闯荡江湖。
　　偏生卢小六和陆岚谁也不服他当大哥。
　　“凭什么你当大哥，你年纪大怎么了？我前几日写符文先生还说我是写得最好的呢，我娘说现在江湖重法术不重武术了，你个莽夫快喊我大哥！”卢小六嘴突突突射出一段连珠炮。
　　“我觉得小风的性格当弟弟比较合适。”而陆岚板着精致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写字像鸡扒，符文从来没灵验过的大孩子应乘风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便展示了一下才艺，打得话最多的卢小六爬不起来。
　　又是一阵灰烟翻飞，前来拉架的几位壮娃也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夕阳西下，红日前唯二竖着的两个身影靠得很近，他一把揪起陆岚的衣领，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远方传来了渔翁唱晚的歌声，应乘风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史书里的大侠。
　　“你叫我大哥我就不揍你了。”
　　应乘风怼着陆岚的耳朵低声说道，刚刚一激动，打完卢小六他们几个，他就热血下头了。现在哪敢真的打陆岚，他看着陆岚瓷娃娃似的脸，不明显地松了松揪领子的手，生怕动作大点这瓷娃娃就碎了。
　　陆岚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仍旧是板着一张小脸的严肃神情，就是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快要憋不住了，身后是倒下的卢小六在无能狂怒地嘶吼，陆岚眼睛里的碎光仿佛比太阳还刺眼，闪得应乘风失了神，一下子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而，还没等陆岚屈辱地喊出这声“大哥”，悍寡妇应嫂已经犹如杀神般出现在地平线。
　　她双手皆策长鞭，乌发在晚霞里散落纷飞，比头发更黑的是脸。应嫂急走蓄力，飞身打出一计虚空敛，一手凭空吊起应乘风，另一手勾住陆岚轻轻放下地，再一甩于空中画出一道符文，瞬间包围了所有受伤的小孩，满溢的法力缓缓地开始治愈他们。
　　应乘风脚离地的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比如他感觉他心脏快停了，比如他可能活不过今天，比如三个人结拜他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当大哥了，比如陆岚的眼睛真的好好看。
　　晩雁飞过，卢小六的瞳孔倒映出应嫂英姿飒爽殴打应乘风的身姿，这才知道他娘说的那句话还是太天真了，江湖仍然是武术的江湖。
　　那天受伤最严重的是应乘风，受伤第二严重的应该是他娘，因为应乘风当晚便向他娘表达了想娶陆岚为妻的急切愿望，并表示实现这个心愿后再也不会乱打人，将犹如杀神的悍寡妇应嫂吓得不轻，比十八岁那年逆天修行生出心魔的精神伤害还高。
　　自那以后应乘风便被丢到南影卫训练了，应嫂冷冷地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脑子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念书。”
　　应乘风轻笑一声甩甩头，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伸手把刚刚付过钱的两坛子果酒和一些零嘴从铺子前台提下来，坛子里装的与其说是果酒不如说是果汁，非常适合未成人的他和陆岚秉烛夜谈用。
　　下午就是小岚子的十二岁生辰宴了，他求他娘在南影卫告了个病假，否则按照平时的安排，寨里大宴这天，安保巡逻应当更严格才是，南影卫的每个人都要绷紧了神经。
　　十二岁，全寨都会为岚公送上祝福，他仍旧会被簇拥着坐在主位，应乘风只能坐小孩那桌，好在有吃不完的鸡腿。
　　他准备等宴席结束，陆岚完成祭祀，在祭司的陪同下回到圣女山后，就燃一张卢小六给他的隐身符，潜伏在山脚下的灌木里蹲守，一旦看到祭司返程的身影，便立刻蹿上山找陆岚。至于娘那边，他已经扎了一个小草人替他躺床上发烧，等他粗枝大叶的娘吃完席，与几个嫂子叔叔论完武，次日凌晨再回到家中才发现，估计到那时陆岚害怕的大老虎也已经走了。
　　“岚公安乐！”
　　祭司内含法力高呼一声，四个字响彻南家寨，伴随着祭台中大鼓的“咚咚”响，他宣告这场祭祀结束。
　　热闹渐行渐远，夜色寥寥，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燃起了一张符文。
　　“岚公，我唯一的心愿是你能成长为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猛兽面具下传来闷闷喑哑的嗓音，祭司南木在圣女山的先人府大门前，又一次向陆岚吐出了这句话。
　　“木叔，是像大柳树那样吗？”陆岚站在门内答道。
　　南木站在门外，眼神清亮，他久久地望着陆岚，好像透过眼前瘦弱的少年看到了别的什么。
　　“嗯。”
　　南木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和一声不太真切的鼻音。
　　陆岚一个人坐在主阁的椅子上，桌子上的烛灯照得房里的内饰影影绰绰，这个房间——确切地说，这整个空荡荡的先人府，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正如祭司所说的那样，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应当是强大的，深沉的，不畏孤独的，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向任何人说，其实他真的很怕黑。
　　为什么不敢呢，也许是那一声声的“岚公”真的就像秤砣一样掉在他的心里，让他不由得也带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具，想要急切地成长为一棵大树，真正地当南家寨的“岚公”。
　　木叔以前在陆岚哭着要爹妈的时候就说，等陆岚成人那天就告知他的生世与他父母的过往，“以岚公现在的心智，尚且不能理解他们的作为。”
　　陆岚叹出一声气，把门锁得更死了一些。
　　他执笔画出一张灯符，在烛火中点燃后法力便起了效，整个房间又亮了三分，这是他画得最熟练的符文了。
　　“应乘风，你快点来。”小少年坐在大圆桌边，手支着下巴一磕一磕不敢睡着，他脑子里又开始回想起坐山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