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千千劫》林千语

9、长乐公主

　　遣散大家后，灵兮看着苏铁，淡淡说道“我许你一个心愿，我明天午时过来，今日时辰也晚了，先行一步。”

　　三人出宫，一路无话，来到一家客栈歇下。

　　灵兮从未央宫出来之后，深觉疲惫，倒头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自己是小孩模样，依稀看见严厉的母后从小要求自己穿男装，学礼乐骑射，不管学业多好，自己都不被母后待见，但是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做到完美，定能得到母后的夸奖。
　　直到有一天，弟弟出生了，取名叫永安，长乐第一次从母后的脸上感受到了笑，原来不需要努力，母后也是会笑的。自此之后，母后便教导自己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因为他未来是极昼国的希望。
　　有一天，长乐路过父皇母后的寝宫，听到俩人在争执，母后很是生气，对着父皇说，长乐怎么能比得上永安！你护不住我的孩子，我护，现在长乐已经是众矢之的，朝堂的人都以为会立长乐为太子，定不会把手伸向永安。
　　长乐听到这些，心狠狠揪住，在门口蹲着掩面哭泣，当时她才七岁，母后的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原来自己就算是完美的那个，也终将会被抛弃。
　　在这天，长乐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父皇，她知道自己只会是公主长乐，而不是长女灵兮，未来的路只能靠自己走。

　　十六岁那年，长乐请命出征，一心只想离开皇城这个吃人的地方，她很有军事才能，一路势如破竹，多次告捷，大家都称赞她为常胜将军。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为了博取功名，向父皇请命，换一座城池归隐。她经常告诫军中将士，百姓无辜，不要欺压老弱病残。手中的兵器是用来捍卫和平，而不是指向弱者。

　　二十岁班师回朝，在自己加冕礼的时候，母后戳破了自己女子的身份。长乐身边的人都不相信她只是受害者，大家都骂她狼子野心。可是有人想过吗，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隐藏自己的性别。

　　好在父皇怜悯长乐，将边远的城池赐给长乐做封地。
　　长乐便在无极城住了八年，她交给当地百姓一些谋生的本事，看着城内老弱的百姓，心里不忍，便召集人建立了无极宗，旨在保护百姓安危。这八年是她最快乐的八年，没有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归园田居的生活，好不惬意。真当她觉得可以平安渡过此生时，皇城传信通知她速归。

　　回到未央宫之后，得知母后薨逝，父皇病危。大臣想让她回来主持大局，看着成年的弟弟和精明的大臣，她知道，有人不服。出于血缘关系和对母后的承诺，她决定帮助弟弟稳定内政，在此期间，弟弟对她很好，也很敬重。
　　一年后，长乐请辞，弟弟不准她再回无极城，她便借说自己在归灵寺修行。归灵寺的日子过的也算顺心。
　　只是有一天，弟弟带兵围剿，我知他担心我篡位，可不知他如此狠心。

　　灵兮睡梦中，神色并不安稳，隐约中眼角有泪光划过。

　　一觉醒来，灵兮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嘴里念叨，我当初晋升为战神，泰安殿和武神殿威逼和光殿，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甘愿下凡历劫，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竟然又想起这些往事，在人界一世，尝尽世间苦楚，活得没一点战神的样子，属实不该，可是后悔吗，想来也是不后悔的。

　　三人再次来到钟离宫，见到苏贵妃和国主已经坐在殿内。

　　灵兮看着二人，微微震惊，仿佛又回到当初的时光，苏铁是当年的将军独女，英姿飒爽，豪情万丈，而国主仍是那个心怀天下的少年。她镇定地说道“苏小姐可是想好心愿了？”

　　苏贵妃听到灵兮唤她苏小姐，眉毛微颤，手不自觉的收紧，声音带一丝颤抖，“在你问我那一刻时，我便已经想好。我要你救永夜国。只要你做到了，我们之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见灵兮不答话，她变得紧张起来，“赵怀礼作为国主这些年，善待极昼余留的人，对百姓尽心尽责。我知他献祭这件事情是做错了，可是人孰能无过？还望长乐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永夜国。为了永夜国的百姓，放过国主。”

　　灵兮抬眸看着眼前眼眶泛红的人，内心泛起一丝波折，慢悠悠说“永夜国我可以放过，但是另立新主。对于赵怀礼，功不抵过，错了便是错了。我也不要他性命，说出幕后之人，我便不再追究。”

　　赵怀礼像早有所知一样，长叹一口气，“我昨晚想了一整宿，你是长乐又不是长乐，过去种种，皆是我一厢情愿，这些年我靠着仙丹续命，想尽办法复活你，总以为只要我还活着就有希望。可是，偷来的时光终归是虚假的，没等别人戳破，自己就碎了。”
　　端起桌上的茶水，细品一口，又接着说“你可知道为何你的母后不喜你，你的父皇也任由她利用你，其实，你并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你真正的母亲是你父皇的姐姐，她临终前将你托付给她最信任的弟弟，没想到啊，皇权之下安有完卵，她所托非人。”
　　说着，他突然大笑，语气难压兴奋，“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好奇你父亲是谁，你可还记得丢失的玉佩？哦，不对，应该说是被偷走的玉佩。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是信物。我当时看见便知道不是凡品，果真，那上面可有妖界柳家的族徽。啧啧啧，那可是柳家啊！谁能不心动呢？”

　　灵兮看到他癫狂的样子，不为所动，眼神中满是不在乎。

　　赵怀礼却越是来了兴趣，语气带着挑衅“你不想听！我偏要说！我告诉你，玉佩是你救的柳如影拿走了。你可知道，她是一只妖，开始的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闹剧，只是为了得到玉佩。”

　　灵兮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冷冷开口“哦？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难道你也不是人？”

　　赵怀礼就是看不惯灵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懒散说道“我当然是人，可是我孤身一人想要在极昼国站住脚跟，总得寻一方庇护。对我来说，妖界便是最好的选择？作为盟友，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灵兮听完他的话，直言说“你今日跟我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告诉我，妖界在这件事情中也出了一份力，明里暗里都在挑拨我和妖界之前的关系，可是我不吃这一套。你的算盘可是要落空了。”
　　灵兮站起来，看着苏铁，淡淡说“赵怀礼的命我留不住了，但是永夜国，我不掺和。我观你脸色，身体早已亏空，只是丹药吊着，最多活不过七天，如果你想保住永夜国的太平，我劝你早做打算。”

　　未央宫仍然伫立在皇城，百年前，他未曾言语，今日，他亦未言语。

　　灵兮带着自川和齐临回到武神殿，将永夜国的事情汇报给莲华尊上，正准备离开，莲华尊上却开口说。
　　“百年前的事情，终归是我对不起和光殿，对不起熹光，对不起长乐你。”
　　灵兮没有想到莲华尊上会说这话，十分惊讶，抬头看着他，欲说未说，过了几秒终是平复心情，不在乎地说道“往事已矣，多说无益。”
　　灵兮知道当初下凡历劫的事情，是避无可避。她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得了熹光尊上青睐，收做唯一弟子，少年成名，入和光殿不过百年，便成为了战神，众仙容她不得。这也是她历劫归来，收敛锋芒，归隐须弥山的原因，她不想让师父为难，虽然她不怕他人的冷言冷语，白眼想看。虽然她知道师父也不在意这些，可是终归不愿，不忍众人折辱熹光尊上名声。

　　武神殿分别齐临和自川，灵兮准备回须弥山，却被齐临叫住。
　　齐临看着灵兮，有些不自在，只见他迅速鞠躬，态度十分诚恳，嘴巴却不大利索，颤颤说“上次，我，我在武神殿说的都是屁话，我缺心眼，我道歉，还请长乐仙君原谅我。”
　　还没等灵兮回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灵兮轻轻摇头，随后又笑了，双手捂成喇叭型，对着齐临的背影大声说“我并未因此生气，你别在意啊！”

　　灵兮辞别自川后，便回了须弥山。

　　萧自川看着齐临和灵兮，内心感叹道，想不到还有如此有趣的两位仙君，真是有意思。回到自己的殿内，只见一黑衣人站在屋内，心下一惊，赶忙关上门，上前质问道
　　“不是说没事不要来仙界找我吗，你知不知道别人发现会有多大麻烦！”
　　黑衣人自顾自的坐下，说“我还以为萧大殿披上仙人的皮，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任务。凑巧，族内长老派我来看看殿主的进度。没成想，还真是看到一出好戏。兄弟情深的戏码，啧啧，令人感动。”
　　看着黑衣人，自川只想早点将人打发走，声音低沉，“放肆，我的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说吧，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滚！”
　　黑衣人也不怕威胁，说“族内长老只是想知道佛骨现在有线索了吗”
　　萧自川语气平稳“有线索，我定会禀报，以后你随意出现在我殿内，可就要小心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