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恋》深白色的梦

2、第一日（2）

　　是这一个冬季，他遇到了那位女孩。
　　男孩觉得自己已经恋上了这里：“Tiramisu”，来到了这座城市，背着吉他，走过一间又一间酒吧，没有人愿意留下他，在这狂欢的午夜，他的歌太干涩，太伤感，没有人愿意静下心去听他唱着自己的故事，害怕触动自己的灵魂，破碎自己的幻梦。
　　只有在这里，“Tiramisu”收留了他，虽然只是间小店，店里基本没有什么客人，但一切都不重要，两个人，一个人，就算没有人，他也觉得很足够了，因为有两个人，一个人能听到他的歌声，就足够了，即使没有听众，他也认识一群听懂自己音乐的朋友，读懂自己心灵的兄弟，这也足够了。
　　虽然是周日，下了一夜的雪，白天的酒吧街变得异常的冷清，男孩很早就背着吉他，来到酒吧，脱下了外套与围巾，一身白净的衬衫，泛白的蓝色牛仔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台上的旋凳上，轻轻地抚着吉他，一首又一首地弹着，店里没有一位客人，乐队的兄弟们也来了，由于没有客人，便不急着上台，只是围住一起，唠叨着这多年未见的大雪，偶尔的欢笑，让酒吧有了一丝生机。
　　一直到了中午，店老板终于带着大袋的盒饭，慢悠悠地来到了酒吧，老板是个年纪不大的中年人，却已经秃了顶，男孩一直很敬佩他，听店里年长的客人说过，老板年轻时曾是北京后海的酒吧中唱过，算是那时稍有名气的酒吧歌手，却不知为何，突然就放弃，回到了城里，开了这家“Tiramisu”，一间安静，宁和的酒吧，与其他酒吧显得格格不入，客人很少，只能维持生计，老板却没有任何改进，仍然保持着与众不同的氛围。却成了男孩和其他一些安静歌手的聚集的地方。
　　“老大，反正没人，你就给大伙唱一首嘛！”男孩的伙伴们拿着饭盒，围在一起，起哄着。
　　在酒吧里的所有人都称老板作老大，也只是在KTV里听过老板的歌声，在酒吧里，老板却从来没有上台唱过。
　　“好吧，外面回来没把我冻得难受，就唱一首暖和暖和吧，”老板走上了台，男孩急忙将手中吉他递给了老板，将旋座让给了他。
　　“好久不在台上弹吉他了，手都生了许多，”老板轻轻拨了几下，试了试弦，润了润喉，台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那些花儿/朴树》
　　男孩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的歌声，很动人，很安静，老板用着自己略显苍白的声音，为所有人讲述着一个故事，他自己的故事，却也是每个人的故事。台下寂静一片，这便是灵魂的歌声吧，所以人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所有人到忘记了掌声，老板却已经走下了台，乐呵呵地看着台下的小伙们，却似在看着自己的青春的影子，双眼便有了一丝红润。
　　“老大，你在开追忆会啊，唱得这么入戏。”角落处走上来一位身着彩格衬衫的男生，接过了老板手中的吉他，笑着说着，终于打破了酒吧略显尴尬的安静。他是男孩最好的朋友，名叫叶岚，也是他把男孩带来这里，告诉男孩，这便是他们的家。
　　“唉，人老了，也就只会唱些老歌了，”老板笑呵呵地回答道，“你们继续吧，今天的雪，恐怕是没什么人了，我到柜台那打个盹好了。”
　　“到了你，到你了，这气氛最合你的歌了，”叶岚把吉他交还给了男孩，接着便把男孩推上了台，大伙们便跟着起哄了起来。
　　男孩揉了揉干净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却没有犹豫，端起了吉他，走到了台中间。男孩感觉很好，因为下面有能听得懂自己的朋友，也包括老板。
　　男孩平静地坐在了旋凳上，右手扶在弦上，闭着眼，寻着自己要唱的歌。
　　“铃铃铃。。。”风铃声悦耳地响起，居然来了客人，所以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是一位全身雪白的女孩，被厚厚的白色外套包裹着，背上挂着大大的画板，笨拙而可爱。她低着头，脱下了毛绒绒的耳套与手套，走到了角落处静静地坐了下来，打量着桌上白色的纸百合。
　　男孩注意到了女孩，漂亮而显得文静，如那支纸百合般，让男孩突然有些心痛的感觉，他想起了她，同样如百合般纯洁的她，曾一起唱歌流浪的她，却已经离开自己的她。男孩知道自己要唱什么了，他拨动起弦线，闭上了双瞳，唱起了自己的歌。
　　还记得那朵百合花/盛开在那最美的盛夏/你说你想带着它/陪我一起走天涯/如今岁月凋零了它/埋葬了它/却找不到家/只能寻你遍天涯
　　还记得那朵百合花/凋零在那最真的谎话/你说你想着回家/留我一人梦天涯/如今岁月凋零了它/埋葬了它/却找不到家/只能寻你遍天涯
　　《百合花》，写给曾经的自己，也是写给曾经的她，现在却唱给与她一样的女孩。或许岁月玩弄了男孩太久，却又给了他一个轮回，让男孩遇见了女孩。
　　静静地唱完，男孩睁开了双瞳，看着角落上的女孩，她却低着头，在画板上来回不停的比划着，男孩有些失落，或许，这位女孩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歌声，读懂他的故事，他们不会去相互理解，也不必去相互理解。他们只是陌路的灵魂，有了一点的交集，便会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不管怎样，男孩还是向女孩鞠了个躬，女孩似乎感到了男孩的目光，她安静地站了起来，抬了一下头，却没有与男孩对视任何一秒，戴上了手套和耳套，架起了画板，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声响。
　　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目送她的离开后，才收回了视线。男孩扫过女孩刚才坐个的位置，发现桌子上用咖啡杯压着一张白纸，却看不清上面写些什么。男孩把吉他递给了叶岚，径直走向了女孩的座位。
　　原来是一幅画，上面写着男孩唱的歌词，中间草草地画着一支百合，与桌上的纸百合一模一样，虽然简单，却如此的灵气。没有署名，也没有记号。
　　男孩看着桌上的画纸，扬起了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了孩子般的幸福。男孩明白了，女孩一直在听他唱的歌，而且她听懂了他的歌。这便足够了，男孩捧起了画纸，小心地折起，藏进了自己的口袋了。
　　男孩并没有回到台上继续唱歌，他走到了柜台前，轻轻地说道：“老大，我们喝两杯吧。”
　　老板点了点头，在酒吧里，男孩的话是至少的，老板知道男孩很安静，不爱说话，平时只是只言片语地答话，从来不会主动与人交谈，今天算是头一次了。
　　“又想起来她来了？”老板问道，将玻璃杯与男孩手中的酒杯轻轻触了一下，发出铛铛的声响。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满满的一杯酒全都灌了下去。除了叶岚，就只有老板知道一点点她的故事，男孩不想多谈，老板也没有多问。但老板清楚，她在男孩的心里已经扎了根，想起她来，就会把自己的心弄得生疼。
　　“是刚才那位女孩吧？”老板只是尝了半口酒，便放了下来。
　　男孩仍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点头，只是看着眼前的空酒杯发着呆，却没有再锁着眉头。
　　“她的确像一支百合啊，”老板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男孩看着老板的眼睛，点了点头，把空杯给斟满了酒。老板的故事，没有人清楚，很多人问过，老板却总是一笑而过，没有做任何的回答。
　　“那时候，我应该也有你这么大吧。。。”老板闭上了双眼，把思绪追溯回那青涩的年代。
　　如果说男孩是老板的影子，在老板眼里，也许就是这样，那时的他，才华横溢，年轻气盛，随着许多的青年人一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北京，风尘仆仆地要在那里做一番事业，成为了北漂一族。
　　那时的老板还是个青涩的男生，却用他的音乐叩开了北京的大门，一切都变得一帆风顺，他顺利地成为了北京后海一间很大的酒吧的招牌歌手。那时候的他叛逆不堪，留着一头蓬乱的长发，在台上用沙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歌唱，没有顾虑，没有感情，也震碎了灵魂，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唱歌，歌唱又为了什么，他酗酒，抽烟，颓废。。。
　　直到他遇到了她，如夏花般灿烂的女孩，在那台下乱舞的人群中，如此的安静，宁祥。第一眼见到她，他便知道，他喜欢上了她，他开始知道自己的音乐，开始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歌唱。第一次与她谈话，他便知道，他深深爱上了她，他剪掉了长发，戒掉了烟酒，他开始为她写歌，为她歌唱，他唱起了宁静的歌谣，告别了狂热的重金属，却再也没有酒吧喜欢他的音乐，他失业了，但他却快乐着，因为有位女孩，一直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歌唱，听他述说。
　　直到她离开了他，如夏花般的女孩，却患上了无治的绝症，她依然微笑着聆听他的歌声，但身子却越来越虚弱，她困了，最后在听完他为她写的最后一首歌后，微笑着，永远地安静地睡着了。
　　没有了她，他失去了所有，他离开了北京，回到家乡，在这里开了这间名叫Tiramisu的酒吧，他在这里用女孩最喜欢的歌谣，等待着女孩回来，带他离开。
　　男孩和老板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才结束了这个故事，老板润红了眼，男孩也黯然而神伤，两人静默了，没有在说话，台上喧嚣的歌声却不能让他们有一丝的波澜。
　　“今天是她的祭日，我便想唱首歌给她听，”老板打破了平静，说道。
　　男孩点了点头，这便是老板为何歌唱的原因。
　　“谢谢你能听完我的故事，也许你不懂，但我知道，将来你一定会懂，好了，往事如烟，就不多说了，”老板把桌上最后一杯酒饮尽，从口袋了取出了一张硬质纸，说道：“我朋友给了我张明日画展的门票，我有事，你就替我去吧，里面的东西，也许你会感兴趣的。”
　　男孩接过了门票，道谢后，把它放进了口袋里，他喜欢画展，因为画家也如他一般，却是用画讲述着每一个故事。
　　“好了，去跟他们闹去吧，年轻人不该太安静了，我要睡一会，你去吧。”老板打了个鼾，摆了摆手，让男孩离开。
　　男孩回到了伙伴之中，仿佛所以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快乐，自由，又充斥于整个略显清净的酒吧。

　　今天我遇见了一位女孩，如百合般，安静，雪白的女孩，她听懂了我的歌，她还会再来吗？会吧，我想为她歌唱，我想告诉她更多的故事。
　　我还是忘不了她，也许铭记了，就忘不了了吧。
　　听完老板的故事了，突然觉得他苍老了很多，也许现在只有音乐，是他最后的依靠了，忘记一个人，真的需要用一辈子吗？我不知道，只希望老板能一切安好。
　　北京？或许，我也会去吧。
　　《男孩日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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