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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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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最近下起蒙蒙细雨,雨滴打湿了道路两旁高大挺拔的大叶榕,空气中弥漫着溽热的气息,令人措手不及。
夜晚,贝遥薇独自一人来到西区东街一家还算有名气的饭馆。
妈妈去外婆家过生日了,原本打算一家三口都过去,可惜了爸爸在院里上班,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了,自然而然这样的好事情与她擦肩而过。
天空中弥漫着雾气,这是荷城特有的回南天,没什么罕见的。
周围有渐变的灰白雾气,越往上越模糊不清。仿佛来到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又宛然像海市蜃楼。
她抬起头特地注意一下店名牌匾,叫‘吃了还想吃’。
吃了还想吃?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她暗自想着。
这个时候店内的服务员已经忙的水生火热起来,她瞥见见一个穿着员工服流着满头大汗的少年。
他一手端着滚烫的牛肉面从厨房一路走到三号桌,那碗里的一根根面条分明,肥美的牛肉令人目不转睛,汤汁十分鲜美,卖相她感觉还不错。
难怪这家店人流量多,回南天都要来吃一遭,看来不是吹牛的。
注意到少年在放下碗的那一刻转身回走时,双手还朝耳根垂部捏了捏,手指的红润渐渐淡去。
同龄的人都在兼职赚钱。
而她还在纠结今天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每天吃什么。
她盯着他拿着餐盘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和一个故人很相似,但他此时此刻不会在这里。
片刻后,回头不再看他,放眼望去店内全坐满人,一旁还有几个空位置。
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去后,拿起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滑动屏幕,找到微笑右上角放大镜,选中扫一扫。
她扫着桌角的二维码进行点餐。
这家店里招牌面的种类还挺多,滑动一圈就选了过桥米线,下单后熄灭了屏幕,撇头望着路边。
她坐在靠着玻璃窗户的位置,外面下起蒙蒙细雨,偶尔树叶迎着冷风吹嘘,在树枝丫翩翩起舞。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说变就变,还是回南天的烟雾缭绕的原因,心生一丝凄凉清冷。
她注视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流量,感觉到肚子好像有东西在召唤一般,一股泛着胃酸的冲劲席卷而来,一阵又一阵。
刹那间,她觉得有人朝她的方向走去,许遥清转过头看去。
只见刚刚那个烫到手的少年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过桥米线朝她越走越近,她嘴巴分泌着,想快点品尝美味佳肴。
她想着这碗过桥米线已经一周有余。
巴不得妈妈快去和外婆那里过生日。
少年低垂着头,戴着个黑色帽子,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统一穿戴,她刚刚看见的时候还是没戴帽子的。
是刚刚看的混淆了吗?
走的速度太快没看见正脸,这会儿速度走不快了,倒是带起帽子来了。
她没多想,收起飘忽不定的思绪,全神贯注的朝一旁摆在桌上的一桶塑料筷子里抽出一根。
“谢谢!”
外面风声鬼哭狼嚎,他说话的声音随着店内嘈杂的谈话声混为一起,吵吵嚷嚷。
他拿着放在塑料托盘里的过桥米线端到她面前,声音低缓吐出三个字:“请慢用。”
她手握塑料筷子愕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透明玻璃窗。
看着随风而下的大叶榕树叶在空中摇曳,轻轻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她转过头站起身来迅速朝他看过去,只看见那个侧脸,既熟悉又陌生。
像…真的…太像了。
是时隔那么久不再相见,思念成疾导致的错觉吗?
所以我还在念念不忘。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腹诽道。
贝遥薇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踪迹,瞟向厨房后门的位置一眼,没人在出来,她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脸颊两侧,安慰自己道:“没事的!总有人会和自己心中理想的他很相似。”
“但谁也不是他,谁也替代不了他。”
“哐当哐当”的一声聚焦——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店内一侧忽然传来吵闹声,原本热闹喧嚣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
大家手拿着筷子悬放在半空中,转头就朝那处投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
贝遥薇垂着头一手扶着撇在耳垂边摇摇欲坠的刘海疯狂吸着粉。
她闻着吃瓜的味道,转头就想往那个地方看几眼,还不忘喝几口鲜美的汤汁。抿了抿嘴唇的余香后,站起身放眼望去。
“你怎么办事的?合着我花钱来吃玻璃渣渣是吧?”啤酒肚男两手插在腰间,嘴巴里散发着酒气,愤愤不平的指责这个把碗不小心摔碎的少年。
啤酒肚男见他不说话干脆用手直接一拽,他哆嗦的小眼神向前走了几步,绊倒裤脚后猛地一摔整只手按在玻璃渣上,。
他蹲在地上“嘶——”的一声,拿起留着鲜血的手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收拾着玻璃渣子默不作声,抬头看着啤酒肚男翻着白眼。
贝遥薇不可置信的朝前走了几步,冲到最前面,看着他不声不响蹲在地上收拾着残局。
这次她看清楚了少年的正脸,清晰的轮廓还和以前一样秀气,冷白的肤色,露骨的手被玻璃渣划破,流淌着鲜血染红了剩余的渣子。
那个人。
不是她的错觉。
那正是她风华正茂时,念念不忘的少年。
江凛樾!
你终于回来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为什么在兼职?
你现在有没有想和我说的话?
当年你为什么默不作声地走不告诉我?
……
我有太多想和你说的话,太多太多了……
她的心像是被紧紧扭着一样痛,泛着微微的酸涩,就如同外面下着的雨一样凄凉刺骨。
他的手流血了,他居然没有处理手上的伤?
而是在收拾地上一团糟无关紧要的玻璃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将刚刚从收银台拿出来的钱揣进口袋里,和颜悦色朝现场走了过去,看向少年时脸色一变,气煞十足。
“这给你免单,你看行吗?”他假笑着对啤酒肚男说道,转头又厉声斥责少年,“你怎么办事的?看你挺年轻的,怎么干活这么不利索?”
“再这样就别干了!”老板补充说道。
“怎么事这么多呢!净欺负老实人!”许遥清扒拉开路人冲到他身旁把他拉起来,扭头朝他和啤酒肚男吼道,“干什么啊你!”
“你们就欺负人家年龄小就应该被你们指鹿为马的骂是不是?”
“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在吼什么啊??”
闻言,江凛樾站在一旁冷着眼眸看她,手心的血顺着手指而下,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老板站着愣住,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倒是显得他斤斤计较,周围不断有人循声望去,显然把他怔住了。
“这活我们不干也罢!糟心!”她恼怒道。
“嘿?你这个臭丫头……”
她没理会老板的话,撅着嘴巴怒气冲冲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转角处空无一人,路灯下她气恼的对着空气“嗷嗷”叫唤了几下,他一脸没有任何表情盯着她。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余光瞥见他纤细的手还在流着血。
恰好从‘吃了还想吃’饭店出来之后淋着雨跑出来也没顾上三七五十八,就是一股脑冲。
那个‘吃了还想吃’的饭店,她现在已经再也不想吃。
“江凛樾!你在这里等我,”她看了下四周,用手指指向正前方的药品小铺子,“我去去就来!”
“你……”江凛樾目光从呆滞再到疑惑缓缓抬头看她,话没说完,只见她屁颠屁颠双手抵在头顶上转身飞快朝那处跑去。
和以前一样,她还是那样吵吵闹闹的,像个爱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
她也还是爱出风头,喜欢行侠仗义不管是不是多管闲事。
他心情郁闷,垂着头站在屋檐下默不作声,再一抬眼,只见贝遥薇提着一袋东西护在身前,踩着雨水“呲啦呲啦”的跑过来。
“手给我。”她坐在台阶上,见他无动于衷,还是她自己去伸手把他冷冰冰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皮感稍凉,如同着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一般。
她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红药水,拿起一根棉签伸进杯里。
霎时间白色的棉签变红色,,小心翼翼握在手里,一手拿着棉球擦拭着手心脏兮兮的地方。
“呼呼呼”她擦完将棉球放到一边,嘴巴对着手心一边吹一边轻轻擦拭,见他面无表情,手确是在棉签每每触碰到伤口时微微颤抖。
江凛樾,你应该很痛很痛吧?
我也是,我的心也很痛很痛。
“疼吗?”贝遥薇专心致志给他处理伤口,怕用力太大,他的手心会很疼。又补充道:“疼的话就告诉我。”
江凛樾盯着屋檐角掉落的雨水,漫不经心“嗯”的一声。
夜晚间的微风徐徐吹拂,夹杂着雨滴不免有些令人触景生情,她手上的动作缓缓而迟疑。
他坐在一旁像个沉默寡言的小狗,老实巴交的坐在台阶上给一向闹腾,而今却格外安静的小兔处理着伤口。
他总是默不作声,人们以为他很好。
只有她知道,他并不快乐。
半晌,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还是忍不住问他道。
“江凛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和我说??”
“你……还记得我吗?”